初唐崢嶸 第1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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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在這方面并不自信,不覺得自己這只穿越的蝴蝶能影響到奪嫡之變的結果,這個時間點去投李建成,那絕對是腦子進了水。 當然了,因為李善這只穿越的蝴蝶,如今的局勢,對李世民來說,比原時空更有利。 那邊凌敬已經(jīng)用完餐,吃的不多,看來胃口不太好,隨口問:“知曉此事的除了適才數(shù)人之外,還有誰?” “裴家理應不知曉此事,李德武瞞下了?!崩钌瓶戳杈歹久?,低聲解釋道:“當日叛去的舊仆……充當眼線?!?/br> “你倒是有手段?!?/br> 吳忠倒是提供了些有用的消息,但日后怎么用也是個問題……李善笑道:“此外還有七伯朱瑋……” 頓了下,李善遲疑了會兒,補充道:“七伯似有舊人在東宮內,不過未曾明言。” “靠得住嗎?” “理應無虞?!?/br> “令堂亦姓朱……”凌敬瞇著眼低聲道:“看今日朱瑋進退,似有尊卑之別。” “不知內情,再說吧。”李善搖頭道:“還有李楷之父李客師及其妻……呃,秦王夫婦亦知?!?/br> “什么?”凌敬大為驚詫,“秦王夫婦知曉內情?” 李善苦嘆一聲,將當日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后苦笑道:“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br> 當日長樂坡一事后,李楷有意以其父李客師引薦李善投入李世民麾下,李善不得已而將身世全盤托出。 凌敬靜靜的聽完,頷首道:“的確是不得已,若是就此投向秦王,他日難言好壞……那時候你無足輕重,秦王隨時都能棄之。” 轉念一想,凌敬皺眉道:“但此次河北大戰(zhàn),你立功不小……是因為斬殺崔帛,秦王未召你入天策府嗎?” “不對,之前你就要啟程回長安,欲以科舉入仕……秦王知你身世,卻不將你召入秦王府,想必有用你之處?!?/br> “此事是侄兒托德謀兄帶了信給秦王?!崩钌茞灺曊f:“河東裴氏,一門雙相,他日若裴氏向秦王示好……” 李善決意投秦王,但絕不會將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李世民這個政治人物身上。 而且一旦正式投入秦王府,那就等于在告訴李建成,是我李善和李世民合作,才讓你丟了個大臉的,李建成會不恨之入骨? 更何況,若是自己身世大白天下,河東裴氏再向李世民示好,李善就要冒可能被犧牲的風險。 凌敬嘴巴動了動,遲疑道:“今日李德謀隱隱提及,秦王可能會召老夫入天策府任職?!?/br> “那便應了就是?!崩钌茖Υ说故菬o所謂,“凌伯之前隨道玄兄安撫山東,早被視為秦王一脈……你我之間,算是私交。” “那你呢?”凌敬斜斜瞥了眼,“便如此在太子、秦王之間搖擺不定?” “暗地里投入秦王麾下,明面上卻……” 李善呃了聲,“也不能說搖擺不定……” 凌敬嗤笑道:“倒是精明……籌謀魏縣大捷,擒殺劉黑闥,秦王歡欣雀躍,斬殺崔帛,平定民亂兵變,算是給魏玄成背了黑鍋,使其能順利安撫山東,太子對你觀感未必會差。” “但斬殺崔帛,得罪了清河崔氏,太子懷柔門閥世家,理應不會刻意招攬,你倒是算的好……” 李善正色道:“當日知曉方四郎被搜捕入獄,嚴刑拷打,在下就下定決心,必斬其頭顱,無論凌伯信不信,當時在下沒想那么多?!?/br> 李善義正言辭,表情誠懇,眼神真摯,但凌敬還是半信半疑……他總覺得這太巧合了。 “更何況,此次小侄雖然揚名,但終究尚未出仕,沒什么分量……” 凌敬哼了聲,搖頭道:“如此英杰,要不是因斬殺崔帛一事,必然門庭若市,秦王倒是未必,但太子必然招攬?!?/br> 頓了頓,凌敬又問:“秦王之威早已見識,不知太子……” “未曾親眼見識其風采?!崩钌七t疑道:“倒是聽魏玄成提及,據(jù)說太子性情穩(wěn)重,打理朝政勤勉,禮賢下士,有容諫之量?!?/br> 后世對李建成的評價比較兩極化,有人說這是個廢物,也有人說李建成登基未必比李世民干的差勁。 但李善通過河北戰(zhàn)事的細節(jié)來判斷,命齊王頓足不前,又不能準確的選擇出征的時機,李建成可能耳根子比較軟。 不過最后出使山東的使者魏征、崔昊都是東宮門下……也顯示了李建成在政斗方面并不比李世民差。 第二百零二章 作繭自縛 “咚咚咚。” 凌敬的長媳劉氏進來收拾碗筷,正要開口的凌敬住了嘴,李善笑道:“嬸嬸,當日匆忙,只收拾了幾床被褥和細軟,但凡所缺,只管吩咐一聲?!?/br> “李郎君客氣了?!眲⑹鲜帜_麻利的收拾,嘴里說:“老夫人適才也問過……” “咳咳,咳咳?!绷杈赐蝗豢人粤藘陕?,“勿去相擾,只需幾畝薄田即可,若真有事,懷仁那個侍女倒是個能做主的。” “咳咳,咳咳?!崩钌埔踩滩蛔】人詭茁暎嘈Φ溃骸澳茄绢^被小侄慣壞了,見笑見笑?!?/br> 劉氏神色微變,挽起竹籃退出屋子,凌敬哼了聲,對長媳有些許不滿。 李善雖然有些心思,但終究沒經(jīng)歷過,兩輩子家里人口少,自然聽不出這犄角旮旯里的意味。 但凌敬是聽得懂的,長媳有事去找朱氏,和去找小蠻……這是有本質區(qū)別的。 八女被看個干凈,以后還能嫁到哪兒去? 劉氏這是有些小心思,而凌敬毫不客氣將這心思掐死……在這個時代,婚姻嫁娶基本還是遵循門當戶對的準則。 雖然李善遭父親遺棄,但先祖在魏、周、隋均身居高位,族內封爵者數(shù)不勝數(shù),自身得貴人賞識,與諸多世家子弟、宗室子弟來往頗密。 而凌敬本人雖然早就揚名山東,但兩個兒子都是平庸之輩,算是寒門子弟。 凌敬想起朱氏和朱瑋的尊卑關系,又想起今日朱氏閉門不納,之后坦然的神情,心想只怕李善母族亦非無名。 孫女若是要入李家門,正妻基本是沒希望的……這就是凌敬為什么讓長媳有事去找小蠻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么凌敬之前肯為崔信牽線搭橋的原因。 拿起竹簽挑了挑燈芯,昏暗的燭光驟然一亮,凌敬整理思路,搖頭道:“如今你名揚黃河之北……不管是何等名聲,但外界不知你父祖輩,定然多有人探究,此事只怕瞞不了多久?!?/br> 李善苦笑道:“之前讓友人在長安揚名,只不過添些分量罷了,不料清河一事……” “畫蛇添足?!绷杈脆托α藘陕?,“李德謀提到,李德武已經(jīng)有一子,那無論是他還是裴家娘子,都絕容不下你。” “若是事泄……” 凌敬想想就臉頰抽抽,“即使要掀蓋子,也要找個合適的時機?!?/br> 李善補充道:“讓別人來掀蓋子,還不如自己來?” “而且還不能讓人看出來是你……”凌敬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但那都是以后的事?!?/br> 李善起身行了一禮,“還請凌伯指點?!?/br> 凌敬左手微抬,起身踱了幾步,緩緩道:“既然你和秦王書信來往,定下科舉入仕,那首要考慮此事。” “山東一戰(zhàn),籌謀定計破敵,名聲大振,但因清河一事,必然會有多人刻意關注,但只要你不再惹是生非,除了舊友之外,理應不會有人來主動接觸你?!?/br> “不錯,李唐立國不過五年,天下初定,禮儀尚未完備,內有奪嫡之爭,外有突厥虎視眈眈?!崩钌泣c頭道:“長安城內風云變幻,奪嫡之爭愈發(fā)慘烈,若是專心備考,不理外事……” 說到這李善頓了頓,欲言又止。 “怎么了?”凌敬眉頭一皺,呵斥道:“不招惹是非,有那么難嗎?” 李善苦著臉說:“村內一下子多了好幾百口人,再加上去年收留的難民……若是只靠田產(chǎn),怕是要被餓死……誰家也沒余糧??!” 凌敬臉一黑,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這廝大包大攬讓眾人遷居來此,后來還收容了齊老六等人……還以為富庶的很呢,沒想到日子比在山東也強不了太多! “再過幾日看看吧。”李善在心里盤算了下,這事兒他在歸途中就在琢磨了,“七伯在涇河對岸買了一大片良田,若是每家都分,肯定不夠。” “東山酒樓倒是利潤豐厚,但都是朱氏族人得利……待小侄想想,賺些錢糧……只要上了路子……小侄就專心備考,必然不招惹是非!” 李善原本琢磨著,賺錢,對于一個穿越者來說,還真不難,但歸途中仔細想想,一時半會兒還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不過至少有個保底的。 凌敬笑道:“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很難。” 李善眨眨眼,“凌伯的意思是……” 難不成怕我養(yǎng)不活這兩百多人? “望你安分守己,就挺難的?!?/br> 李善臉有點黑,怎么話又轉道這兒來了,難道之前那些破事都是我主動招惹的? 難道是我在長樂坡主動挑釁秦王府子弟? 難道是我在陜東道自告奮勇押運糧草北上? 正在踱步的凌敬突然一頓,“對了,今日李德謀提起,你要赴考進士科?” “嗯?!?/br> 凌敬嘴唇動了動,忍了又忍才試探問:“以前做過詩嗎?” 李善皮笑rou不笑的哼哼,“略懂略懂?!?/br> 面對李楷、王仁表,李善還真不敢說一句“略懂略懂”,這方面他沒什么信譽度。 凌敬早年是以擅《春秋》、《周禮》、《尚書》聞名,也通詩賦,不過這方面并不算擅長,而且如果代筆作弊……面前這小子再jian滑,日后也難免不被人戳破。 “你精于算學,為何不考明算科,再不濟明經(jīng)科亦可……”凌敬有點頭痛,“長安令李乾佑與你叔侄相稱,怎么會讓你去考進士科?!” 李善依舊是那副表情,“長安令李乾佑、長安縣尉李德武數(shù)月前隨軍南下,后李德武回京,李乾佑留在了陜東道,這個月才得以回京?!?/br> “李德武是長安縣尉?”凌敬嘿了聲,“想必是他動的手腳,也太沒運道了……” 李善長長的嘆息打斷了凌敬的感慨,“作繭自縛啊!” 聽李善將去年長安令易手一事從頭到尾說了個遍,凌敬忍不住笑出聲了,“去年便有意以科舉入仕,所以才鬧出這一出,倒是有些手段。” “無奈之舉啊,若李德武以長安令出仕,那除非遷居外郡,否則絕難參加科舉?!?/br> “但轉來轉去,你還是撞在了他手上,的確是太沒運道了……作繭自縛,此詞用的倒是恰到好處?!?/br> 第二百零三章 覆水絕難再收 夜色已濃,但外間還在吵吵嚷嚷,似乎頗為熱鬧。 李善有些無趣,但也頗為安心,自己在長時間深思熟慮之后選擇科舉入仕,而不是直接投入秦王府……凌敬對此非常贊同,這給了李善不小的鼓勵。 凌敬看了眼李善,猶豫片刻后才問:“李德武……以你觀之,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