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3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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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臉上笑容不變,視線落在昂首而言的趙德言身上,“這位便是得頡利可汗信重的趙德言吧?” “趙氏起于造父,后分晉秦,再后晉化為趙,子弟遍布天下,以天水、南陽、潁川為郡望,不知足下出自天水趙氏,南陽趙氏,還是潁川趙氏呢?” “秦國鑄長城以拒胡人,趙國更有名將李牧揚(yáng)威塞外,不料趙氏族人為胡人所用?!?/br> 趙德言面如土色,臉頰一鼓一鼓,雖無一言叱罵,卻讓他無言辯駁……李善這是在罵他數(shù)典忘祖呢。 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同出于趙氏的趙國和秦國是抵御塞外胡人的主力,如今子孫卻在輔佐突厥可汗。 “君王不用,臣投外國,春秋故事也?!崩钌茋@道:“今有陛下澄清宇內(nèi),一統(tǒng)天下,足下卻要依外族而求權(quán)勢富貴……” “社爾兄,非小弟挑撥離間……此等小人……他日頡利可汗若勢衰,便是敗在這等小人手中?!?/br> 阿史那·社爾嘴唇動了動,其實(shí)他真想附和幾句,就因?yàn)檫@三萬農(nóng)奴,趙德言建言頡利可汗搜刮部落農(nóng)奴……為了這件事,突厥內(nèi)部多有人對可汗不滿,再加上趙德言又建言頡利可汗集權(quán),以嚴(yán)苛法令管理部落,更是惹人不滿。 “早知足下言辭犀利?!卑⑹纺恰ど鐮柕溃骸斑€請盡早送歸……” “尚未完畢吧?”李善輕笑打斷道:“記得還有千匹駿馬,五百頭耕牛。” 阿史那·社爾深深的看了眼李善,加重了語氣,“是一千三百匹駿馬,六百頭耕牛,已然攜帶,請足下不要再以此因相阻?!?/br> 溫彥博嘴角動了動,他奉命巡視代州,一方面是為了與突利可汗結(jié)盟,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欲谷設(shè)這件破事。 之前李善還叮囑過,希望能將交接的過程拖得長一點(diǎn),頡利可汗能付出這么大的代價(jià),絕不希望一場空……只要欲谷設(shè)沒有被送回去,那顧集鎮(zhèn)就不會受到任何威脅。 突厥不會在五月下旬之前大舉來犯,但并不意味著不會遣派小股兵力侵襲……特別是李善在距離云州、朔州邊界處不太遠(yuǎn)的地方修筑寨堡。 但沒想到阿史那·社爾一次性將三萬農(nóng)奴和一千三百匹駿馬、六百頭耕牛都送來了……讓李善準(zhǔn)備好的借口無用武之地。 李善在兩儀殿敲阿史那·思摩竹杠,是一千匹駿馬和五百頭耕牛,但之后阿史那·思摩私下許諾了三百匹駿馬和一百頭耕牛。 這么急著將欲谷設(shè)贖回去……李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但沒有問出口,他感覺到這里面應(yīng)該是有些什么緣由的。 沒必要問阿史那·社爾,回頭去問結(jié)社率好了。 馬蹄聲響,張士貴趨馬而來,臉色頗為難看,低聲對李善說:“約莫三萬之眾,但大都體瘦空腹,多日未有進(jìn)食?!?/br> 對此李善也不意外,他上前幾步,笑道:“社爾兄,這種小手段……是想耗代州糧草嗎?” 不等阿史那·社爾開口,李善溫和道:“若在下嚴(yán)守雁門關(guān),除卻軍糧之外,不許一粒糧食出塞。” “再將玉壺春秘方散于云州、五原郡……社爾兄,到時候會發(fā)生什么?” 阿史那·社爾臉色大變,手上用力,胯下健馬不住嘶鳴,一旁的趙德言腦袋縮了回去,不敢開口。 他們都很清楚,代州出塞的貨物中,最受歡迎的,也是銷量最好的,同時價(jià)格最為昂貴的就是烈如火清如水的玉壺春……可以說霞市馬引很大程度上是和玉壺春掛鉤的。 如果李善將秘方散在五原郡,就會損失一大財(cái)源……但同時對突厥來說,這是一次讓人心驚膽寒的殺傷。 這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自損依舊八百,但殺敵絕對不止一千。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交接(下) dtz括地廣闊,但王帳設(shè)于五原郡,這不是因?yàn)轭R利可汗喜歡五原郡,而是在始畢可汗、處羅可汗、頡利可汗三代首領(lǐng)的統(tǒng)治下,五原郡已經(jīng)是不弱于中土大郡的存在。 雖然大多數(shù)人還保持著居住帳篷、游牧的習(xí)慣,但早就開荒種地,被擄掠來的漢家農(nóng)奴帶來了穩(wěn)定的農(nóng)作物的收獲,這才是突厥王族定居五原郡的根本原因。 可以想象,如果玉壺春秘方泄露,散播在五原郡,那些喜愛美酒,或想以此獲利的人都會想方設(shè)法將糧食投入酒坊…… 最近幾年,突厥時常饑荒,而且就像李善前年提及的那樣,剛剛過去的這個寒冬,多少牲畜凍斃,五原郡儲存的糧食不僅是糧食,更是頡利可汗維系自己地位、權(quán)力的一大利器。 但如果大量的糧食暗地里投入酒坊……阿史那·社爾只是想想就覺得渾身一片冰涼。 這不是在頡利可汗、突利可汗之間挑撥離間,而是在突厥嫡系部落和依附部落之間埋下毒刺。 “社爾兄,此次會面之后,只怕兩國大戰(zhàn)塵埃落定之前,再無會面之日?!崩钌朴H熱的握住魂不守舍的阿史那·社爾的手,“此地距離雁門關(guān),步行至少三日,若是餓死大半,只怕在下要受陛下責(zé)罰,社爾兄……于心何忍?” 狗屁于心何忍,阿史那·社爾手用了用力沒能抽出來,“如何會無會面之日,代州總管府轄代州、朔州,據(jù)說前隋還轄云州,自有會面之日?!?/br> 你在代州搞東搞西,搞得五原郡都快翻了天,你覺得今年頡利可汗會忍氣吞聲不發(fā)兵討伐? 到時候肯定有會面之日! 阿史那·社爾想起私下頡利可汗不止一兩次發(fā)誓,必要生食此子血rou! “難難難!”李善嘆道:“在下雖因偶有微功,被列入宗室,冊封郡王,但畢竟尚未加冠,何能晉代州總管?” 阿史那·社爾一個激靈,“足下要回朝?” “確實(shí)如此?!崩钌埔膊浑[瞞,這事兒在代州官場并不是秘密,“陛下調(diào)永康縣公李藥師北上赴任代州總管,約莫五月就任?!?/br> “頡利可汗總不會在五月初就發(fā)兵來攻吧?” 阿史那·社爾還在嘴硬,“未嘗不可?!?/br> “哈哈哈!”李善長笑道:“突厥每每五月下旬、八月中旬攻伐河?xùn)|,為的就是劫掠糧草,若是久攻不克,只怕糧草斷絕,部落不寧,頡利可汗理應(yīng)不會如此不智。” 面前這廝對突厥內(nèi)情了解的非常深,阿史那·社爾深吸了口氣,“以足下手段,必有重逢之日。” 李善搖了搖阿史那·社爾的手,“于戰(zhàn)場相見,某更愿與社爾兄品酒暢談?!?/br> 兩人心里都清楚,突厥、李唐必有一場傾國之戰(zhàn),阿史那·社爾相信,一定會在戰(zhàn)場遇見李善。 而李善在想,如果按照歷史軌跡,面前的這位阿史那子弟要么是死在了戰(zhàn)場上,要么是宿衛(wèi)宮中,為天可汗爪牙……還是很有可能和自己品酒暢談的。 針鋒相對了幾句后,李善指了指遠(yuǎn)處,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阿史那·社爾臉都僵了,難不成你還想要我負(fù)責(zé)這三萬人的三日糧草? 掰扯到最后,一直到那邊的農(nóng)奴交接完畢,突厥人趕來了一千多匹良駒和六百頭耕牛,劉世讓、蘇定方已經(jīng)率軍前來接應(yīng),阿史那·社爾才松了口……讓人趕來了幾百頭羊充為口糧。 “社爾兄放心便是?!崩钌坡月允┝艘欢Y,“玉壺春乃是在下斂財(cái)利器,不到萬不得已之際,絕不會散于五原郡中。” 阿史那·社爾面色陰沉,勉強(qiáng)露出個哭一般的笑容,“當(dāng)年以為,足下之智可比留侯,今日方知,足下之謀更類獻(xiàn)侯?!?/br> 李善身后的溫彥博微微頷首,也贊同這個評價(jià)……至少從今日李善欲散玉壺春秘方一事來看,的確有這么點(diǎn)意思。 所謂的留侯指的是漢初三杰之一的張良張子房,運(yùn)籌帷幄之中,制勝于無形……從李善赴任代州之后,開拓商路,遷居百姓,無聲無息讓苑君璋陷入絕境的手段可見一斑。 而獻(xiàn)侯指的是漢初宰相陳平,這位雖然也是名臣,但在史書中更多以謀士的面目出現(xiàn),常出奇計(jì)……這個奇計(jì)往往與毒計(jì)是同義詞。 “天下板蕩之時,在下尚年少,未能親至,只略有山東一戰(zhàn)?!崩钌茡P(yáng)聲道:“如今天下一統(tǒng),不避諱言,大唐、突厥必有國戰(zhàn),建功立業(yè)以列史冊,此為畢生之志!” “留侯如何?” “獻(xiàn)侯又如何?” “難道不都是因?yàn)檩o佐君王而青史留名,難道不都是善始善終,為后人景仰嗎?” 這廝真能說……阿史那·社爾一時語塞,抬手拱了拱,轉(zhuǎn)身趨馬就走。 “長安城內(nèi),懷仁以文雅示人,雁門關(guān)外,如此豪氣,難怪有大雪滿弓刀之名句?!睖貜┎┵澚司洌值吐暤溃骸坝駢卮阂皇?,不可妄為?!?/br> 一邊說著,溫彥博一邊遞來一個眼色,李善微微點(diǎn)頭,他當(dāng)然心里有數(shù),一旦玉壺春秘方散于五原郡,的確會削弱突厥的整體實(shí)力,但對突利可汗也必有削弱……馬上就要結(jié)盟了,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拖是拖不了多久了,不過還請彥博公去信,讓欲谷設(shè)那廝從靈州去草原?!崩钌茋@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張士貴,“武安兄還楞著作甚,三萬人呢!” 張士貴滿臉黑線,我手下就幾十號人,管的過來嗎? 溫彥博有點(diǎn)看不下去了,內(nèi)政方面他是個熟手,而且他的長兄溫彥宏如今任陜東道大行臺工部尚書,與張士貴頗有交情。 率軍壓陣的劉世讓押送三萬農(nóng)奴緩行,蘇定方率騎兵去顧集鎮(zhèn)運(yùn)了些糧食過來,先熬了點(diǎn)粥水充饑……都是餓了好幾天的,羊rou哪里能吃得下。 一直到黃昏時分,龐大而延綿的長隊(duì)才抵達(dá)顧集鎮(zhèn),張士貴帶著親衛(wèi),還將李善、蘇定方的親衛(wèi)借了去,忙的滿頭大汗……其他的都還好說,但住的地方實(shí)在不夠。 原本以為突厥那邊會一批批送人過來,這邊準(zhǔn)備的屋子不算太多,誰知道一下子送了三萬人過來……管理上難度太大了。 不過李善就不管這些了,他有這個自知之明,自己憑借穿越者的身份能挑選人才,憑借在現(xiàn)代社會潛移默化的影響能設(shè)定邏輯程序,但在管理能力上,沒辦法與張士貴、溫彥博這樣的人相提并論。 所以,外頭張士貴、溫彥博忙的不可開交,一邊忙著還在一邊討論,從代州、忻州、并州甚至長安調(diào)來人手,而里面的李善偷偷摸摸的讓人挑了一頭小牛犢…… 第五百五十八章 張士貴 場面有點(diǎn)尷尬。 饒是李善自認(rèn)臉皮厚也有點(diǎn)撐不住,右手拿著的筷子還夾著半片剛剛烤好的rou片,左手正拿著一盞酒杯,門突然被推開,臉上滿是疲憊的溫彥博、劉世讓、張仲堅(jiān)、席多身后,是面沉如水的張士貴。 眨了眨眼,李善也不知道自己嘴巴怎么了,居然會開口問:“諸位……一起吃點(diǎn)?” 溫彥博嘆了口氣,“武德二年,圣人下詔,以谷貴禁關(guān)內(nèi)屠酤,武德六年,圣人再下詔,行禁酒令,雖玉壺春行于塞外,于國暗有大功,但懷仁私飲,實(shí)是不妥?!?/br> 這是被逮了個正著啊……其實(shí)平時李善也不太喝酒,這不是大事都托付出去,自己可以清靜幾日了嘛。 李善干笑了聲,一口飲盡,咂咂嘴說:“彥博公所言極是,盞中乃是清水。” 溫彥博也是無語了,久聞玉壺春清如水啊。 席多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這樣的李善是他從沒想過的……在他的印象中,這位邯鄲王看似溫和,實(shí)則咄咄逼人,如同半出鞘的寶劍一般扎眼,沒想到也會如此無賴。 “武德元年,圣人下《減用牲牢詔》,牛之為用,耕稼所資,祭祀亦免?!睆埵抠F哼了聲,“陛下祭祀天地宗廟都用豬羊,殺牛、吃牛者均需定罪。” 溫彥博笑著說:“今歲頒《武德律》,殺牛吃牛者,徒一年?!?/br> 席多收在袖子里的手指張開,默默計(jì)算李善應(yīng)該被徒幾年……這小半年內(nèi),馬邑往代縣送了十幾次牛rou了。 張士貴補(bǔ)充道:“殿下提及,屠牛當(dāng)為重罪,雖只是徒刑,卻不可赦免。” 張士貴說的還是輕的,歷史上李世民登基之后,讓長孫無忌主持修改律法,后者一直到高宗年間才完工,那就是著名的《唐律疏議》,屠牛是與圖謀造反、忤逆父母、鑄造假錢、持刀搶劫等并列,歸為“十惡不赦”。 灰頭土臉的李善咽了口唾沫,強(qiáng)行辯解道:“路途顛簸,此牛犢兩腿折斷,再難用以耕作……” 反正牛都被拆了,有本事你去查查牛腿是不是它自個兒折斷的。 “難怪如此?!毕嘈χ驁A場道:“邯鄲王赴任以來,代、朔兩州多少百姓賴之而活,殿下親自搶收,又善待民眾,縣人均稱此生未見如此父母……” 溫彥博向張士貴使了個眼色,坐下笑道:“五臺縣的張弘慎還在為耕牛發(fā)愁,不如……殿下賠些糧草,再多撥一些人手過來吧?!?/br> 李善一聽這話,臉色一變,接過一旁親衛(wèi)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慢條斯理道:“從代州總管府撥人?” “薛萬徹那廝可不一定愿意放人呢?!?/br> “某沒多久就要回朝了,何必為此得罪太子心腹愛將呢?” 張士貴眉頭一豎,“難道不是邯鄲王要修筑……” “難道此事不是于國有益嗎?”李善嗤笑道:“難道在此修筑寨堡,力保朔州,遮蔽代州,于某李懷仁有什么好處嗎?” 要撥人那是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李善能調(diào)動的人手都是本地勢族,很難繞過身為錄事參軍事的薛萬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