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 第4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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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裴世矩聽出了點味道,自己這位堂弟前朝寂寂無名,無論是能力還是心思,都算不上上品,但如今身居首相,主要還是因為與陛下的厚誼……自從李淵將李善視為子侄,甚至列入宗室之后,裴寂對李善向來親厚。 片刻后,裴寂終于提起了正事,“三兄還記得隔房集以兄的幼女?” 裴世矩目光閃爍,“太子洗馬魏征?” “不過,正是魏征之妻?!迸峒判Φ溃骸叭之斈昱c集以兄交情甚篤,可否去一封信……” 裴世矩完全明白了,太子李建成還是想和稀泥啊,魏征是東宮內與李善關系最深的,太子希望借此勸李善……可能是勸其罷手,可能是勸其回朝,也有可能是交易。 裴寂滿懷希翼的看著裴世矩,這次的事,東宮還真不好直接給魏征下令,畢竟李靖把李善坑的那么慘,在李善最終生還,而且大破突厥,同時在代州軍中、地方都有深厚根基的情況下,勸性情剛直的魏征去勸李善……這位未必會肯。 不過魏征的岳父也出身與聞喜裴氏西眷房,與裴世矩早年是好友,裴寂才會來找裴世矩,試圖從這一條線說動魏征。 裴世矩暗暗咬牙,覺得后槽牙有點松動了,“稍后信成,六弟遣人送去就是。” 裴寂松了口氣,看向李德武,“記得前些時日,淑英與平陽公主來往頗密……” 李德武擠出一個笑容……這就有點cao蛋了,不說我都幾個月沒見過妻子了,就算能見,也勸不動,更別說平陽公主幾次邀裴淑英過府…… 裴世矩覺得頭痛欲裂,作孽啊,臨老了碰到這種破事,還偏偏不能說,不能說……一旦事情泄露,很多事就會有新的解讀,比如為什么自己會舉薦李善赴任代縣令之類的。 李德武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找了個兒子生病,妻子日夜憂心的借口糊弄過去,將裴寂送出去,回頭看見了岳父那嘲諷的眼神。 兒子生病……你果然是一點都不避諱啊,也是,棄子這種狼心狗肺的事都干過了。 “岳父大人?!崩畹挛涞故呛衲樒?,一臉無所謂的湊上來,“不知可受傷了?” 裴世矩冷冷的盯著女婿,“領兵北上追擊,當無重傷?!?/br> 李德武嘆了口氣,極為惋惜的模樣,他對自己的人生早就擺爛了,其實也已經不在意李善的生死。 此時此刻,平陽公主府內,夫妻倆正細細聽著親衛(wèi)講述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的詳情。 “懷仁命名甕城?”柴紹饒有興致的伸手在桌案上比劃,“奇思妙想……難怪突厥氣沮,決意撤兵?!?/br> 親衛(wèi)苦笑道:“事后方知,當日頡利可汗已聞代州軍出雁門關,先遣其余部落北撤,自領阿史那一族與王帳兵斷后。” 柴紹微微點頭,“頡利可汗不過臨走進逼作勢,使守軍嚴整,不敢追擊?!?/br> “沒想到顧集鎮(zhèn)內已然油盡燈枯,一旦開戰(zhàn),必然城破,所以懷仁才會率八百騎兵出城死戰(zhàn)……雖機緣巧合,但突厥糧草不濟、士氣衰落,此時出戰(zhàn),切合要害?!?/br> 平陽公主皺眉問道:“懷仁傷勢如何?” 頓了頓,平陽公主加重語氣,“不可虛言!” 親衛(wèi)抿了抿嘴唇,低聲道:“邯鄲王死戰(zhàn)陣中,難以破陣,后殿下趨馬直沖,落馬破陣?!?/br> 柴紹和平陽公主對視了眼,眼中都有憂色,夫妻倆都是沙場老將,非常清楚所謂的落馬破陣的意義。 數(shù)百斤的高頭大馬不避槍刀闖入陣中,瞬間sao亂之際,騎士持刀下馬步戰(zhàn),以個人武力鑿出一個缺口,身后的同僚才能順勢殺入。 但這種高難度,同時非常危險的行為,李善有這個能力嗎? 即使做到了,他能毫發(fā)無損嗎? 要知道突厥人不比中原軍閥,基本上都是騎兵,無需刀劍,僅僅是馬蹄踩踏,就足以讓人內臟破裂,數(shù)個時辰后吐血身亡。 面無表情的平陽公主突然低低叱罵了句,“作死!” 柴紹呆了呆,記得這好像還是李善年初回京時候提起的詞匯,是什么意思來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 回師(上) 六月十四日,并州總管任城王李道宗輕騎北上抵達雁門關,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的消息傳來之后他就按捺不住了,甚至還琢磨要不要率騎兵跟著出塞……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啊,簡直就是白撿的功勞! 但想了又想,李道宗還是沒敢,張寶相率千五騎兵相援,這已經是極限了,大軍越境……畢竟是犯忌諱的事,自己身為宗室,曾是秦王部將,如今東宮又有意招攬,還是不要找事的好。 但等到六月十三日,聽雁門關來報,邯鄲王北上追擊,大勝而歸的消息后,李道宗再也忍不住,大軍未動,自己與并州長史竇靜只攜百余親衛(wèi)奔向雁門關,意欲出關相迎。 但李道宗、竇靜到了雁門關后,第一時間感覺到古怪的氛圍,最古怪的是,不說官職了,一位郡王,一位外戚抵達,居然出迎的只有代州總管府錄事參軍事盧承基一人。 李道宗還沒反應過來,城門大開,但回關的居然只有千余唐騎。 李道宗看見了面無表情的代州總管李靖,看見了一臉尷尬的代州別駕張公瑾。 這是出什么事了? 李道宗迷茫間,一旁的竇靜看出了點什么,拉了拉前者的衣袖,“太子洗馬魏玄成何在?” 是啊,東宮的魏征北上途中還和自己見過一面呢,對了,代州司馬爾朱義琛不是奉命留守雁門關嗎? 這兩人哪兒去了? 寒暄了片刻后,李道宗看看李靖的臉色沒追問什么……后者強顏歡笑了幾句后就不見了,只丟下代州別駕張公瑾。 “弘慎兄?”竇靜好奇的問:“邯鄲王呢?” 張公瑾呃了半響,小聲說了幾句,李道宗有點明白過來了,想了想沒繼續(xù)問,只與竇靜出關,向西北方向馳去。 六月十三日,唐騎緩歸抵達顧集鎮(zhèn)外三十里處,李善決意在顧集鎮(zhèn)設祭臺,以祭奠陣亡的數(shù)千唐軍,還請趕來相迎的太子洗馬魏征撰寫祭文。 這篇祭文……是魏征持筆,但其中意味,基本是李善定奪的。 第二日,李善命張公瑾率本部千余騎兵先行返回雁門關……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李善不是想趕走張公瑾,畢竟人家領軍北上,又隨其追擊突厥。 關鍵是張公瑾是大將中唯一從頭到尾依附代州總管李靖的那個……祭奠因為李靖為一己私利而陣亡的士卒,李善難以容忍李靖也裝模作樣的在場。 沒了張公瑾這塊遮羞布,李靖臉皮再厚也沒臉留下來……而且他還很“偶爾”的看到了寫好的祭文,其中有“冤死”的字眼。 所以,李道宗抵達雁門關的時候,除了盧承基看不到一個人,爾朱義琛、魏征甚至崞縣令李義琰都已經趕往顧集鎮(zhèn)。 李道宗急行抵達顧集鎮(zhèn),遠遠望去,大軍林立,靜默無聲,城門外不遠處壘砌祭臺,以邯鄲王李善為首,劉世讓、張士貴、薛萬徹諸將肅穆而拜,臺上的魏征正在高聲吟誦祭文。 “這一戰(zhàn),三千士卒,不知生還者幾人……”竇靜黯然嘆道:“平心而論,永康縣公過于苛刻?!?/br> “據說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懷仁落馬猶自進擊,中箭后反手拔箭張弓,若非油盡燈枯,親衛(wèi)何能讓懷仁返險?!崩畹雷诜硐埋R,遠遠眺望,繞過隊列,步行向前,途中隱隱聽得見祭臺邊傳來的哭聲。 走到近處,眼見臉上猶有淚痕的李善起身,搖搖欲墜,李道宗大驚失色,周圍一片sao動,蘇定方、張仲堅搶在前頭扶起了李善。 數(shù)度死戰(zhàn),還要細思將來事,李善不僅受傷多處,疲憊到了極點,更是心力交瘁,今日重返顧集鎮(zhèn),眼見如山尸骨,憶往昔音容,心痛如絞,淚流滿面,再也支撐不住,在魏征念完祭文的同時,暈倒在地。 袍澤情誼,永遠是世上最為可靠的情感,能將生死托付,世間再無二般……諸將幾乎是一擁而上,情真意切,李道宗不禁動容。 動容的原因不僅僅是諸將對李善擁戴,更在于李道宗很清楚,高聲喊來醫(yī)者護兵的爾朱義琛是東宮大將,取來擔架與蘇定方一起將李善抬起來的張士貴是秦王心腹。 一刻鐘后,李道宗看著醫(yī)者剝開李善的衣衫,替其換藥,背脊、肩頭、胳膊、大腿、小腿,除了鎧甲加厚護佑的部位外……堪稱遍體鱗傷。 屋外,爾朱義琛臉色難看,沒想到懷仁傷重至此,他悄然瞥了眼,轉身離去,找了個偏僻角落。 片刻后,面色灰敗的朱瑋跟了過來,“三郎君……” 爾朱義琛劈手揪住朱瑋的衣領,低聲叱罵道:“如此傷勢,為何不勸?!” 朱瑋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如何勸得住……” 爾朱義琛不禁手一松,但隨即恨道:“李藥師……李藥師!” “之前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除了肩頭中箭之外,傷勢不重?!敝飕|低聲道:“已然細細問過了王君昊、蘇定方,北上追擊,數(shù)度匹馬當先……” 朱瑋在這邊細細講述,那邊張士貴、蘇定方緩緩將北上追擊的數(shù)戰(zhàn)一一道來,劉世讓、薛萬徹在一旁時而補充。 李道宗、魏征、竇靜、李義琰等人聽得目睹神玄,匹馬沖陣,奮勇犀利,兩敗頡利,再繳汗旗,如果說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算不上大捷,但云州數(shù)戰(zhàn),特別是蒼頭河一戰(zhàn),堪稱大捷,頡利可汗率殘兵敗將狼狽北竄。 “三千尸首壘成京觀?”李道宗快速眨了眨眼,記得雁門關外也有一座,但這是不同的……擅殺俘虜,壘為京觀,的確稱得上擅殺了。 “懷仁心傷麾下如此傷亡……也算不上手段酷烈?!蔽赫鬏p描淡寫的說:“更何況懷仁并未擅殺,斬首者皆為阿史那一族?!?/br> 魏征已經接到了裴世矩的信,而且太子中允王珪也來了一封信,雖然兩封信都影影綽綽,但這位剛直的史上名臣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說在赴任代州之前,李善雖有名望,亦得圣人信重,還有平陽公主為援,但終究分量太低……說到底,并無實權,在軍中更沒有威望,而這一點是東宮最看重的。 但現(xiàn)在已經不同了,顧集鎮(zhèn)一戰(zhàn),死戰(zhàn)敗敵,射落汗旗,率軍北上追擊,迅如雷霆,兩度潰敵……從武德四年洛陽虎牢大戰(zhàn)之后,軍功之盛,只有洛水大捷的李世民、平定江淮之亂的李孝恭、李靖才能比擬。 但李孝恭遭人密告謀反,雖然是誣告,但再無兵權,只能閑置軍中,而李靖此次在雁門名望大跌,相反的,李善借助此戰(zhàn)軍功,在河東的名望將會臻至頂點,而且在軍中威望必然一時無二,任城王李道宗也難以相提并論。 換句話說,如今在軍中頗有威望的李善,已經有足夠的分量,足夠的實力,真正進入奪嫡的主戰(zhàn)場。 這樣的人物,魏征如何會不替太子招攬? 而且魏征認為,李善更有招攬的可能性,反而是李靖其人,魏征說不上對其觀感有多差,但他很清楚,李靖不太可能投入東宮門下,因為太子籠絡其已經很長時間了,但李靖那邊的態(tài)度頗為冷淡。 所以,適才魏征才會如此輕描淡寫……他希望將李善推上代州總管這個位置,有這樣的軍中強援,太子就能多幾分底氣。 第六百五十九章 回師(下) 關于代州總管事,魏征與太子有著不同的看法,特別是針對李靖。 隴西李氏丹陽一房中,李靖兄弟五人,其中李藥王、李正明前隋病逝,李客師入天策府,李乾佑入齊王府。 在這種情況下,李藥師不太可能,也沒有必要投入秦王麾下。 蘇定方瞄了魏征幾眼,他雖然在這方面并不擅長,但能隱隱感覺到這位太子洗馬沒按什么好心。 而張士貴就看的比較清楚了,沉吟片刻后低聲道:“六千唐軍,直抵長城,孤軍深入,糧草不濟,故殿下攻破左云縣以補之?!?/br> 李道宗、竇靜和魏征的臉色都是一變,前兩個人是為了李善擔心,大家都很清楚,所謂的破城意味著什么,這樣的大捷難免沾上幾分陰影。 而魏征卻狐疑的捋著山羊胡,是真的為了糧草,還是李懷仁刻意為之……從當年山東相處諸事來看,這位青年郡王心思頗深。 當日午后,諸將不顧李善的反對,執(zhí)意將其送回雁門關,留下張士貴、劉世讓等人處置顧集鎮(zhèn)后事。 除了收拾戰(zhàn)場之外,關鍵是那么多士卒的尸首要送其歸鄉(xiāng),諸將不敢再讓李善親眼目睹以至心傷。 當馬車抵達雁門關的時候,關內關外,無不肅穆以對,當李善在王君昊、朱瑋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的時候,如林大軍若風中弱草紛紛拜倒在地。 李善赴任代州年許,代州軍乃其一手創(chuàng)建,雖然他厚賞衣食,待府兵親厚,又籌建傷兵營,但其實他在軍中的影響力主要是通過蘇定方來體現(xiàn)的,本身算不上得軍心。 但這一戰(zhàn),李善數(shù)度死戰(zhàn),奮勇沖陣,身先士卒,這樣的主將才能讓軍中士卒不僅敬愛,更俯首以待。 眼見這一幕的李靖面色灰敗,他很確定,即使那位青年郡王回朝,自己也難以根除對方在代州的影響力,更不可能取代其在代州軍民心目中的地位。 站在一旁的李道宗笑吟吟的看著,心里琢磨懷仁倒是和二兄有些相像,雖然兩人武藝相差甚遠,但性情卻有相似之處,甚至這一戰(zhàn)和當年柏壁一戰(zhàn)也很像。 當年柏壁一戰(zhàn),二兄同樣是堅守不出,遣派偏師截斷糧道,乘著宋金剛撤軍之際,猛然出擊,大潰敵軍,更和李善一樣選擇騎兵北上追擊,盡復河東之土。 回到雁門關后,李善第一件事就是遞交捷報,沒有代州總管的用印,以代州長史、代州司馬、代州別駕的名義送捷報入京。 等到第二日李善回到代縣,邯鄲王三破突厥的消息已經遍傳代州、忻州,大敗突厥,追殺頡利可汗直至長城,斬首萬余,俘虜數(shù)以千計,戰(zhàn)馬萬匹,而且還繳獲兩面汗旗,幾乎全民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