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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退圈后我成了國寶級廚神[穿書]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臉上瞬間由陰轉(zhuǎn)晴,他轉(zhuǎn)著手上學(xué)宋大哥戴的佛珠:“這事得盡快解決。這樣,你現(xiàn)在就去將那人找來,我親自跟她談?!?/br>
    宋家酒樓的主廚兼副經(jīng)理屈尊跟一個開蒼蠅館子的親自交談,想來那新戶主肯定得感激涕零,將鋪子打骨折雙手奉上。

    朱助理點頭去辦,半晌后滿臉為難地回來:“我跟裝修隊打聽,說新戶主去外地辦事,病了?!?/br>
    “那什么時候回來?”

    “看什么時候病好,可能幾天,可能十天半月?!?/br>
    宋懷忠差點把佛珠捏碎。

    雖說這事按理不難解決,但吊在那里,他就是放不下心。

    輾轉(zhuǎn)反側(cè)兩天,新戶主還沒見著,他急得嘴上長了三個燎泡。

    裴宴病得挺突然。

    她完成幾個主線任務(wù)后氣運提高,加上天天練拳,按道理身體比以前好了不少。

    但她底子太差,體質(zhì)還是比不上一般人,或許是來時飛機上打瞌睡受了涼,或許是趕路太累加水土不服,總之第二天在酒店醒來時便頭重腳輕,渾身發(fā)冷,撐著去最近藥店買了水銀溫度計一量,38度。

    當(dāng)時就覺得不妙,買了退燒藥回去。事實證明她未雨綢繆得很對——到下午,溫度飚到了39.5,她吞了兩顆退燒藥,叫了個早上的客房服務(wù),以防自己燒暈過去沒人發(fā)現(xiàn),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極度難受時睡也睡不安穩(wěn),夢里先是第一世時霍家人鬼怪一般的嘴臉,畫面一轉(zhuǎn),又到了古代時最危險的那段日子。

    建昭7年。

    群臣彈劾皇后母族朱氏近二十條大罪,包括貪墨賑災(zāi)錢款、隱瞞軍情、污蔑王氏一族等。

    建昭帝震怒,將朱皇后父兄兩位大將軍接連下獄,令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查明真相。

    朱氏黨羽遍布半個朝堂,前朝人仰馬翻一片混亂,后宮也受到波及。

    朱皇后仗著父兄權(quán)勢,從前在后宮一度只手遮天,害死不少妃嬪和龍嗣。這回建昭帝雷霆手段,她自知在劫難逃,只想著趁大局未定,為當(dāng)皇長子鋪路。

    當(dāng)初建昭帝為安朱家的心,一登基便將皇長子封為太子。

    此時活著的皇子只有一個瘋傻的三皇子,和一個曾是罪妃之子的六皇子。

    她本想直接對六皇子下毒手,奈何建昭帝快她一步將六皇子接出冷宮保護起來。

    朱皇后只好退而求其次,正巧建昭帝叫所有跟六皇子有過直接間接接觸的宮人問話,詢問這些年六皇子情況,她便買通這些宮人,讓他們說六皇子頑劣暴虐,不堪大用。

    彼時前朝形式焦灼,后宮消息還差了一層,誰也不知道這回朱家是不是真的會倒。

    朱皇后余威尤在,收買人心的銀兩也給得大方,威逼利誘之下,絕大部分宮人哪怕對六皇子壓根沒什么印象,都選擇說謊。

    帝王寢宮外,各局宮人噤若寒蟬,一個個被叫進(jìn)去,又一個個出來。

    帝王坐于高位,身邊僅有心腹太監(jiān)幾人。裴宴進(jìn)去便叩首跪下,雖是頭一次面見君王氣場,但到底是現(xiàn)代出身,還算冷靜。

    掌印太監(jiān)問她姓誰名誰,跟六皇子關(guān)系,對六皇子印象。

    裴宴說:“奴婢茯苓,尚膳局下等宮女,這兩年給殿下那頭送一日三餐的活計都是奴婢在做。六皇子殿下……”

    她攥著袖子里,前幾天最后一次和姬憑闌見面,對方匆匆塞給她的一袋碎銀。因不知姬憑闌之后打算,她不敢多說,斟酌道:“殿下性情溫良,對奴婢一小小下等宮女也態(tài)度和善,雖未曾有名師開蒙,卻已有君子之風(fēng)。”

    殿內(nèi)萬籟俱寂,她跪了良久,才獲準(zhǔn)退下。

    彼時她不過一小小宮女,毫無消息渠道,自然不知道,當(dāng)天接受問話的宮人幾十人,唯獨她一人說了真話。

    也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事,她頭次得了帝王一個“好”字,也被當(dāng)時殿上心腹大太監(jiān)之一——司膳太監(jiān)步卓看進(jìn)了眼里。

    問話之后不久,宮里就亂起來了。

    朱氏幾樣大罪證據(jù)確鑿,朱氏五族內(nèi)男丁秋后問斬,女眷孩童流放。

    宮里朱皇后被廢,因不想連累愛子,廢后詔書下來當(dāng)天便自盡,可惜她一腔算計還是落了空——皇長子被她寵壞,頑劣無能,一個不小心便會淪為權(quán)臣傀儡,最終還是沒保住太子之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宮里也是一樣。

    從前朱皇后和朱氏安插在后宮各處的人手被一個個拔除,不少人借機鏟除異己,宮中血流成河。

    裴宴后來想起來,那段時間她能安穩(wěn)度過,除去姬憑闌給的碎銀打點,也有步卓暗中照顧的原因在。

    但當(dāng)時的她對此一無所知,后來忽然被劃到司膳太監(jiān)步卓手下,她只覺得茫然。

    尚膳局的“尚膳”之位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虛設(shè),裴宴之前一共只有兩人,無一不是能力極強,極得圣心之人。

    大部分時候,尚膳局位置最高的是四位司膳太監(jiān)女官。

    步卓是這四人里年紀(jì)最大,能力也最強的一個。

    若非年紀(jì)過大,以他在建昭帝面前的分量,被封為“尚膳太監(jiān)”也不是怪事。

    當(dāng)時裴宴被不少人妒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這性格乖僻的老太監(jiān)手底下待著,是多么苦不堪言的一件事。

    步卓極其挑剔,她因為削皮削得不夠快不夠好被罵過多少次——至于為什么是削皮,自然是因為這老太監(jiān)從不教她任何東西。

    他其他徒弟烈火烹油的時候,她只能一面削皮,一面狗狗祟祟地偷學(xué)。

    多虧她有些悟性,才能學(xué)到東西。

    步卓這時候才終于想起來她不是個削皮工具人,從指使她打下手、做些簡單活計開始,一直到讓她做一道完整的菜。

    從始至終,他動口教她的時候寥寥,她只能靠自己的眼睛、舌頭去感悟。

    偏偏步卓對她,比對別人要挑剔十倍百倍,她但凡做錯什么,少不了一頓大罵,甚至于打手心。

    裴宴心里從沒停止過對步卓的腹誹,她不明白,這老太監(jiān)這么不喜歡自己,干什么還要把自己劃到手下?

    直到后來得知朱氏崩塌時舊事,才明白過來——哦,大概是為了迎合君心。

    這么久過去,建昭帝早將她忘到天邊去,這幾年她也就得過寥寥幾句夸贊,還都是跟別人一起的,步卓自然便對她沒好臉色了。

    她雖然心里有一萬個不滿,但也因此卯著勁,步卓越挑剔,她越要做得好,讓他無話可說。因此手藝進(jìn)步極快,短短幾年便升到了六品典膳。

    裴宴憋著口氣,總想著何時能跟這老家伙平起平坐,結(jié)果在那之前,步卓便不行了。

    年紀(jì)大了,油盡燈枯,太醫(yī)來也只搖頭。

    宮里頭向來最勢利,人還沒走,茶已經(jīng)涼透,從前一個個貼心叫“師父”的小太監(jiān)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從前熱鬧的住處,此刻蕭蕭瑟瑟。

    裴宴抬腳進(jìn)入,靠在門邊,心情復(fù)雜。

    硬板床上,老太監(jiān)看著比往常更瘦,死氣從骨子里透出來。

    看到裴宴,他眼袋深重的眼睛翻了一下,聲音沙?。骸澳銇碜鍪裁矗俊?/br>
    “看您死了沒?!?/br>
    裴宴摸桌上茶壺,茶是冷的,她拿小爐煮上了。

    步卓盯著她看了許久,忽而道:“咱家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太過良善……這些天,也唯獨你來看了我一眼?!?/br>
    裴宴不語,徑自撥弄爐底下的炭火。

    步卓似乎也不在意她聽沒聽,自言自語般說道:“你知道朱廢后當(dāng)初做的事……咱家只想著保你一命,否則圣上問起來不好交差。想活得久,爬太高、落太低都不合適。結(jié)果你這小孩子,也不知哪來的一股氣,半夜天天偷偷摸摸地練刀工、練火候,還自以為沒人知道?!?/br>
    步卓想起自己聽到底下人來報,看見夜色深濃中,半大女娃借著給一天十二時辰都得溫著的湯水添火的機會,縮在邊角,用最破落的木墩切著個爛了一半的廢料蘿卜。

    那一刻,他忽而在裴宴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的影子。

    他這人脾氣古怪,堅信“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當(dāng)年對自己狠,現(xiàn)在對裴宴更狠。

    這孩子也沒叫他失望,無論如何磋磨,也像是根不肯折斷的野草,硬生生爬上來了。

    裴宴拿火鉗子的手頓了頓,她站起來,從茶壺里倒了一杯燙茶,跟原本的冷茶混了,放在床頭桌上。

    步卓起來喝了一口,又是一頓咳嗽,這回直接咳出了血。

    裴宴皺眉,轉(zhuǎn)身說去叫醫(yī)官,卻忽然被抓住了袖子。

    步卓“赫赫”喘著粗氣,那一刻,裴宴忽然清晰地意識到,這個人要死了。

    步卓枯瘦如雞爪的手從床頭夾層里掏出一本薄書:“這套拳法是我意外得來,堅持練下去,哪怕女流之身,體力也不會輸給男子?!?/br>
    “因為只我來看你,所以給我?”

    “因為你比他們都強,所以給你。”

    裴宴愣住了,她知道這說的不是性格。

    步卓又躺回去,聲音如破了的風(fēng)箱:“我早年無權(quán)無勢,爬上來后年紀(jì)已大,最遺憾無法出宮瞧一眼民間無盡美味,更上一層樓。”

    “廚之一道,精益求精,永無止境。裴宴,你且記住,一直往前走,莫停留。”

    從前步卓叫她,總是輕飄飄一句“茯苓”,好像她還是那個下等打雜宮女。

    這還是頭一次聽他連名帶姓叫她本名。

    裴宴眼眶莫名發(fā)酸,見步卓似乎期待她的回應(yīng),嘗試幾次才成功出聲,聲音干澀:“…我記住了?!?/br>
    步卓那雙陰翳狹長的眼睛忽而亮起來,但沒過幾秒,就如同被風(fēng)吹滅的蠟燭,迅速地暗淡灰敗下去。

    “伴伴!”

    裴宴叫步卓,從來就是恭敬又生疏地稱一句“公公”或“伴伴”。然而無論她如何叫,已被吹滅的蠟燭也不可能再重新燃起來。

    那之后,她壓過其他所有人奪得步卓死后空下的司膳之位,又年紀(jì)輕輕成為大庸史上第三位尚膳,才偶然從建昭帝口中得知,她這一路飛速晉升,離不開步卓油盡燈枯前,在他面前的多次舉薦。

    步卓不見得多把她當(dāng)徒弟,她也不見得多把步卓當(dāng)師父。

    但她一直后悔,步卓臨死前,她叫的那句是“伴伴”,不是“師父”。

    ……

    裴宴睡了兩天,燒才退干凈,醒來記不清夢到了什么事,只覺心中悵然。

    看見那袋邱老頭送給她,讓她先拿回去用的一小袋辣椒,她莫名想起步卓。

    因為步卓,習(xí)慣嚴(yán)苛的自我要求,才會為了能增色的辣椒,不遠(yuǎn)千里跑來川省。

    步老太監(jiān)臨死前的兩句話震耳發(fā)聵響起。

    “廚之一道,精益求精,永無止境?!?/br>
    “裴宴,你要往前走,莫停留——”

    她提起辣椒袋子,看向碧藍(lán)的天空。

    “在走呢?!?/br>
    裴宴怕病情反復(fù),退燒后又歇了兩天才訂機票回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