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只能救一個……只能救一個……”云念婉輕輕闔眼,心如死灰,“齊向云,若是只能救一個,那就干脆不要救我,讓我隨我爹娘一起走。如今只留下我一個,日夜活在痛苦中,每每想起都要痛恨自己,若不是因為我,你就可以回流云山,若不是因為我,他們都不會死?!?/br> “婉婉,這件事是我做的,與你無關(guān),你來恨我,打我,罵我,但能不能別離開,要走……” 齊向云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耙?,也要等我殺了馮守業(yè),替流云教報仇雪恨之后,到時你跟昕昕留在流云教,我自己走?!?/br> 如今并不太平,雙劍門的人故意往教中傳信,又虎視眈眈圍看,只等云念婉下山。 他們要握齊向云的軟肋,就像當初將蕭見琛捉住,以此威脅花酌枝那般。 聽完齊向云所說,花酌枝無措地同墻上的蕭見琛對視一眼。 天神燈無法點起的原因找到了,只要將云念婉放開,一切都會恢復(fù)如常。 至于幾年前那件事…… 花酌枝看向云念婉,沒頭沒腦來了句:“云夫人,天神燈是前不久才熄滅的?!?/br> 云念婉睜開淚糊的眸子,睫毛濕成一縷縷,她眼帶不解看向花酌枝,“什么?” “在那之前,流云教的天神燈一直燃得好好的?!被ㄗ弥M一步解釋:“也就是說,齊大哥當年已經(jīng)做出了最好的選擇,天神并未怪罪?!?/br> “齊大哥決定去救夫人那一刻,已經(jīng)在痛恨自己了?!?/br> 那時齊向云在想什么呢?怪自己的弱小無力,懷著對老教主和師兄弟的愧疚,還有必須救下云念婉的決心,背著絕望,奔向希望。 齊向云從地上爬起來,略帶歉意看向花酌枝,“小花,我并非有意隱瞞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同你說這件事,從前執(zhí)心于替流云教報仇,故而十分在意天神燈,可從寨子出來那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要靠我自己,親手殺了馮守業(yè)?!?/br> 花酌枝連忙道:“齊大哥,你先將云夫人放了,我立刻回南疆幫你點燈?!?/br> “小花,不用了?!饼R向云笑著拒絕,“我不會再勞煩你為流云教點燈,但這是我的家事。” 話中隱隱約約包含警告的意味。 “可是齊大哥——” “小花,我不會輸?shù)??!?/br> 第88章 四更 今晚之前,花酌枝曾設(shè)想過許多種可能,他想過同齊向云撕破臉皮大鬧一場,想過齊向云有難言之隱他能幫忙渡過難關(guān),但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情況。 齊向云拒絕旁人插手這件事,花酌枝沒有立場評判,更說不出誰對誰錯。 他們忙了這一通,卻什么都幫不上。 齊向云讓出去路,“小花,我跟婉婉聊聊,你先回去吧,從這里下去,能直接到明義堂,韓大人還在那里?!?/br> 這便是下了逐客令。 花酌枝轉(zhuǎn)身,看著被鎖在床上的云念婉,在對方期盼的眼神中張了張口,“我……” “放屁!”屋中突然響起一聲暴喝:“一派胡言!” 眾人抬頭,看向掛在墻上的蕭見琛。 蕭見琛使勁支起上身,指著齊向云破口大罵:“先不說這件事誰對誰錯,但你把云夫人鎖起來就是你不對!你出去看看,流云教的狗都是散養(yǎng)的?!?/br> 說到這里,他在大家詫異的眼神中跟云念婉道歉:“實在對不住了云夫人,但絕對沒有拿你跟狗比較的意思?!?/br> 說罷又將矛頭轉(zhuǎn)向齊向云:“若你實在覺得對不起云夫人,不如就做個自我了斷,以命賠罪算了!” 一聽要齊向云自戕賠罪,云念婉瞬間坐直了身子。 這時兩個一直針尖相對的人居然產(chǎn)生了奇怪的默契,齊向云從懷中掏出鑰匙,點了點頭:“小花,幫我把昕昕送去明義堂,我會好好跟婉婉聊聊的,若婉婉要我自戕賠罪,我也是答應(yīng)的?!?/br> 花酌枝給云念婉留下一個安撫的眼神,伸手去抱昕昕,昕昕躲了一下,卻被云念婉推出去。 “昕昕乖,跟你花小叔出去,娘跟你爹有話說?!?/br> 昕昕這才任由花酌枝抱起。 見花酌枝要走,蕭見琛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他慌忙喊了聲:“枝枝!那我呢!我怎么下去?” 花酌枝已經(jīng)下了密道,踮著腳尖,露出半個腦袋看他,“琛哥哥等我一下,我先將昕昕送下,就回來救琛哥哥?!?/br> 也只能這樣了,蕭見琛不太情愿地點點頭:“那你可要快點回來,我想……” 后面哼哼唧唧地花酌枝沒聽清,他又問了聲:“琛哥哥想做什么?” 蕭見琛憋得臉紅,小腹越發(fā)酸脹,“沒什么,枝枝你快去吧?!?/br> 密道只有一條路,花酌枝抱著昕昕往前走,盡頭處出現(xiàn)一點橘光,隨著距離愈發(fā)接近,光點也漸漸變大。 那是一扇沒有關(guān)嚴的門。 花酌枝推門進去,便聽見里頭一聲大喝:“誰?” 他抬頭,跟跪在地上的小桃子面面相覷。 “祭司大人?”小桃子松了口氣,往花酌枝身后看了眼,“大人怎么從里面出來?殿下呢?” 花酌枝低頭看了眼躺在小桃子腿邊的韓充,臉色突變:“韓大人這是怎么了?” 小桃子撇撇嘴:“喝醉了?!?/br> 話音剛落,韓充嘿嘿一笑,抱著小桃子翻了個身,腦袋使勁往小桃子懷里扎,“小桃子……嘿嘿嘿,讓爺好好疼你……嘿嘿嘿……” 花酌枝:“……” 小桃子氣急,將韓充一把推遠,同花酌枝解釋:“齊教主實在能喝,我們才落座一盞茶,公子就有些醉了,又怕耽誤你們那邊,便硬著頭皮多喝了幾杯,對了,大人那邊如何?” 花酌枝也不知道齊向云竟然這么能喝,他把昕昕放下,道:“我這邊的事……我也不知如何說,待把琛哥哥救下來再說吧?!?/br> “殿下怎么了?” 花酌枝簡單描述:“他被卡住了?!?/br> 小桃子不太理解:“卡住了?” “嗯?!?/br> 花酌枝將昕昕交給等在明義堂的兩位侍女,幫小桃子把韓充架起來,剛出大門,便見后山火光沖天。 花酌枝:“……” 小桃子驚懼失色,幾乎是尖叫出聲:“王文才在做什么?” 后山,王文才被流云教眾人逼退幾步,他身前是利劍長刀,身后是熊熊烈火。 “你是誰!是不是雙劍門派你來放火燒山的!” 王文才被大火烘烤得滿臉通紅,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看不到的后背早已濕透。 他聲音里帶著顫意,嚇得語無倫次:“那個五行有言,水能克火, 火多水干; 火弱遇水, 必不熄那個呃——” “別說廢話!”長刀又往前一遞,“我這就把你丟進去燒了!” 火又大了許多,眼看著就要燒上一旁的樹叢。 王文才眼一閉,心一橫,大喊道:“你把我燒了有什么用!先滅火?。 ?/br> 再不滅火,真就燒山了! “師兄?!边@時終于有個明白人站了出來,“先救火吧,火勢雖不大,可一旦燒起來就——” 話音剛落,火苗“呼”的一聲卷上周遭的松樹。 王文才閉了閉眼。 這下是真完了。 正當眾人正準備救火時,山中先是傳來一陣虎嘯,繼而是各種野獸的吼叫,緊接著,山中鳥雀驚飛,地面也開始頻繁震動起來。 王文才臉色慘白跌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漢人有言,屋漏偏逢連夜雨,今日是山火偏逢地動啊……” 他轉(zhuǎn)過身跪在地上,正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腳下的地動卻突然停下。 “師兄,那是……什么……” 王文才朝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火光中先是露出一只碩大的腦袋,然后是堅硬漆黑的身子,巨大的蟒身緩緩游動著,尾尖一掃,便將王文才身后的火滅了大半。 王文才緩緩起身,他雙手舉過頭頂,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涕泗橫流,“嬌嬌大人!你來了!” 嬌嬌吐了兩下信子算作打招呼,豎瞳左右閃動,像在找人。 “這真是雪中送炭!錦上添花??!嬌嬌大人!您怎么在這兒?” 嬌嬌又擺弄一下尾尖,最后一點火苗也被撲滅,她好奇地歪頭,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面孔,最后不確定地湊近了,又吐了吐信子。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這才確定,一口含起王文才,轉(zhuǎn)身往山下游去。 見后山火苗漸漸熄滅,花酌枝跟小桃子同時松了口氣。 “幸好沒燒起來……”小桃子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正要感嘆第二句時,韓充又撒起酒瘋,往地上一跪,佝僂著身子啜泣起來。 “小桃子,我……” 小桃子蹲下去,雙手捧著韓充的臉往上一抬,“公子怎么了?” “我……”韓充收起眼淚,嘿嘿一笑:“走不動了……” 小桃子:“……” 他看向花酌枝,道:“公子許是腿軟走不了了,勞煩大人幫我把公子抬起來吧?!?/br> 于是幾人又換了種姿勢,花酌枝同小桃子一人抬一頭,將韓充抬了起來。 花酌枝著急回去救蕭見琛,故而腳步快了些,小桃子跌跌撞撞跟著,快要脫手時終于趕到院外。 陸繁不知怎地了,靠在墻邊趴著,沈碎溪面色不虞將陸繁護在身后,王文才教的幾句漢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后,他終于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個,字正腔圓吐出一個字:“滾?!?/br> 花酌枝跑上前看了眼,陸繁面如紙色,右臀上多出來一條血淋淋的傷口,正在往外冒血。 “怎么傷了?” 沒等陸繁開口,沈碎溪抽空回了一句:“我一個人能對付的,他偏要沖過來替我擋刀?!?/br> 說罷有些不忍心,回頭關(guān)心道:“你沒事吧?” 陸繁抬頭,眼里滿是深情,“碎溪,你沒事就好……” 沈碎溪咬牙罵道:“你真是個累贅!非要沖上來做什么?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