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允受不了了，抬眸瞪他，“不是泰哥，三十二歲，什么老年人？你的嘴怎么比鶴頂紅還毒？失戀了也不至于吧?！?/br>
    “……”

    她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抬起手指比畫，“就兩歲，明明和你們算同齡人，你不要那么夸張好不好?！?/br>
    “同齡人？？”庾泰猶猶豫豫地說，“你看你那個老男友，都快拄拐杖了?！?/br>
    “……”卓允唇角一抽，優(yōu)雅氣質(zhì)蕩然無存，脫口而出忍不住急躁了起來，“你不要造謠嘛泰哥?。?！不要人身攻擊好不好？人家那個職業(yè)，鐵骨錚錚的，就算腿斷了也是挺直了腰桿的！”

    “還鐵骨錚錚？你看他對你那溫柔和藹的笑，不知道的以為你長輩，子孫滿堂了。”

    “……”她不可思議地深呼吸，崩潰得要哭了，“你又沒有見過他，你太荒唐了庾泰??！”

    他被指名道姓也沒惱火，而是有理有據(jù)地平靜表示：“我怎么沒有？昨天晚上他在樓下找你的時候我……”

    卓允一下子站了起來，鳳眸睜大：“昨晚？找我？那是他司機(jī)??！司機(jī)司機(jī)?。　?/br>
    “……”

    “那司機(jī)大哥都四十多快五十了??！兒子都結(jié)婚了！我們上周才一起去喝喜酒！”

    “……”

    卓允怒氣沖沖地往外走，但走了兩步而已，就不甘心，回頭打開手機(jī)照片沖到辦公桌前伸長了手給他看。

    “看看看看，泰哥，這才是我那英俊帥氣三十二歲芳齡的男朋友！??！”

    庾泰斜了眼過去，“搞半天，是個小白臉，你就好這口？”

    “……”卓允不開心地說，“人家這牛轟轟所向披靡的職業(yè)你說小白臉？你和人家也差不多呀，罵你自己很爽嘛？”

    “……”庾泰笑了聲，又撩起眼簾沖她道，“那香江是沒有同款嗎？你大老遠(yuǎn)擱這挑上了，你也不嫌累?！?/br>
    “……”她認(rèn)真搖頭，“沒有，我們那邊哪有這個呀，你算優(yōu)良了，你都跑內(nèi)地來就業(yè)了?！?/br>
    “……”

    庾泰嘆氣，低頭看文件，“你要這款你找個明星得了，讓卜畫給你介紹介紹，咱不搞遠(yuǎn)嫁這一套了，難過了哭都沒地方哭我跟你說?！?/br>
    “……”她小聲解釋，“我就喜歡嘛，也不遠(yuǎn)呀，飛機(jī)不到四個小時就能到?！?/br>
    “四個小時我都能到新加坡再吃個早茶了?！?/br>
    “……”

    他語重心長：“你還小，允仔，他這種人，你知道的，位置太高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你別想人對你多好了?！?/br>
    她不自在地辯解：“好得不行的。”

    庾泰無奈問道：“你是缺愛嗎？你堂堂一個卓家千金擱內(nèi)地找人愛來了，我一個男的我都沒找那么遠(yuǎn)的，你可別氣我了。你今天和我同機(jī)回去哈，別浪到半夜才回去，跟人跑了我都不知道?！?/br>
    卓允就是買了半夜的機(jī)票，聞言馬上緊張地叛逆起來了：“是我找老公，不是你，怎么那么挑呀?！?/br>
    “什么？”

    “長得顯老不行，顯小也不行，位置低的不行，位置高的也不行，對我好的還不行，難道找個啥也不是還揍我的？你希望我被人打死嗎泰哥？”

    “……”庾泰抬頭。

    卓允對上他的眼：“難怪你能看上自己的偶像，心比天高，命比紙薄?！?/br>
    “……”

    庾泰氣得抬手指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回頭就同你媽咪說，這個人不行，我看你能不能嫁出香江一步。”

    “……”她委屈不已地說，“你自己追不到大明星就希望全世界和你一起孤寡?！?/br>
    “……”庾泰氣得手抖，“我這是為你好，小兔崽子，回頭我讓卓楓打斷你的腿?！?/br>
    她眼淚汪汪：“我哥哥才舍不得打斷我的腿呢，只有你舍得，哼，年老眼花還罵我?！?/br>
    “……”年老？眼花？？

    庾泰深呼吸，氣極反笑，點(diǎn)點(diǎn)頭，“嗯，卓楓不舍得，他只會讓我把你調(diào)回港，再讓我限制你入境大陸，從此你和你的有情人，每年一次在灣區(qū)那邊隔著伶仃洋鵲橋相會?！?/br>
    “……”卓允石化了。

    她繞過桌子跑過去抱著他的手撒嬌，“泰哥，泰哥~嗚嗚不要這樣，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你最好了你最完美了，你不要同我媽咪講更不要同我哥哥講好不好，我給你透露大明星一年的行程?！?/br>
    “走走走，我都不追她了?！彼闷鹞募?。

    卓允：“不要嘛你倆多般配呀，我就要這個嫂子，她看著對你也有好感的呀，你去追不難的?！?/br>
    庾泰：“我命比紙薄，我不想孩子還沒生就被雷劈死，我不去了?！?/br>
    “……”

    卓允放開他，可憐兮兮地道：“那你同我媽咪講的時候，順便跟她說，我男朋友要調(diào)邊疆去了，我打算跟著他去，我不想異地啦，像你和大明星好痛苦。”

    “……”

    “泰哥你順便讓我爹地找人幫我調(diào)一下工作，你肯定調(diào)不了的?！?/br>
    “……”

    庾泰覺得他命真的薄，他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史記：氣死的。

    卓允往外走了，他急得馬上追過去，“允仔允仔，有話好說啊你是瘋了吧，談個戀愛別這么癲狂行不行，你去邊疆干什么去布達(dá)拉宮給他祈福嗎？？？”

    她扭頭往后看，一臉貼心：“我會順便給你和大明星祈福早日修成正果的泰哥?！?/br>
    “……”庾泰頭暈，說，“好了好了，你先談著，談著談著，卓楓最近自顧不暇才沒工夫管你呢，老子也管不了了，叛逆。只要三年內(nèi)能保證不見家長我就不說了?！?/br>
    “這很難保證啊泰哥?！彼嘀槪焐纤氖?，“三年好久哦，你……”

    庾泰變了臉：“你再不知足我晚上就給你發(fā)配回港！調(diào)邊疆去有點(diǎn)難給你調(diào)回港老子綽綽有余！你就這輩子別想調(diào)內(nèi)地了！別說來京同你那小白臉好哥哥同城熱戀！”

    “……”

    她馬上縮回去了，不敢造次。

    …

    周五晚上來看曲疏桐的人有點(diǎn)多，庾泰第一個到，被剛好在醫(yī)院的樂迎歡問到卓允怎么沒和他一起回，他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憋著不敢說。

    卜畫第二個到，卓允最晚。

    曲疏桐這幾天情況沒什么好轉(zhuǎn)，反反復(fù)復(fù)，雖還沒到需要再次急救的時候，但是出icu的日子遙遙無期。

    又兩日過去，在第八天，情況才終于開始有一點(diǎn)點(diǎn)好轉(zhuǎn)。

    那個晚上醫(yī)生從病房里出來，找卓楓主動說了情況。

    那是卓楓第一個徹底失眠的夜，之前的夜晚總是因?yàn)槠＞胨中研?，而這個晚上，他整個人都是精神的，毫無倦意。

    他這一夜腦海里浮現(xiàn)的不再是過去相識的一點(diǎn)一滴，不是她給他的臨終遺言，而是他們往后安好的日子，小兔子兢兢業(yè)業(yè)在他辦公室匯報(bào)完工作就要走，被他強(qiáng)行留下后就窩在他懷里撒嬌……

    讓他把公司系統(tǒng)那張二人合影的頭像換了，他不愿意，她就說他臉皮厚，鬧鬧騰騰一會兒就下班了，他給她買花，回家她插花去，他下廚。

    第十天，曲疏桐轉(zhuǎn)到普通病房。

    卓楓第一天摸到曲疏桐的手，她瘦了非常多，之前就細(xì)弱削蔥的手指此刻摸著全是骨頭，小手腕仿佛一碰就要斷了，人躺著，完全似紙片一般的薄。

    每天撫摸著那雙手那張臉無數(shù)次，終于在出icu三天后，她在一個驕陽很好的午后清醒了。

    卓楓彼時坐在病床邊，腿上搭著一臺電腦在處理公事，病房安靜得只有輸液瓶的嘀嗒流水聲，一下子人的氣息聲就格外明顯。

    他抬起眼簾，朝床上瞥去。

    曲疏桐望著天花板，須臾，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張過分熟悉的臉。

    香江忽然降了溫，這兩天早晚格外冷，需要穿毛衣。卓楓沒穿，但也沒有把西服脫下來，所以看著好像他一直在公司工作，這期間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

    “疼不疼，寶寶?！弊織鲝澫卵?，溫柔萬千撫了撫她的臉，眼中滿是疼惜，“我的桐桐醒了，真棒?！?/br>
    曲疏桐缺失了一瞬的記憶因這句話紛至沓來，如潮水高漲，那夜墜入深海的窒息畫面將她淹沒。

    看她望著他呆滯的模樣，似乎知道她已經(jīng)想到了什么，卓楓湊近親她，溫柔碰了碰她微涼的皮膚，“不怕啊，不怕，我們沒事了，桐桐不怕。”

    曲疏桐眼角陡然滑下一滴淚，懵懵的回神，眼神落在他的肩。

    卓楓抬起身子，給她擦眼淚：“我沒事，桐桐不擔(dān)心?！彼兆∷饋砟鞘萑跤譄o力的手，緊握住，聲音嘶啞了下去，“我沒事的?！?/br>
    四目緊緊相對，她那起伏不定的呼吸緩緩平穩(wěn)下去。

    卓楓見此，不禁沒忍住開了口：“你知道這一刻我不該生氣，我也不會生氣，但是……桐桐，如果是我躺著，捫心自問，你也一樣的心理，是不是？那你還這樣……做?！?/br>
    她乖巧地沒有再動，一臉平靜地與他對望，濕漉漉的眼睛里掛著坦然，坦然接受他的責(zé)問。

    那虛弱可憐的模樣，卓楓心頭就麻得透不過氣。

    他親了親她：“好了，好了，我不說，對不起，我不說，我們桐桐好好養(yǎng)傷，好好的就好了?！?/br>
    她眼角忽然再次流下淚。

    卓楓忙給她擦：“不哭，不哭啊，對不起，桐桐乖?！?/br>
    “對不起……可是，我好怕欠你太多，”她聲音嘶啞不已，久沒說話，第一句殘破不堪，“…如果連命都欠，我活著好沒意思，我不知道我做那一切的利益在哪兒?！彼煅?，“我現(xiàn)在，終于不欠你的了?！?/br>
    卓楓握緊了撐在她身側(cè)的拳頭。

    那虛弱的聲音似縷縷晚風(fēng)縈繞在他耳邊，“我還記得，在紐約那個晚上，卓先生同我說，一起飛回去，那些那些，都是女朋友的待遇；還記得，你說，他們傷你一分，你會還一千，讓我生氣的話，就還一萬，我好開心，想著你會給我報(bào)仇。你說我好像很恨他們，我又心好虛，我說他們整天，傷你，我當(dāng)然恨，我同你是……一家子?！彼目慕O絆地說，“你那天好像也很開心，你很開心?！?/br>
    卓楓整個人癱軟下去，罩在她身上。

    她傷口多，他無法摟，就那么扶著她的肩頭，把她纖細(xì)的身子罩在自己胸膛下。

    曲疏桐閉上了眼，側(cè)過頭挨著他，氣息孱弱地呢喃：“在高架橋上，你說，傷不到卓榮，反倒嚇了我，不劃算，不是所有丟盔卸甲都是輸，我好心動，這些年沒人這么在乎過我，所以我好生他們的氣啊，我虛偽地，生著氣。”

    “桐桐?！彼H一親她的眼睛，“不要這樣說。”

    “……可是，就是這樣的，除了這點(diǎn)工作能力，我實(shí)在，沒什么吸引卓先生，三番兩次想結(jié)婚的，你說，你同我在一起最舒服，所以，我是結(jié)婚的首選，但是為這點(diǎn)舒服，為我付出太多了，”她挨著他的眼角滑落了淚，聲音破碎，“你這樣的人，不劃算了，你不差這樣的人，我只是那晚在西雅圖，顯得有點(diǎn)可憐，讓很好的你動惻隱之心了，我占了老天給的好多運(yùn)氣?！?/br>
    她有些疲累無力，幾句話下來人就虛弱了，只能用氣息聲單薄地發(fā)一點(diǎn)點(diǎn)聲，“我數(shù)不清，數(shù)不清從在一起異地的那一年，到回國的這一年，卓先生一次次，為我做了多少。上次準(zhǔn)備回美國前，我其實(shí)，好累呀，我這一年的好生活似夢境一樣，碎了；實(shí)際上這些年，我都好累，好孤單，其實(shí)我真的不想離港，我一想余生，又回到曾經(jīng)的模樣，再沒你那樣陪著我，愛著我，我就好累呀。”

    卓楓捏緊了手，呼吸都凝滯了，這些他從來都不知道。

    “你說我們生活的，時間短，其實(shí)我沒，騙你什么，可是自從西雅圖那一晚后，我就再也不需要為生活，惆悵了，有很大的房子，有花不完的錢，有傭人在那樣孤單的日子里，陪著我，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你說結(jié)婚了，可以倚靠你了，干爸干媽利用了我，騙了我?？墒俏宜妓髁艘恢?，還是沒有找他們，”她眼神慘淡，“這些年，我那點(diǎn)體面，是他們給的，我無法去找他們。除了他們，也就只有你，我不敢就拋棄他們了?！?/br>
    她吸了吸鼻子，眼淚似線一樣不斷從眼角滑落。

    “這些年我見爸爸mama的次數(shù)都好少，他們身子不好，顧不上我，但你，這兩年會時時想著我……要回美國那日，我好希望當(dāng)年沒有留下來，希望隨爸爸mama去了加拿大，如果沒有來港讀書，沒來過這座城市，我后來不會同你回來的，我一定會選擇辭職，去別的公司，融遠(yuǎn)不止卓氏一個仇家，我利用誰不是利用……”

    “我也好希望，后來沒去美國，我不認(rèn)識你。我可以接受一輩子的貧窮，一輩子，爬不回我的象牙塔，我希望我自己努力，成不成功，那是我自己的命。我希望一輩子都不曾與你相識，不會給你帶那么多麻煩，不需為我受傷，不需大費(fèi)周章帶我出海過年，不需攬下那些罪名，你本身已經(jīng)夠難為的了，這些年，你不需要卓氏給你利益，可你要接手這個公司，他給你帶的利益，少于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