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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5)

    其他鮫人也嗚嗚咽咽。

    阿酌也欣喜,一脈相連的親人,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觸動,叫他情不自禁也把人抱緊。

    抱過后姜雪行又拉著他談了會兒話,問他這些年是怎么過的,他隱去了魔族的的事兒,只說自己在仙門求學(xué),日子過得很好。

    兄弟相認,阿酌又往四周尋覓,姜雪行知他所想,拉著他道:別找了,父王母后都已經(jīng)不在了。

    不在了?他神色一哀。

    幾百年前就不在了,這世上,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了。

    兩人又沉默,半晌后,姜雪行撫撫他的臉:別難過,生死有命,這兒不見天日,他們走了也是解脫,不是還有我嗎?

    他唯有重重點頭,兩人又相擁而泣。

    過了許久,想起旁邊還有個人。

    他覺著閻厄是問錯了方向,在人群中找出那個拿叉子的鮫人守衛(wèi),溫聲問:你是如何一眼就認出我的?

    那守衛(wèi)摸著頭,奇道:皇族魚尾是金色的,尤其是末端,閃閃發(fā)光,我又不是瞎子,一看不就認出來了。

    其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他們小皇子的鮫人紛紛無語。

    閻厄便朝姜雪行的魚尾看,看那尾端熠熠生輝,安下心來,若花蜜浸潤,五臟六腑都是甜的,笑呵呵道:沒認錯人,沒認錯人。

    姜雪行終于又注意到了他:你到底哪位?

    我是鬼界皇族,我姓閻,你應(yīng)當(dāng)聽說過我。

    鬼界?對方思量了一會兒,赫然抬眼,你跟我有婚約!

    對對對,婚貼我都隨身帶著的。他想拿,但無奈雙手都被鉗制著。

    姜雪行一使眼色,便有鮫人從他懷里摸出一封函來,遞到面前打開,那大紅底的婚貼,燙金的字閃爍微光,他二人的名字清清楚楚。

    那又怎樣?他撫著手指上的一枚玉扣,冷道,我又出不去,你這外人,也沒命在這封印中長呆的。

    我們來是特地帶你出去的。

    我能走?

    閻厄往上看看,鄭重道:他們把出口開了,能走,船就在那樵石邊等著,隨著我們來。

    沉沙陣里。

    景樽把那只貓拴住以后,再往二進門里走。

    四四方方的院子,當(dāng)中亭臺水榭,他一腳踏入,那石板路忽而抖動,兩邊房舍陡然向中間傾壓,后退一步,房舍便不再動。

    這條路不許我們走。玄湮攥緊龍骨刀,那就看我劈開一條路。

    好,交給你。一個傾山陣,對他來說不難,景樽便由他去了。

    玄湮提刀踏入門內(nèi),房舍再度往中間壓,瓦片石磚若飛鏢暗器,玄湮一一揮刀擋住,景樽在他身后,時而揮袖幫他擋一擋瓦片,再往前走至那水榭旁,假山流水的景觀突然懸空而起,在他們頭頂增大,不一會兒遮擋了光影,其形若真的大山,森然往下砸。

    玄湮迅速在刀上施一靈決,一腿往后微壓,舉刀拖住山峰,被那重量壓得猛然踉蹌一下,又很快站穩(wěn),單手從刀上一覆,直擊往上,念了一聲破。

    山峰轟塌,恢復(fù)成假山模樣又被擊碎,成塊的石礫往下掉,景樽幻了個披風(fēng)在二人頭上一旋,將石塊擋住。

    石塊嘩然落在四周,兩人穿過庭院。

    再往前走,第三進院子。

    玄湮正要踏進去,景樽將他一攔:我走前面。頓了一頓,將這黑色披風(fēng)丟給他。

    對方也不客氣,正往身上披,景樽又道:不許穿,頂頭上。

    玄湮瞧瞧自己衣不蔽體,還以為這魔尊大人好心,沒有衣服一件披風(fēng)也行啊,但不讓披身上,只讓頂頭上怎么回事?

    是怕萬一出丑丟人,好歹把臉捂住了,別人認不出來是嗎?

    這里危險,它可以護一下你,但我的披風(fēng)自然不能讓你裹在里面。景樽道。

    到底還是好心,玄湮有怨言也說不出,不情不愿地把披風(fēng)頂著,隨他走進去:這里好生清凈。

    第34章 封?。?)

    較之前面兩個院子的奢華, 這里的確是清凈,青瓦白墻,院中沒有繁雜擺設(shè), 只有些花草, 那祠堂還有香燭的淡淡氣息飄出來。

    怎么看,都是一副靜謐安寧的樣子。

    可又叫人無端心生戒備,在一個明知道隨處都是危險的環(huán)境里,過分的安寧并不是好事情。

    玄湮攥緊了龍骨刀,跟在景樽后面, 看他慢慢推開祠堂的門。

    幾樽神像供奉在堂上,燭煙寥寥擺放在堂前一張木桌上, 桌上豎立一把靈器, 在那煙霧繚繞中泛著淡淡金光,正是識途戟。

    黑色長戟,戟身雕刻長長的梅花枝, 從下蔓延環(huán)繞,委實精美, 卻也泛著騰騰殺氣。

    玄湮往桌下看,也看到了同樣泛著微光的馴妖寶典。

    可是

    聽聞此間只有一張桌子, 上為識途戟,下為寶典,但這里東西并不少。

    他物皆為陣法。景樽伸手去取識途戟,與他說, 我先將它拿下來,你方可動下面的東西。

    玄湮屏吸看著他的動作:我忽然有個想法。

    什么?

    魔尊大人你取完識途戟,順便幫我毀掉那本書就行了,我完全沒必要跟著一起進來啊。

    景樽:你說得也有些道理, 如若你不來,起碼我不用把披風(fēng)給你。

    玄湮又道:識途戟能這般輕易動嗎?

    不能。景樽如實回,它是這沉沙陣的關(guān)鍵,它一碰必然有動靜,可我不能不動,你把自己蓋好了,往后退一退,寶典我?guī)湍銡А?/br>
    玄湮在頭上裹緊了披風(fēng),朝身上扯下幾片衣襟疊在一起,卻是往前走了一步:我說玩笑的,既然來了,豈有后退的道理。

    黑色巨浪遮擋了陽光。

    那水下封印之中。

    姜雪行聽聞可以走,卻沒動,回首朝自己的族人看,看那些鮫人們帶著殷切與期盼的神色,欲言又止。

    閻厄早有所料,勸道:對不住,只能帶你一人出去。他要來拉人,對方抽出手,那我不走了。又瞧著阿酌,你可要留下來?

    閻厄大驚:不行不行。

    他總不能人沒帶走,還搭一個進來,這樣回去景樽不把他活剝了。

    阿酌耐心勸慰兄長:師兄說,將來他們還是有可能會放出去的。

    你師兄是誰,他說的話能信嗎?

    出去我引你們認識。阿酌抬頭看,師兄說時間不多。

    姜雪行還在遲疑,旁邊鮫人有些勸他趕緊離開,也有些求他帶他們一起,喧囂聲音嘈雜在一起,他一瞪眼,那些嘩然立時停了。

    他思量幾番:不能全帶,那我也得至少帶幾個下人。

    哎呀我鬼界有的是下人,不缺人伺候你,先走吧。閻厄急道,又來拉他。

    他再次抽手,轉(zhuǎn)身憤憤坐在殿內(nèi)的王座上:旁的我用不慣。

    這閻厄看得出他在賭一口氣,越是不順意他就非要找茬,勢必要證明一下自己的地位,這招數(shù)他自己以前在鬼界經(jīng)常用,看見什么東西,明明不太喜歡,但他爹要是不同意,他還就非要買回來。

    這時候不能繼續(xù)起沖突,得順毛,他緩著語氣道:不能帶多了,一兩個可以,行吧?

    多一兩個人,即便出去了會再被激發(fā)出暴戾之氣,他們也應(yīng)該能對付得了。

    說完又向旁邊問:行吧,你師兄應(yīng)該不會有意見吧?

    阿酌不好說,一面是兄長,一面是師兄,他挪逾了會兒,含糊地點點頭,又默默搖搖頭。

    閻厄沒看見:那行,殿下,你挑兩個,咱們走吧。

    姜雪行這才面色好轉(zhuǎn),從座上下來,走過那重重鮫人面前,每個人面上都帶著期許,他不忍多看,垂眸道:誰愿意跟我走?

    一群鮫人立即涌上來:我,我,殿下,求您帶我走吧,這暗無天日的日子我們真的受夠了

    他們爭相往前走,連連磕頭,那最先拿叉子的鮫人侍衛(wèi)力氣大,手里又有兵器,撥開眾人擠在了最前面,舉著手高喊:殿下殿下,帶我,我不但能伺候您,還能保護您。

    姜雪行點點頭:好,那你跟我走吧。

    他還是不抬眼,只在人群中隨意一點:還有你。

    說完方看過去,見自己點的是個白發(fā)須的老者。

    那老者感激涕零,連連下跪: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閻厄瞧著這人:你確定帶他出去,是他伺候你,不是你伺候他?

    姜雪行眼一瞥,他立即識趣閉嘴。

    行行行,你帶吧,反正你也不是要人伺候,只是非要爭這口氣,然后,你大抵還是想多弄出去一個是一個的。

    幾個人出了宮殿,浮至樵石邊,那身后哭泣與喧嘩聲都聽不到了,姜雪行臉色暗沉,自是心情不大好的,鮫人的眼神,阿酌看著也是心若刀絞,但他實在是不能憑感情壞事,可也心生悲涼,同他兄長一樣,神色黯然,半晌沒說話。

    水上陰云,電閃雷鳴。

    沉沙陣中。

    景樽的手剛觸碰到識途戟,腳下忽晃動,那堂上的神像咯吱響動,齊齊扭過頭來,目光炯炯。

    他不理會,將識途戟攥在手中。

    神像們舉起了手,各式法器暗光流轉(zhuǎn)。

    景樽另一手將迷途桿放上,卻被環(huán)繞的流光彈出,他眼微凜,強行將靈器按入。

    轟隆隆巨響,神像們舉起法器從祭臺上走下,重重的步伐每走一步,地面震顫,掀起塵煙滾滾,祠堂忽而變了樣子,那祭臺香燭都不見,唯一張桌子,迷途桿在桌上搖搖晃晃,桌角下的書還泛著微光。

    宅院墻壁都無,院中花草也不在,四周一片空蕩,望不到邊際,也看不見天光,好似時間停駐,萬物皆無,只剩虛空。

    咚咚的腳步聲還在回響,虛空之中那些神像慢慢現(xiàn)身,自四面八方將二人圍住,森然神色目眥欲裂。

    玄湮將龍骨刀舉起:這些都是什么神?

    長得可真不怎么樣。

    沒見過神仙,不認識。景樽實話實說。

    好吧,管他們是誰呢。 玄湮握緊龍骨刀,松了松指關(guān)節(jié),在那四方法器金光襲來時,揮刀一斬,擊退光印,又一刀光回轉(zhuǎn),打在塑像上,擊落些許彩色石塊。

    神像再舉法器,道道流光匯聚在二人頭頂,又迅速旋轉(zhuǎn)形成一個金色法印,在轟然聲響中強力壓下,玄湮凌空而起,以刀刃抵住那法印中心,用力往上一刺,法印潰散須臾,聽到此起彼伏的經(jīng)文之聲,那四散法印重新匯聚,金光自中心蔓延開,再赫然朝玄湮襲來。

    玄湮拿刀一擋,這金光卻不懼,穿透刀刃向他頭頂擊下,卻又陡然發(fā)出刺啦一聲響,打在那黑色披風(fēng)上的金光被擋回,重新匯聚于法印。

    玄湮站穩(wěn),朝景樽豎起大拇指:多謝,你救了我一命。

    言罷再揮刀沖向法印的中心。

    景樽在桌前,攥住迷途桿,桌子搖晃作響,周遭流光起伏,迷途桿不安晃動。

    玄湮被那法印擊回,再度一沖。

    景樽把迷途桿強行按進去,另一手握住識途戟。

    頭頂?shù)姆ㄓ『杖辉隽?,玄湮退回,腳步不穩(wěn)倒于地上,涌出一口血。

    桌子劇烈地晃,眼看將要傾塌。

    那法印游走急速,數(shù)道并行向下方的人打來,周遭陡然風(fēng)起,耳畔但聽大雨磅礴,又夾雜著刺耳經(jīng)文誦讀之聲,法印猝然幻化成數(shù)個,從四面八方齊齊向中間壓下。

    玄湮費力抬刀,砰的一聲,龍骨刀碎裂成片,法印穿破碎片貼近眼前。

    猛地一聲響,桌子倒塌。

    景樽抽出識途戟。

    凜然回首,一戟劈過,耀眼白光自法印中橫貫。

    誦經(jīng)聲和雨聲戛然而止,金光消散,法印紛紛落下,化成煙霧慢慢散去。

    神像們不再動彈,周遭虛空漸漸恢復(fù),入目依舊是祠堂,祭臺還在,卻不見香燭,那些供奉的神像也沒有了,只有迷途軒懸空自轉(zhuǎn),微光浮動。

    玄湮爬起來,低頭瞥見馴妖寶典在地上,落滿了灰,他用刀鞘挑了一下,第一頁翻開又闔上,刀鞘用力一壓,將那書本劃破成碎屑,再拋一個指端火,把碎屑燒得干干凈凈: 可惜桌子被毀了,我疊的墊桌腳的布料用不上了。

    你要是會做針線活,還是把它縫回去吧,你現(xiàn)在這樣有些難以入眼。景樽摩挲著識途戟道。

    可惜我不會縫,魔尊大人你不讓我裹你的披風(fēng),那你眼睛就暫時受受苦吧,我出去了就換衣服。他往外看,目的達到了,下面應(yīng)該差不多也出來了,咱們走嗎?

    走。兩人走出祠堂,穿過宅院。

    回去后你去找胡一青,她能夠給你做個一模一樣的龍骨刀。邊走,景樽邊道。

    她不是你的屬下么,你一句話的事兒,我還要去找她?

    她做靈器是收錢的,我去跟她說,她不好意思收你錢怎么辦?

    玄湮咳了一聲,我找長風(fēng)做,我那可愛的師弟一定不會要我錢。

    兩人自前方宅院走過,那只橘貓還在拴著,瞧見他們出來,又張牙舞爪喵嗚嗚叫。

    第35章 回程

    黑水之下樵石旁, 阿酌幾人踏上小船,那小船搖搖晃晃,卻不動, 只慢慢往下沉。

    又試了幾次, 只要幾人一上去,船就往下沉,一行人只得先下來,閻厄道:它載不動這么多人。

    分兩次?姜雪行提議。

    時間不夠,師兄他們或許已經(jīng)往外走了, 撐不了再一個來回。阿酌道。

    你那師兄不能在陣里多呆一會兒嗎?

    沉沙陣里危機四伏,即便他們能應(yīng)對, 也不能長久停留, 超出時間就是想出來也出不來了,到時候陣法不穩(wěn),不但他們, 咱們也都要被拍死在這里,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