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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頻頻拿眼看跪在院外的邱嬤嬤,可惜遠水救不了近渴,只好訕訕地道:“阿嬰如此深明大義是最好不過了?!?/br> 二娘子那番話叫老太太刮目相看,說起來這陣子刮得略頻繁,將她奩箱里的寶貝刮了不少去。 她欣慰地朝二孫女點點頭,又掃了眼曾氏和三娘子,冷哼一聲道:“有些人自個兒小肚雞腸吧,就以為旁人也跟她一樣。咱們阿嬰是個有肚量的好孩子,最緊要一個是心地純良,來,到阿婆這里來。”從手上褪下對潔白細膩如羊脂的玉鐲子,套在孫女的手腕上:“這是你姑姑新送來的,你拿去戴著頑......這崽子與阿婆客氣什么,你再推阿婆可要不高興啦!” 三娘子在一旁看著,嘴一癟,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眼看就要滾落下來了,三老太太劉氏看得有些不落忍,小娃娃知道什么好歹呢,可有這么個心術(shù)不正的阿娘,如何能受老太太待見呢? 第31章 邀請 兔走烏飛,轉(zhuǎn)過頭便到了仲春,昨夜下了一夜的雨,院子里倒紅斜白一片。 秦夫子的從叔過壽,告了三日的假,鐘薈晨起去給老太太和曾氏請了安,午后便無所事事。她午膳時因嘴饞多進了一些乳餅,此時有些積食,叫阿杏煮了杯釅釅的茶,換上外出穿著的袴褶和木屐,那木屐鞋面上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瑪瑙、孔雀石、綠魚和青晶石繡成龜甲忍冬,木底有齒,磕在濕漉漉的石板上咔嗒作響,鐘薈就捧著茶碗在院子里四處走動消食。 消了不到半刻,又不由自主地溜達到書房,踮著腳從墻邊架子上取下個大肚青瓷罐抱在懷里,打開細藤編的蓋子,揭開蒙在罐口的濕布,從里面掏出個餢俞來,這還是寒食剩下的,因耐得住久放,阿杏便替她存了一罐子擱在書房,以備不時之需。 鐘薈叼著餅又回到院子里,蘆花肥雞阿花正在草叢里扒拉蟲子吃,一見她便撲騰起翅膀來,鐘薈有心逗她,伸出腳引它來啄,就在它快要得逞時收回腳來,惹得那母雞暴怒地咯咯叫個不停,鐘薈便一臉得意。 阿棗對主人的無聊行徑頗感無力,好好的肥雞不燉來吃,特特叫兩個粗使奴仆用竹子編了籬笆,在院子西南墻根圈了塊地方,還拿白石疊構(gòu)了座嶙峋的小山,當仙鶴似地養(yǎng)起來,每日費那么多谷子和瓜菜,也不知是個什么志趣。她暗暗搖了搖頭,沒好氣地翻著白眼叉著腳教訓(xùn)前些時日曾氏新?lián)軄淼逆咀樱骸把劬餂]活是不是?花葉子落了一地等著誰來給你掃?還有墻根那堆雞屎,哎!皺什么鼻子,你那鼻子是有多金貴?” 蒲桃走后阿棗如愿以償?shù)靥嵘狭思椎?,新?lián)軄淼膬蓚€原本是伺候姜曇生的,眼下主人都不在了,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從那學(xué)館放回來,白養(yǎng)著也是費錢糧,正好二娘子這邊的空缺還沒著落,便將兩個年紀大些的調(diào)了過來。 姜曇生雖說胡天胡地,年紀到底小了些,風(fēng)月上還未十分開竅,僅限于摸摸小手捏捏香腮,因他生得蠢笨癡肥,那些小美人投懷送抱的心也淡,故而直到他被發(fā)配去山里,也沒來得及鬧出什么氤氳的故事。那些個嫵媚艷麗的美婢是曾氏花了不少功夫和銀錢特地為繼子搜羅過來的,大多是從小挑美貌伶俐的女童專門教養(yǎng),其中不乏殊色絕麗的佳人,弦管笙歌都來得,還能吟幾句格調(diào)難言的詩賦,如今反倒成了累贅。 按理說這樣的婢子不適合伺候未出閣的小娘子,曾氏也怕被人戳脊梁骨,本打算另外著人采買人口,然而上回在姜老太太的院子里吃了悶虧,心里有一口郁氣發(fā)不出來,便忍不住給繼女添點堵。那日鐘薈照例去如意院請安,曾氏直接就將人塞與她。 兩個美人一個豐潤嬌艷似北地燕脂,一個纖柔軟款如江南煙雨,樣貌與阿棗相較也是伯仲之間,而且不似阿棗那樣動輒叉腰翻白眼。鐘薈倒也來者不拒,平心靜氣地好言問他們名姓,豐滿的那個叫荼靡,纖秀的那個叫紫風(fēng)流?!安缓貌缓?,”鐘薈皺著眉頭道,“這些算什么名字,既不好記也不上口?!彼钢秦S滿的道:“從今往后你叫白環(huán)餅。” 又對那纖秀的道:“你就叫細環(huán)餅罷?!?/br> 主人給奴婢改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就如給牛馬打上烙印,做下人的縱有萬般不情愿也不好宣之于口。 鐘薈領(lǐng)了兩只餅回去直接扔給阿棗,也不說叫他們做什么,只吩咐阿棗教他們學(xué)規(guī)矩,從原先做粗活的小婢子里挑了個伶俐得體的提了上來,改名作林檎。 阿棗新近升了甲等,正愁沒人給她作威作福,將那兩個美人使喚得團團轉(zhuǎn),一會兒支使這個掃廁房,一會兒派遣那個挑水生火,活像個磋磨新媳婦的惡婆母。 說來也怪,那細環(huán)餅叫做紫風(fēng)流的時候走起路來弱柳扶風(fēng),時不時地傷春悲秋,枝頭上落下一朵花也要嘆一聲,老鴰兒叫得凄厲一些也要掉一回眼淚,可自從改名叫作細環(huán)餅,仿佛自己都沒臉矯情了,就算偶爾情懷來了,阿棗一聲如雷貫耳的“細環(huán)餅”就能把她的詩情畫意劈個片甲不留。 細環(huán)餅感慨了一下自己命途多舛,抄起比她人還高的竹枝苕帚,無情地刷刷刷掃起落花來。 鐘薈逗了會兒阿花,肚腹里好受多了,看了看日影,盤算著該到吃果子的時候了,正要吩咐,便有曾氏院里的婢子來請。 晨間已經(jīng)請過安,這時候請她去便是有事了。鐘薈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袴褶和木屐,這是時下都中女子常見的出行裝束,穿著見家中尊長也算不得失禮,只是那木屐有些不雅,便回屋換了雙五色云霞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