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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抬頭對二娘子道:“阿姊,怎么才兩天就回府了?莫不是長公主找著新歡了?” 鐘薈提著裙子快步跑上前,二話不說就笑著扯她臉:“叫你貧!”三娘子下巴尖尖,臉頰卻還有孩童的飽滿圓潤,手感十分美妙。她又常管不住自己這張嘴,每當出言不遜兩個姊姊便趁機揉捏一番過過手癮。 笑鬧了一陣,鐘薈便吩咐阿杏將長公主府上搜刮來的稀罕玩意兒拿出來讓兩個姊妹挑,又將剩下的分作幾分,命白環(huán)餅等幾個婢子給庶弟庶妹們送去。 “今日怎么得閑了?”鐘薈在細環(huán)餅搬來的胡床上坐下,頓了頓道,“母親身子好些了么?” “這不是見縫插針地來幫她繡嫁妝么,就靠她自己這笨手笨腳的,折騰到明年都弄不完,”三娘子斜睨了大姊一眼,嘆了口氣,“阿娘還是老樣子,一到將入睡的時分便頭疼欲裂,一闔眼就魘住,總是鬧到半夜三更,”一說起曾氏,三娘子臉上的笑意便褪得一干二凈,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凝重憂慮來。 “這兩日大夫來看過么?”鐘薈又問道。 “怎么沒有?醫(yī)館的大夫是每天來的,”三娘子放下手中的繡繃,一枝活靈活現(xiàn)的牡丹已經(jīng)初見雛形,她疲憊地揉了揉眼睛道,“姑姑昨日又遣了一個新的醫(yī)官來,可還是什么都瞧不出來,最后還是寫了個安神的方子。” “上回不是聽你說華陽真人的符水有些效驗么?”大娘子插嘴道。 “倒是能紓解一二,”三娘子郁郁道,“前陣子華陽真人云游去了,前日才一回青云觀,阿娘得了信就巴巴叫人去請,這會兒正在院里敘話呢,不然我哪兒出得來啊?!?/br> “真是苦了你。”姜明霜將手里的針往繡布上一插,站起身摟了摟三妹的肩膀,姜明霜雖然一臉嫌棄,嘴角卻上揚了少許。 鐘薈對著姜明霜總是有些心虛,曾氏的病來得蹊蹺,也不見什么旁的病兆,只是夜夜不能安寢,厲害時不管不顧地拿頭往墻上撞,幾個婆子都拉不住她,下人們都在背地里偷偷地傳,說主母這不是凡病,卻是叫鬼魅邪祟纏上了。 曾氏起先只是夜里發(fā)作,白天只是精神頭有點差,漸漸的青天白日一個恍惚便能魘住,不發(fā)病時也是心煩意亂,一面對女兒動輒斥罵,一面卻越發(fā)依賴她,片刻離了眼前便要破口大罵。 可憐三娘子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卻要鎮(zhèn)日拘在院子里伺候一個喜怒無常的病人,大娘子和鐘薈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她,三娘子也不指望他們能有什么法子,只不過找個人訴訴苦,心里不那么堵得難受罷了,這是她的阿娘,小時候?qū)⑺踉谑中睦锾鄣?,眼下生了病,她如何能推托呢?/br> 幾人都有些興味索然,姜明霜正絞盡腦汁地找話,掛在廊頂上的鷯哥卻善解人意地替她解了圍:“衛(wèi)十一郎,舉世無雙!既見君子!云胡不夷?” “這鳥兒越來越不成話了!”鐘薈騰地一下站起身,拾起靠在墻根的竹竿,毫不客氣地用力往籠子底下捅了捅,“再胡吣將你拔光了毛扔進沸湯里煮!” 鷯哥兒這些年每日被一群小婢子好吃好喝伺候著,也養(yǎng)出了幾分寧折不彎的氣性,撲騰著翅膀沖著主人撒起潑來:“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衛(wèi)十一郎!賤妾煢煢守空房!” “好你個扁毛畜生,今日非把你拔禿了不可!”鐘薈撩起袖子拖了胡床到鳥籠下,便要往上爬。 三娘子不明就里地拿手肘捅捅大姊,小聲道:“這是怎么了?突然和只鳥兒過不去?” 姜明霜也困惑地搖搖頭:“誰知道呢,來來回回這車轱轆話聽了多少年了,平常都隨它去的,不知怎么今日又來撒了。” 鐘薈在家里待了兩日,除了幫著大娘子趕繡活,便是堅持不懈地調(diào).教二花,拿繩子捆、拿膠牙餳粘嘴、把腦袋摁到水碗里……什么法子都用上了仍舊收效甚微。 到了第三日,常山長公主派人下帖子來了,照例壓了朵金海棠,鐘薈不由納罕,看來這些年鐘蔚也不是毫無長進,起碼身子骨比以前旺健了,這才兩天風寒就好了? 第105章 鐘薈照舊提前一日先下榻常山長公主府,這回她想起衛(wèi)十一郎的忠告,特地向阿棗借了身半新的衣裳。 得知她要著女裝,司徒姮自然沒什么意見,倒是長公主府上替她梳妝的侍女松了口氣。 長公主時常貪圖方便自在女扮男裝出外晃蕩,她的侍女也是駕輕就熟,誰知姜家這位小娘子年紀不大,看著身姿也裊裊纖纖的,可褪下中衣卻端的是玲瓏有致。 這侍女一向經(jīng)手的是長公主那樣一馬平川的寥闊曠野,并不十分擅長應對巍峨起伏的崇山峻嶺,纏裹得松些便要露餡,勒得緊些吧,對著這凝脂一樣的肌膚又實在下不去手,生怕將她勒壞了,上回折騰了半晌,最后還是小娘子自個兒發(fā)話,叫她只管用力勒。 為了方便勞作的緣故,婢子的衣裳沒有那么多累贅,袖子緊窄,衣裾垂到腳踝,不像主家娘子衣裳那樣綺麗飄逸,阿棗的身量比鐘薈略矮些,上襦還罷了,下裾就明顯短了一截,行止之間系在里頭的素絹絲褲都露出了一截。 常山長公主一見就不能忍:“這穿的什么東西,也太丑了!”趕緊吩咐侍女從庫房找來一套簇新的侍婢衣裳,勒令姜二娘趕緊回去換。 這一身長短倒是正合適,只是常山長公主的喜好著實令人不敢恭維,xx綾絹上襦領(lǐng)子開得低,露出三寸許繡金海棠的嫣紅緞子中衣領(lǐng)緣,寬大的袖子幾乎垂到腳面,石榴色羅裙逶迤至地,罩了三四層輕容紗帔子,輕若無物,云霞似的。最古怪的是繡帶不系在腰間,卻穿到胸前打個結(jié),長長的兩條從中間垂下——據(jù)說是南邊傳過來的風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