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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最后一個節(jié)目, 賀時卻已經(jīng)坐不住了, 他跟邢偉打了聲招呼就溜出了禮堂, 拉了個人問了問, 找到了后臺。 沈瑤才下臺, 正被一群人圍著問她是不是專門學(xué)過跳舞, 她笑著搖頭, 說:“并沒有,就近期練了下,這舞其實不難的, 都是很簡單的動作,只是編排上花了些心思,看著比較好看而已。” 她當(dāng)時排這舞的時候, 是認(rèn)真考慮過的, 原主的情況,她真跳高難度的圓不過去, 所以編舞時用的動作, 都是難度不大的, 哪怕不是自幼習(xí)舞, 但身子骨練得夠軟的話, 也能跳得好看。 女工們初時還不信, 沈瑤就地給做了幾個動作,看著還真是,不難。 但照著做就很難, 硬綁綁的, 做出來全無美感。 最后感慨是老天賞飯吃。 正說得熱鬧,聽到說有人找她,循聲看過去,是賀時站在后臺的門口。 她和旁邊的女工們說了句什么,快步朝著賀時走去了,服裝和妝容都還沒換,賀時眼睛都挪不開了。 “你怎么來了?”她行至他身前停下,輕聲問道。 “我六點多就到了,就在禮堂第一排坐著?!彼Φ溃骸拔铱匆娔闾枇?,很美,美到我差點忘了要呼吸。” 被喜歡的人夸贊總是開心的,她彎了唇,輕輕說了聲謝謝。 笑意中有幾分羞澀,想問他怎么進的禮堂,轉(zhuǎn)而想到什么,問道:“市長,不會就是邢偉他爸吧?你請來的?” 賀時笑容一下子綻開,笑著看她:“不搬邢叔叔過來,我怎么能看到那么美的你。” 沈瑤聽得臉紅,看了看后臺那邊,提醒道:“差不多該結(jié)束了,你回去吧?!?/br> 既是和邢家人一起來的,他一個人跑出來算怎么回事。 賀時知她面皮薄,他今天也確實不好在這邊多呆,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塞進她手里:“送給你的?!?/br> 那東西落入她手心,有些沉手,許是在他口袋里放得久了沾染了他的體溫,所以觸手是溫?zé)岬?,沈瑤低頭看,是個手表,和賀時之前給她戴的那個很像,要小巧些。 她雖然不知道手表什么價錢,可是村里沒人戴得起,廠里她也沒見幾個人用,顯見并不便宜,搖頭不肯要,把東西遞還給他。 賀時唇角翹了翹,接過那手表同時也握住了她的手,熟練的把手表給她套上,扣好。 沈瑤緊張得不行,這跟上回不一樣,那時候街上沒什么人,又是沒什么光亮的街上,這會兒兩人站的地方有燈光不說,她身后可都是剛才一起表演的女工。 賀時動作很快,戴完了看一眼,很是滿意,那天用手指環(huán)了環(huán)她的手腕,記下的腕圍沒錯。 他湊近她低聲道:“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賺錢買的東西,意義不一樣,乖乖收著,嗯?” 他握了她的手,道:“我得走了,和邢叔一家人一起來的,不好再留,我明天回村里,你晚上問問工友,看是怎么休假的,明天早上我到你宿舍樓下找你,再給你爸媽帶個話回去?!?/br> 沈瑤嗯了一聲,賀時卻仍握著她的手沒走,她疑惑看他,他才松了手。 賀時看著她走回屋里,心里當(dāng)真是千萬般不舍,什么時候,什么時候他可以時時處處和她在一起。 沈瑤走了幾步,回頭看向賀時,見他仍靠在門邊望著她,沖他笑了笑,示意他快走。 女工們其實遠(yuǎn)遠(yuǎn)看了有一會兒了,沈瑤漂亮,來找她的又是個和她年紀(jì)相當(dāng)?shù)哪泻⒆樱瑑扇苏驹谝惶幉恢蓝囵B(yǎng)眼,像是一對壁人。 見她回來,紛紛笑問:“沈瑤,那是不是你對象?” 沈瑤只是靦腆的笑笑,沒說是,卻也沒說不是,這在很多人眼里,其實等同于默認(rèn)了。 看到這一幕的賀時,直到回到禮堂,臉上的笑都沒落下去過,要多傻氣有多傻氣,她到底是愿意承認(rèn)他了,在賀時看來,不否認(rèn)就是承認(rèn)了,多大的進步啊。 他回到禮堂的時候,正是晚會散場時,趙廠長一行人送他們出門,賀時看到邢振聲手上多了一份疊好的白紙,眼里閃過笑意,這幅字,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到他爸媽手里了,小丫頭比他以為的優(yōu)秀太多,這算是意外之喜。 他料得沒錯,邢振聲次日就給賀安民去了電話,話里話外,賀時看上個姑娘,那優(yōu)秀得,天上有地下無! 邢振聲是真欣賞沈瑤,舞是視覺上的震撼,那個還屬其次,舞蹈間不著痕跡的以鞋尖書寫,那一幅字才是真正讓他對沈瑤其人另眼相看的緣由。 先不說設(shè)計出這樣的節(jié)目這心思得多靈巧,當(dāng)真要做到做好,遠(yuǎn)不是沈瑤在臺上說得那樣簡單。在跳舞的同時兼顧了舞蹈的觀賞性,還能以足尖寫出那么好的字,誰做得到啊! “不是我高看那小姑娘,人是實實在在有本事,哪怕出身差些呢,配你家賀時綽綽有余,嗯,老賀啊,說句不中聽的,誰配不上誰還不好說,這樣的好姑娘,哪里愁嫁,這要不是你家賀時心里眼里全是那小姑娘,就我家劉菁,昨天就想讓我家老大再回趟江市,讓那小姑娘相看相看他?!?/br> 賀安民一大早上班,接到老友的電話就被狠夸了一通他兒子眼光好,他原本就對兒子看上的姑娘有幾分好奇的,這會兒聽邢振聲竟然也這么高的評價,不由就跟他打聽起沈瑤的具體情況來了。 “我哪知道那小姑娘什么具體情況啊,還不是你那寶貝兒子算計著把我往食品廠拐帶呢,底下人不明就里,看我往食品廠去了,年底江市食品廠沒準(zhǔn)還能評上個先進。” 他自己說著都覺好笑,把賀時怎么上他家里,又是怎么讓他去食品廠的跟賀安民說了說,笑道:“我這也是頭一回看到人,我還尋思呢,是不是你們倆口子反對他在這邊找對象,他才把主意打到我這里來啊?!?/br> 又道:“聽主持人報節(jié)目時說的話,這小姑娘好像進食品廠不久,但挺有建樹,進廠不久就給廠里出了三款新品?!?/br> 賀安民心說可不就是這么回事,到底是兒子喜歡的姑娘,他沒細(xì)說原因,只笑道:“是不太想他在那邊找,那臭小子是想借你的眼你的口,讓我知道知道他喜歡的姑娘多優(yōu)秀?!?/br> 邢振聲也笑:“難為他為了個女孩子會花這樣的心思了,是真長大了,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一開始肯去是對他有幾分縱容,也是我家劉菁好奇想湊熱鬧,不過,去這一趟當(dāng)真不虛,我看的匯演能少啊,還真沒哪一場勝過沈瑤這墨舞的,我倒還想再看幾回,沒這機會了?!?/br> “耳聽為虛,眼見為食,字我已經(jīng)讓秘書給你寄出去了,過幾天收到了你看看,嘖,你是沒看到現(xiàn)場,現(xiàn)在的年輕人這么優(yōu)秀的不多,就說咱兩家這幾個小子,幾個全拎出來,不說用腳,你就讓他正兒八經(jīng)拿上毛筆,看能不能寫出這樣的好字來。” 同樣的情況,梁佩君辦公室也在上演,給她打電話的自然是劉菁,一場舞看下來,劉菁算是迷上了,跟梁佩君講起來滔滔不絕,夸獎的話不要錢一樣往外邊蹦。 梁佩君:“真這么好?” 劉菁都想喊我的天:“你家賀時可說了,姑娘到現(xiàn)在也不同意跟他處對象呢,你是沒見你兒子那癡迷樣兒。” 說到這里甩甩手:“理解,理解,現(xiàn)在我也癡迷那姑娘,言歸正轉(zhuǎn),這要不是賀時看上的女孩子,佩君啊,我想拐回家來做兒媳婦,不計是老大還是老二,都合適。老大大那姑娘幾歲能疼人,老二虎了點,不過要是能娶個這么溫柔漂亮有才華的媳婦兒,他自己就能知道長進了……” 這設(shè)想一開不得了,滔滔不絕,梁佩君在電話里無語,篤定劉菁是不知道沈瑤的具體情況,真知道了她能想著娶回家做兒媳婦? 這么想著,就聽劉菁已經(jīng)設(shè)想到抱孫子去了:“我跟你說,這么漂亮又心思玲瓏的姑娘,基因好啊,以后孩子不定多聰明漂亮。” 梁佩君聽到心思玲瓏,挑了挑眉:“心思玲瓏?怎么說?” 劉菁才想起來自己只顧著說舞多好看人多美,沒跟梁佩君說墨舞最后那一幅字了,把沈瑤跳完舞后以鞋尖寫了一幅字的事情也說了一遍,還道:“過幾天你沒準(zhǔn)就看得到,我家老邢稀罕著那幅字呢,巴巴跟人廠長要了來,應(yīng)該是給你家老賀寄過去了。” “哎喲喲,怎么有這么靈透的人啊,這么美貌,還這么有才華……” 感嘆起來沒完,梁佩君已經(jīng)開始懷疑,她說的沈瑤和自己聽說的沈瑤,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自然,這些都是天亮后的話了。 這一晚賀時住邢家,凌晨四點,邢偉起夜時開了燈,回來時見賀時滿臉潮紅、呼吸急促。 他探手去試他額上溫度,摸了摸自己的,確實要燙些,拍了拍賀時臉:“醒醒。” 賀時好夢正酣,猛的被他拍醒,睜眼看到邢偉還有些云里霧里的恍惚,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哪里。 邢偉問:“你是不是不舒服,臉那么紅,還蠻燙的,我昨晚扯你被子了嗎?” 他倆小時候沒少在一處睡,邢偉睡相自來就不好,雖然是一人一床薄被,但是他扯賀時被子的事,很有可能的啊,雖然從前扯被子多會被他一腳踹下床去,今天他還在床上躺得挺安穩(wěn)的。 話才說完,發(fā)現(xiàn)賀時臉更紅了,他有些奇怪,賀時已經(jīng)道:“沒事,就是著涼了,你睡吧,我等會兒起床多喝點水就沒事了?!?/br> 聲音沙啞,聽著果然是感冒了,賀時身體好,邢偉把人叫醒問過了也就沒當(dāng)回事了,自己倒下去又睡,只有賀時,耳根通紅,過了十幾分鐘才起身穿好衣服,到客廳灌了兩大杯涼白開出門了。 外面天還沒亮,他一路跑步往食品廠去的,到沈瑤宿舍樓下的時候還不到五點,也不敢喊她,就站在樓下等著。 沈瑤向來起得早,六點鐘起床去洗手間洗漱過后出來時,照例開窗透氣,推開窗就看到樓下站著的賀時,她愣了愣,這才幾點,他怎么就等在這里了,怕吵醒孟金她們,她也沒出聲,而是拿了兩個飯盒和飯票輕手輕腳下了樓。 她腳步輕快下了臺階,問: “賀時,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這么早,趕著回村里嗎?” 除了這個她想不出別的可能。 賀時正出神不知想什么,猛然聽到沈瑤的聲音心漏跳一拍,抬眸就見人已到眼前,她今天穿著寬大的工衣,可他視線觸到沈瑤時腦中卻全然是她另一番模樣,目光像被什么燙到了一樣,連忙移開,不敢再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嗯了一聲,聲音有幾分不自然。 覺察到自己的緊張,又描補了一句:“沒等,就,就剛到?!?/br> 他不敢說四點多就過來了,也不敢讓她知道,他昨晚都夢見了些什么,耳根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