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
沈瑤心里惦記著事, 也沒留意到他的異樣, 她揚了揚手上的飯盒, 說:“回村里的車沒那么早, 先去吃過飯再走吧?” 賀時低低嗯了一聲, 這時候和沈瑤一起吃飯對他來說真不知道是甜蜜多些還是折磨多些, 但他很清楚, 這是他渴盼的。 才剛六點,家屬區(qū)并沒多少人走動,兩人并肩走著, 沈瑤說:“我昨晚問過了,我們廠里每個月能休息兩天,我剛來廠里, 現在還不好回去, 得月底才休假,你幫我告訴我爸媽一聲, 我在這里都挺好的, 讓他們別擔心。” 說到正事, 他壓下心中的異樣, 點頭應下, 說:“我下周還來看你, 月底具體哪一天回,確定下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來接你?!?/br> 語調說不出的溫柔。 沈瑤愣了愣, 想說不用接的, 而后才意識兩人現在的關系跟從前不一樣了,他應該是想多些相處??墒恰謇锶嗽趺纯窗。慨吘挂荒旰蟮氖露疾淮_定,她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包括她爸媽。 賀時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認真道:“我不和你一起進村,我家來提親之前,不會讓你被人說閑話的?!?/br> 生平頭一次想把一個人捧在掌心呵護,又哪里舍得她受一丁點傷害。 沈瑤看了他一眼,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了,輕聲說了句:“好?!?/br> 沒有被拒絕,賀時心里不知多高興,側眼看沈瑤,視線不敢在她身上久留,目視著前方,唇角直往上翹。 這模樣在沈瑤看來傻兮兮的,卻也讓她眼里多了笑意。 “賀時,你昨天給我的手表多少錢?” “問這個做什么?”他聲音里微微警惕,生怕沈瑤說出攢工資還他錢那樣的話來。 沈瑤笑了,眼底淺淺的溫柔:“我擔心你,還有錢吃飯嗎?” 他的心意她接受,卻有些擔心他的生活。 賀時叫她這一句話說得,一顆心柔軟得不行,如果不是青天白日的怕被人看到,指尖微動,真想把人攬進懷里抱一抱。 “別擔心我,如果好奇的話,下次到我住處玩,我讓你看看我怎么賺錢的,要不要?” 蠢蠢欲動想把人往自己的地盤拐。 沈瑤笑著橫他一眼,沒再理他。 這一眼,她自己不覺得有什么,賀時眸色卻暗了暗,腦中堪堪壓下去的那些旖旎畫面又竄出來了,從前做夢都是醒了就忘,偏這一回記得無比清晰。 兩人進了食堂去打飯,沈瑤問了問村里的情況,包括上次他說的油茶樹的進展,初時還沒發(fā)覺什么不對,等找了桌子坐下時,發(fā)現賀時在走神,甚至有些答非所問。 她看他一眼,才反應過來他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樣,好像不怎么看她,話也少,她奇怪,問道:“賀時,你怎么了?” 賀時正心思浮動,忽然被沈瑤點了名,抬頭看向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信口胡謅:“好像是感冒了,有點昏沉?!?/br> 話出口才發(fā)現聲音有點沙啞,喉嚨干得厲害,清了清嗓子端著粥就喝。 沈瑤給他嚇得,趕緊出聲:“別,那粥……” “燙的啊?!?/br> 已經遲了,賀時熱粥已經入口,好在熱燙的溫度讓他很快醒了神,入口的粥不多,哪怕這樣,也燙得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含在嘴里好一會兒才咽了下去。 他臉脹得通紅,燙還是其次,在沈瑤面前這樣犯蠢,自覺狼狽得不行。 沈瑤倒沒想那么多,只是替他疼得慌,又慶幸那粥出鍋應該有一會兒了,不是剛出鍋的滾粥,不然這么燙一下賀時可要受大罪了,嗔道:“你想什么呢,吃東西都分神?!?/br> 賀時哪敢說,她要是知道他做那樣齷齪的夢,以后怕是都不會理他了。 吃過早飯,沈瑤想到什么,從口袋里拿出一枚鑰匙遞給賀時,說:“也不用再排舞了,這個還給你吧?!?/br> 賀時卻不肯接:“鑰匙有兩把,我這里有,那把你放著,我大多時候都不在這邊,昨天買了鍋,米和油鹽也都備了,你偶爾要是需要做點吃的就自己過去?!?/br> 說著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拿了幾張rou票給沈瑤,說:“廠里伙食其實也不算好,這個你拿著,偶爾買點菜到那邊給自己做一頓打打牙祭?!?/br> 沈瑤哪里肯接,去排舞沒什么說的,去那邊做飯,只這么想一想就很奇怪,有種她和賀時兩人過小日子的感覺。 一個非要給,一個不肯接,食堂這邊漸漸有人來吃早飯,沈瑤有些惱了,瞪賀時一眼,他才把老老實實把那幾張票放回自己口袋里去,只是那鑰匙也沒接回來。 吃過早飯離開食品廠后,他也沒馬上回村,答應了徐向東給他做臺收音機,去買到配件才搭上了回鄉(xiāng)里的汽車,在鄉(xiāng)里割了兩斤rou提著回了村里。 一斤送到沈老太太家里,另一斤卻是送給了沈國忠,說是沈瑤托他帶回來的,也把沈瑤月底才能回的事和沈國忠說了,就讓他安排了活計出工去了。 他這樣頻頻往市里去,知青里不是沒有說閑話的,比如,陳云。 她是認準了賀時隔山差五往市里跑肯定是見沈瑤去的,但她沒膽子鬧,怎么說呢,也鬧不起來。 她在知青院里聲名已經不大好了,沒誰和她走得近,她就是說什么也沒誰聽。而且,自上次為招工名額的事情鬧了一回后,她日子一直不好過,就是大隊長讓她們隊長收拾她無疑了,所以這會兒哪怕心里窩著火,她也不敢生事了。 沈家村的油茶樹種了起來,養(yǎng)豬場也蓋好了,每個小隊都抽了一兩個人到養(yǎng)豬場做事,弄得挺像模像樣的。 賀時這一回在村里一呆呆了六七天,直到九月下旬才又去了市里,倒沒有先去找沈瑤,而是去郵電局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打到他爸辦公室的,賀安民接到賀時的電話一點不奇怪,事實上從前天收到老邢寄過來的那幅字,他就在等這個電話。 賀時在那邊喊了一聲爸,賀安民就笑了: “下鄉(xiāng)快三個月了,你總算是想得起要給我打個電話了,不容易。” 他自己兒子他清楚,說想他這個當爸的打個電話問候一下是不可能的,巴不得離他八百里遠才好,賀時打這個電話是為什么,他心里也有數,只是想聽他親口說說。 賀時也不繞彎子,直接道:“您早猜到了不是嗎?我那點小心思邢叔能看不出來,早給您打電話了吧?” 這回倒是不藏著掖著了,賀安民好笑:“我以為你跑回江市去,會悶不吭聲先把婚給結了,跟我們來個先斬后奏的,怎么還特意找上你邢叔???” 賀時嘆氣:“您當我不想呢,人家姑娘不樂意,那么好的條件怎么嫁不出去啊,犯得著受咱家這委屈啊,就您跟媽玩的那一套,人一眼看穿了,比我都明白?!?/br> 賀安民挑眉,還真長顆玲瓏心啊,聽賀真回來說的,也沒露出什么話頭啊。 聽得他越來越好奇:“怎么人人都說好,你meimei提起她也是滿嘴的好話,你邢叔叔也這樣,真那么好?” 賀時斬釘截鐵:“就是那么好,我媽那里您趕緊做做工作,我這輩子能不能娶上媳婦,可就全看您了,您和我媽要再端著不同意的話,人給別人追跑了,您做好我打一輩子光棍的打算吧?!?/br> 頓了頓道:“我媽琢磨的那些下一代基因好不好的擔憂也可以省了,娶不到她咱老賀家到我這里就結了,沒再往下一代了?!?/br> “哦,不是,也不能這么說,還可以讓賀真招贅一個?!?/br> 賀安民給他氣笑了:“臭小子,不會好好說話是吧,威脅我和你媽呢?” 賀時無奈,喊了聲爸。 “我跟媽倒是好好溝通,她理我嗎?不是威脅您和我媽,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闭f到這里,他聲音不自覺溫柔幾分:“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這種感情,只認定一個人,除了她,誰都不行,我就是這樣,所以,爸,我打這個電話是請您幫我的?!?/br> 盡管一個月前就知道兒子可能戀愛了,可賀安民直至這一刻才這么清楚認識到,兒子長大了。 賀時叛逆,尤其這幾年,父子倆說話少有軟和的時候,最后那一句我打這個電話是請您幫我的,軟了語調,賀安民一時很不適應。 “你是不是真想好了,喜歡或許是一時沖動,這種沖動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的,婚姻則是責任,是你選擇了就要負責一生的。” 他說:“我確定?!?/br> 那個姑娘是沈瑤的話,賀時覺得,一生都太短。 賀安民道:“好,不過在我?guī)椭f服你媽之前,你得說服我,讓我相信,你確實足夠成熟,也確實成長到能為你喜歡的人撐起一片天。在江市好好做,做出點成績來,年底我可能有時間,到時,我和你媽親自來看看你,也看看那個叫沈瑤的姑娘是不是真的那么優(yōu)秀?!?/br> 賀時得了他爸這么一句準話,握著聽筒笑開了:“好,謝謝爸,我會好好做的,掛了?!?/br> 賀安民聽到他爽朗的笑聲,掛了電話自己也跟著笑開了。 賀時離開郵電局,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沈瑤,迫不及待想把這樣的好消息和她分享??纯磿r間,離她下班還有近兩個小時,轉身去了住處附近買好了菜放回去,這才往食品廠去等人。 他也沒往她宿舍樓那邊去,就在廠區(qū)往生活區(qū)的那扇鐵門邊候著,沈瑤出廠區(qū)的時候,賀時就在那里等著她。 六七天不見,她腳下步子快了幾分,眉眼含笑,不是往回宿舍的路走,而是走向了站在另一邊的賀時。 賀時心里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甜得發(fā)顫。 她的女孩兒,會主動走向他了。 他忍不住迎過去,唇角上揚,溫柔叫了聲:“瑤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