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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姑母撩人在線閱讀 - 姑母撩人 第5節(jié)

姑母撩人 第5節(jié)

    于是他想靠近一寸,再近一寸,把腦袋埋在她的臂彎里,甕聲甕氣地笑,“姑媽,嫁人是什么意思?”

    “你問這個做什么?”花綢挑著眉梢,手肘將他腦袋兜一兜,示意他起來。

    他不起來,在臂彎里偏著臉,眼里閃爍著連天的星辰,險些照亮花綢的黯淡,“我聽見他們講,姑媽要嫁到單家做媳婦,媳婦又是什么意思?”

    花綢將眼斜在帳頂懸著的一個金熏球上,鏤空的折枝紋里涌出裊裊煙,斑駁的光點在帳壁輕旋。

    稍刻,那奚緞云在窗下坐著,明里歪著臉沖奚桓眨眨眼,暗里點撥花綢,“傻孩子,給人家做媳婦,就是住到人家里去,兩個人一輩子不分開?!?/br>
    這話兒像把鋒利的刀,奚桓一霎被劃得端坐起來。銀晃晃寒噤噤的刀鋒生生將他與姑媽地割開,再把她與另個不相干的人結(jié)在一起。血淋淋創(chuàng)口里,泛著錐心的疼。

    他想想都受不了,握緊花綢的腕子,將她湯匙里的粥撒下些在褥子上,零落幾滴。他顧不得,兩個眼被粥冒起的煙熏起水星,“姑媽得跟我一輩子不分開才好!”

    在他寂靜的期盼里,屋里此起彼伏地笑起來,婆子們樂得直捶腿,“我的寶少爺,您想討媳婦兒,還早著呢!”

    “可不?這五歲上頭就想著討媳婦,長大了,八成是個風(fēng)流的?!?/br>
    婦人們瞧笑話似的瞧奚桓,他臊紅了臉,分明惱了,想發(fā)火,卻顧不上,只顧急急地把花綢的腕子晃著,“姑媽、姑媽,您說好不好?”

    花綢也是笑著的,但她的笑容與別人總是不一樣。奚桓能察覺,別人是在笑話他,像刺拉拉的松針,蜇人。

    而她,是田埂下的麥穗,離很遠(yuǎn)很遠(yuǎn),卻帶著金黃璀璨的溫柔,簌簌地朝他打著浪。他盯著她唇下的小痣,喂過來粥也不張嘴接,固執(zhí)地等一個答案。

    終于,花綢被他的孩子氣歪纏得沒法,嘆一口氣,點點下巴,“好好好,等你長大,姑媽只陪著你,快吃飯,不吃飯哪里長得大?”

    滿室鶯歌又起,婦人們笑作一團,鬧哄哄的喧囂中,沒人知道,在奚桓那顆小小的心臟里頭,種下了一個終身的約定,將頑固生長,經(jīng)年累月地結(jié)成一道疤。

    他迫不及待地將她的承諾、和著那碗甜蜜的燕窩粥,咽入肺腑,永不吐出。

    馮照妝在后頭椅上捂著嘴笑,“餓了幾頓,竟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你把那湯匙也嚼下去算了!”

    復(fù)送一口進去,奚桓果然將湯匙翻來覆去舔?;ňI著急喂他,將湯匙往他嘴巴外頭拽,誰知拽著拽著,竟拽下一顆牙來。

    伴著“嗚哇——”的哭聲,驚鵲飛鶯,撲簌簌的彩翅翻騰里,奚家蜜罐子里泡著的大少爺,開始了他的換牙歲月。

    好處是,奚甯將注意力由他啟蒙上轉(zhuǎn)移到他的牙上。壞處則是他開始繞著花綢走,生怕一張嘴說話,丑態(tài)百出,失了他“男子漢”的尊嚴(yán)。

    時光從奚桓凋落的牙間滑過來,碧云檐底,秋風(fēng)微涼,門前紅蓮墜水輕,階上蒼露濕苔痕。

    因奚甯吩咐下來,范寶珠往蓮花顛里添了個新丫頭,叫紅藕,十五六的年紀(jì),模樣伶俐,笑得討喜,跟了奚緞云,侍奉得倒盡心。

    院內(nèi)活計不多,紅藕專管了往大廚房端飯那一樁。這日提著個髹紅大圓食盒回來,一臉的不高興。

    椿娘廊下瞧見,去接了食盒,因問她:“紅藕姐,誰招你不痛快了,走時還好好兒的,回來掛這么個臉?!?/br>
    不問便罷,問來紅藕就是滿面失意,將裊娜腰肢折在廊沿,“咱們院兒里的飯食,一向都是太太給了份例錢的,不過是cao勞cao勞府里的廚娘。今兒我去提飯,聽她們好一通抱怨,聽那意思,像是找咱們討賞似的?!?/br>
    椿娘屋里放了食盒出來,眉梢怒吊,“我們沒使這府里頭一個錢,要什么賞?”

    “我也是這話兒,她們卻圍著我好一筐抱怨,說是長房里一位姨娘、二房里一位太太與幾位姨娘,都是各屋單做了送去。老爺們平日里衙門當(dāng)值,歸家沒個準(zhǔn)兒,也得另做,又有兩位少爺,他們的飯食又繁瑣又細(xì)致。如今又添了咱們院兒四口人,她們忙不過來?!?/br>
    “噢,”椿娘叉著腰立在廊廡下,冷笑連連,“她們的意思,是我們cao勞著她們了,要咱們按日子也放份月錢給她們?!”

    “我聽著就是這個意思?!?/br>
    花綢原在廊下坐活計,聞聽此言,抱著針線籃子挪過來,“我們倒是想給,可手上沒銀子,紅藕姐,你好歹請她們體諒體諒。”

    “我在廚房了說了一堆好話,可再好聽的話也沒掉銀子的聲音動聽。她們倒將我圍在那里諷了半晌。”

    花綢擱下針線,杏眼瞧在她身上,目中寫著嘆息,“你原是府里的丫頭,他們還說你不成?”

    “怎么不說?”紅藕苦笑連連,“我在這府里無親無故的,又不是家生丫頭,原是外頭買來的。在這里無人照拂,混不著個好差使,往前一直做掃洗園子的活兒。”

    若有根基,也到不了這窮“衙門”里來?;ňI了然,默默將下頜墜下去,

    正要囑咐別叫太太曉得,誰知奚緞云臥房里業(yè)已一句不落地聽見,踅出來,笑著,“先吃飯,過些時,抽挪些錢出來,在西邊屋里隔出個廚房,往后咱們自己燒飯吃就是?!?/br>
    次月真格儉省出幾個錢,托小廝在西廂屋里壘墻砌灶,隔出間廚房。外頭燒飯,里屋丫鬟住。只是菜蔬仍舊托大廚房里一齊采辦,仍舊要往那邊取,時常去,時常生抱怨,那紅藕只作沒聽見。

    偏奚桓往蓮花顛來吃了兩回飯,回去與他爹提起。他自是童言無忌,可落在奚甯耳朵里,滿心的不自在。那日撿了空,便蹌濟至范寶珠屋里。

    彼時疏影恰橫斜,范寶珠正榻上吃飯,恍見他進來,心內(nèi)乍喜,忙擱碗停箸迎將上去,連滿頭朱鈿亦跟著響得歡欣,“爺怎么想著過來?”

    原來奚甯往日不是睡在先妻屋內(nèi)便是睡在書房,甚少踏足這屋里。眼下瞧她也是冷冷淡淡的,反剪著手,往炕幾上瞥一眼,“你倒吃得好,山珍海味只顧往肚里填,哪顧得上待客之道?!?/br>
    驟聽這譏調(diào),范寶珠笑靨立冷,旋裙緩步,落回榻上,“我說呢,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猛地想著來,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

    奚甯素來不愛她,只是既不愿續(xù)弦,又無旁的妾室,內(nèi)宅實在無人料理,只得將重任交諸與她。

    眼下見她差事辦得不妥當(dāng),自然沒好臉色,走到榻上冷眼睨她,“你若無罪,我來問什么?自然是你這個家當(dāng)?shù)貌缓梦也艁怼N覇柲?,姑媽院中自開了廚房,你知不知道?”

    “聽說了。”范寶珠拾起銀鑲象牙箸,剔他一眼,“人家揚州來的,吃不慣咱們京里的飯,另起爐灶單做,我還能攔著不成?”

    “既是客,怎么有讓客動手的道理?”

    “誰家的客一住四五年?”范寶珠頷首冷笑,朱唇似咬了滿嘴的血,紅得怨毒,“既然長久在家住著,我們總拿人當(dāng)客,姑媽表妹也不自在。不如隨她們?nèi)?,她們住得安心,我們也少些麻煩,何樂不為??/br>
    奚甯端在榻上,像是她頭頂一片黑壓壓的天,“姑媽向來不愿惹事,我知道,必定是家里的下人得罪了她,她不愿與人爭執(zhí),這才單開了廚房。你若約束不好下人,我就請弟妹來管,你看如何?”

    “叮咣”兩聲,范寶珠摔了牙箸,像在二人之間投下塊巨石,卻單單只在她心里掀起驚濤巨浪。

    他倒還是那副樣子,淡的臉,冷的眼,平靜得毫無波瀾的音調(diào),“你若還想當(dāng)這個家,就好好兒照管。教管不好少爺就罷了,連下人都約束不好,實屬無能?!?/br>
    此番叱責(zé),不像兩口子斗嘴,反倒像訓(xùn)斥他部里的堂官。范寶珠惱在心、怨在心、傷在心,眼里卻只能瞧著他漠然的背影,像一座冰川,千年萬年屹立不化。

    這冰山一扭頭,卻消融在蓮花之巔,金鳳長廊。

    園景如畫,晚來閑暇,奚甯換了身葭灰直裰往蓮花顛來。迎頭見花綢廊下做活計,忙在金鳳樹下作揖,“日頭要落下去了,表妹還是明日再做,仔細(xì)傷了眼睛?!?/br>
    花綢慌收針線,迎下來回禮,“大表哥怎的得空過來,吃過晚飯沒有?”

    “屋里吃過來的,表妹別忙。姑媽呢?”

    花綢朝西廂廚房里努努嘴,“娘在里頭洗碗呢?!?/br>
    那奚甯繞廊到門口,見奚緞云的背影伏腰在灶臺,鬔發(fā)慵髻,斜插一根細(xì)細(xì)的玉簪,穿著鼠背灰短羅衫,扎在暮云灰的交窬裙里。

    兩根大紅圍裙帶子在她窄窄的腰后頭系了個活結(jié),像是個深釉瘦梅瓶,起伏的臀線里像是囊括了誰一肚子的霪念。

    他不自在地搦開眼,跨門進去。奚緞云聽見動靜,扭過來,一見他,扔了手里碗巾,手在圍裙上蹭一蹭,“甯兒下職了?吃過飯沒有?”

    奚甯忙作揖拜禮,“吃過了,聽見姑媽劈了個廚房出來,侄兒來瞧瞧。”

    “快屋里去坐,”奚緞云朝正屋里抬抬下巴,撇著眼嗔他,“哪有當(dāng)官的往廚房里來的?快去叫綢襖瀹茶你吃?!?/br>
    日薄崦嵫,門里投進來兩尺寬的陽光,落在她半露的繡鞋尖。奚甯眼皮稍往上抬,就瞧見她被襻膊擼起的袖口底下,露出兩截白花花的小臂,比陽光還刺眼。

    他不挪動,將眼在四甃間脧巡一圈,余光里還是那兩片雪凝的rou,“好好的,姑媽做什么要壘個廚房,何必cao勞?”

    奚緞云解了襻膊,放下袖口撣撣灰,隨口扯謊,“你們京里的飯菜起初吃著好吃,吃久了,還是不慣。自己起了火,想吃什么都便宜?!?/br>
    想是晚飯剛畢的因由,四處都是煙火香,溫暖恬淡。向來君子遠(yuǎn)廚房,奚甯常年累月嗅的都是瑞金腦與水墨香,雅雖雅,偏偏缺了絲凡塵之“俗”。

    他吸一吸這塵囂喧嚷的俗氣,朝奚緞云挑挑眉,“桓兒說姑奶奶燒飯好吃,侄兒聽見也犯了讒,姑媽也燒給侄兒吃些,好不好?”

    奚緞云摘下圍裙,揭了口鍋,揀了對箸兒插了兩個酥油松餅遞過去,“喏,灶里溫著的,拿著屋里吃去。”

    落日殘霞里,奚甯舉著兩根筷子繞到廊下,上頭頂著兩個餅,像雜耍里頂?shù)拥?,透著股不不協(xié)調(diào)的傻氣?;ňI廊下瞅見,一頭別著臉笑,一頭收了針線,屋里搬爐子為其瀹茶。

    未幾奚緞云走進來,見他在榻上吃得唇上直泛油光,鼻下半寸須也跟著沾了點兒餅屑,便撣著裙笑,“甯兒都這樣大的人了,還吃得跟個小臟貓似的。綢襖,遞帕子哥哥擦擦嘴?!?/br>
    奚甯心頭猝然被這句“小臟貓”一敲,抖出綿綿密密的鼓點,咚咚地震動到臉上,化為一抹不可查的笑。

    這太夸張了,他想,可世間總是由這些微妙的機緣湊巧成組。他自幼尊禮守節(jié),從不會把自己弄成“小臟貓”,自然也不曾聽別人用這個詞形容他,真巧,在這里聽到。

    他喜歡這個詞,像朵軟綿綿的云,他陷在里頭,竊竊地,偷偷摸摸地笑。真像個貓,爬到夜墻,一抬爪,盜得一縷梨云夢。

    云夢消散幾度里,玉扇淺藏,朔風(fēng)漸緊,滿園淡煙輕寒,清露濕衣裳。

    天冷下來,人心自然就跟著涼薄不少。自那日奚甯敲打一番范寶珠后,她倒是提了兩個廚房里管事的婆子來,面前不痛不癢地說兩句。

    兩婆子面上應(yīng)承,回去自然不改,倒還愈發(fā)記惱著蓮花顛的人,暗里向廚房內(nèi)一干人抱怨,“又不是咱們家的正經(jīng)主子,不過是一門窮親戚,倒仗著老爺姨娘幾分敬重,益發(fā)蹬鼻子上臉起來!”

    廚房里照管糧油的偏是月琴她娘,打月琴口里聽見點風(fēng),扭頭就吹給眾人,“老爺父母去得早,待長輩向來一頭的孝順。為了這門親戚,竟在屋里同姨娘吵了幾句。我聽了也為姨娘不值,打先太太沒了起,她就出來頂了事,cao了多少心?倒為了外人來問她的話兒。”

    旁人來和,連連搖頭,“別說姨娘心里不爽快,就是我們心里也不痛快。外頭采辦菜蔬,又搬又挑的,累得人膀子酸。我們是這家里的人,領(lǐng)著這家里的月錢,自然該著為此累??捎譀]拿她們蓮花顛一厘,倒要我們跟著白cao勞!”

    眾人點頭應(yīng)是,怨聲日漸積起,終到某日,鬧出事來。

    第6章 .  鳳來朝(六)   您理理我好不?……

    中秋剛過,筵有余香,露濕闌干,涼風(fēng)入帳。

    因前些時宴客,奚桓不識字,鬧出不少笑話。奚甯自覺丟了臉面,發(fā)了狠,在翰林院經(jīng)筵講門下揀了位秀才來為其開蒙。

    蒼松竹影交疊,正撲在那秀才身上,高高的個頭,穿得樸素,卻雋逸面龐,學(xué)問極佳,來日必定是位龍飛鳳翔之才。只是過于年輕,不過十八的年紀(jì)。

    皆因奚甯恐老夫子太過古板,不合奚桓的脾性,因此才要了這年輕的來。這秀才叫陳照年,素來敬仰奚甯聲名,也愿意來,且暗里發(fā)愿定要教導(dǎo)好奚桓。

    故此到了時辰,還留下來孜孜不倦地念叨著,嗓音浄泚如水,催人困倦,“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diào)陽……”

    一扭頭,見奚桓正窩在官帽椅上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地,規(guī)律的起落間,忽地抬起來,橫袖揩了把嘴角的涎夜,迷瞪瞪地睜著眼,“先生,您叨叨這一早上,口干不?我使丫頭進來瀹茶您吃?!?/br>
    陳照年執(zhí)一把戒尺,往案上敲敲,“我不渴,多謝你費心。你把方才我念的,念一遍來?!?/br>
    外間長案正橫對檻窗,哪里飛來只雀兒,正在窗臺上橫跳腳。奚桓放腿下去要逮,倏地叫陳照年拽住,“哪兒去?我方才說話,你沒聽見?”

    “聽見了,”奚桓眼睜睜瞧著那雀兒被驚飛,有些惱,拿眼剜他,“不會背?!?/br>
    “你有沒有認(rèn)真聽?”

    他腆著臉笑,又到圓案上摸了個黃澄澄橘子扒皮,“耳朵聽了,腦子里沒記住,我這耳朵跟腦子,按我爹的話說,是分了家的。”

    那陳照年氣得直往上翻眼皮,復(fù)翻下來,上下將他掃著,“聽說朝天觀的老方丈曾給你掐算,說你胎帶慧根,命有大運。怎么你連個講了七八回的《千字文》都背不下來?”

    “我也不曉得,您是先生,我是學(xué)生,得問您啊?!?/br>
    陳照年哽了半晌,朝案后一指,“坐回去,七八遍記不住,就七十八十遍,總能背下來?!?/br>
    “不坐了先生,”奚桓高高仰起臉睇他,用沾滿橘子汁的手去拽他的衣擺,“坐得屁股疼,叫我歇歇成不成?”

    先生硬了心腸,將臉別到門框上不理他。忽見一抹湖色蕩漾,門里進了一位小姑娘,梳著寶髻,并頭簪兩朵小小的白茉莉,穿著水天碧的短褙,扎著湖藍(lán)的裙,恍惚似一潭幽水里開出的藍(lán)蓮花。

    他匆匆避開眼,花綢也是一怔,旋即臉?biāo)频は?,燒紅了十里天。端著個白釉碟子,一時進不得,退不下,滿目羞愧,“還當(dāng)桓兒下學(xué)了,不妨叨擾了先生講學(xué),真是對不住。”

    鶯囀燕噎的聲音莫如在奚桓心里放了朵煙花,滿目絢爛,余光綿長。他撲將過去抱住花綢的腰,背后把沾了橘子汁的手翻起,生怕臟了她的衣裙,“姑媽康安,大清早,您怎么來了?”

    細(xì)微的尷尬里,花綢把眼低垂,端高了碟子,往他背上拍拍,“你姑奶奶新做了玫瑰八仙糕,端來你吃?!闭f著,擱在案上,朝陳照年蹲了個萬福,“先生也請嘗嘗?!?/br>
    奚桓稍稍抬眼,就看見那朱顏綠鬢,兩個水晶墜珥像一點湖光,落在他目中,驅(qū)散了半晌沉悶的課業(yè)。

    于是,他滿眼就只剩了花綢,哪里還瞧得見先生。兀自攤著兩只手在她眼前,“姑媽給擦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