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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姑母撩人在線閱讀 - 姑母撩人 第80節(jié)

姑母撩人 第80節(jié)

    “聽說是六十多兩的酒錢,姑娘的銀子倒是不差的?!?/br>
    “六十多兩二嬸嬸都不給?真是……”

    說到此節(jié),忽見奚巒打院中行來,穿著補服,戴著烏紗,像是要往衙門里去,只是垂頭喪氣,怒得一雙美目染了紅。原來是出門時管馮照妝支取銀子結(jié)幾處耍樂的賬,沒曾想她非但不給,倒?jié)娍诹R他:

    “想你娘的屁吃!你有本事在外頭爛吃爛嫖么,就該有本事填自家的賬啊,還找老娘要什么錢?你那兩個小心肝既愛你,就不該收你的錢呀,好哥哥好meimei的叫著,到月初,又不是‘好哥哥’了,是那八百年難遇的財神爺。哼,你做你的財神爺,來管我要什么錢?我沒一個錢,就是有,給豬牛馬畜生買料吃,也不給你!你也甭打量去問小憐琴芳兩個要,我給她們打了招呼的,敢拿一個錢給你,我先將她們趕出家門!”

    小憐琴心兩個皆是奚巒的小妾,因馮照妝在上施威,均沒銀子給他。他沒討著銀子,心里拔了十尺高的火,又不敢打老婆,罵又罵不過,臊眉耷臉地走出來。恰好見奚桓打院前過去,心思一動,忙喊住他,“桓兒!”

    奚桓就等著他喊呢,迎面轉(zhuǎn)來作揖,“二叔往衙門去?”

    “嗯。”他剪起條胳膊,迂回婉轉(zhuǎn)地寒暄兩句,“你今日不往刑部去?”

    “我今日沐休,正趕著出門辦樁事。”奚桓又拜,“不敢耽誤二叔,二叔請先去忙您的。”

    剛走出兩步,奚巒一招胳膊叫他:“回來,我有事情說。”說話攬著他脖子避開北果,拇指將唇上一字須刮一刮,“二叔有件事請要你幫個忙,借我三百銀子使,回頭還你。”

    “???”奚桓佯裝驚詫,面色稍轉(zhuǎn)為難,“這……”

    “別跟二叔哭窮,二叔曉得你有錢,大嫂嫂留了那么些產(chǎn)業(yè)給你,田莊鋪子上進來的銀子糧食都不進官中的賬,你還每個月有那些月錢,又花不了什么,還有俸祿呢。你借二叔三百兩,二叔一準(zhǔn)兒還你,不賴你的賬,你放心?!?/br>
    奚桓訕笑兩聲,朝院門里望一眼,“不是沒錢借二叔,也不是侄兒吝嗇,是怕二嬸嬸曉得了,拿侄兒開罪?!?/br>
    氣得奚巒當(dāng)下吹胡子瞪眼,“你怕那母夜叉作甚?她敢問你,我先打她一頓!”

    滿園鶯歌燕噎,奚桓無聲地斜眼瞧他,瞧得他訕訕發(fā)笑,舌尖舔舔薄薄的下唇,“這話不要與你二嬸嬸說,也不要告訴你姑媽,免得你姑媽說給她聽?!?/br>
    奚桓喬張致地一咬牙,點了頭,“行,三百兩我給二叔,只是二叔體諒體諒侄兒,打個字據(jù)給我,倒不是要二叔還,只是二嬸嬸問到我這里來,我好有個清白,她也不好罵我不是?”

    “是這個道理,走,進屋去,我寫個條給你。”

    “不用不用,”奚桓忙由懷里掏出張貼,上頭明寫著是因奚巒逼迫無奈才給的錢,開脫得干干凈凈,“北果,拿筆來?!?/br>
    北果掏出筆,舌尖上舔舔,遞給奚巒。奚巒借了,一頭笑,一頭落筆,“你這小子自幼就古靈精怪的,還早早寫下條子來,得,我簽。哎呀……是我逼的你是我逼的你,大哥姑媽不在,這家里都成了那母夜叉的天下,你二叔花個錢,還要看她的臉色……”

    說話落了款,萬事懶得計較,只拿指端點他一點,“銀子給我送到順天府去,別叫你二嬸嬸的人瞧見?!?/br>
    “噯?!?/br>
    奚桓笑不迭地將他送出府門,扭頭將那條子一撕,露出底下的婚書,落款的姓名透了墨,直透到婚書上頭,證婚人就寫著煌煌的“奚巒”二字。

    他將幾份文書小心地裝在匣子里頭,使北果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荊州,北果小心接了,一溜煙跑沒了影,蜿蜒而下的長廊斜入晴光,異香發(fā)名園,鳥啼綠樹,數(shù)聲杜鵑入畫堂。

    璀璨的金烏攀在街市參差的青宇上,照耀著這偷偷的盛世,喧喧嚷嚷市井,亂亂紛紛紅塵。韞倩匆匆換了身衣裳,丟下滿府里客人,交代了三位姨娘幾句,便隨椿娘登上飭輿。

    將將坐定,便拽著椿娘的腕子急問:“綢襖到底得了什么病,怎的犯得這樣急?我早起見她沒來幫忙就疑心,怎的好端端就病了呢?”

    椿娘將她與蓮心脧一脧,噗嗤笑了,“姑娘家中治喪,忙得那樣,不好外出,我才扯了個謊。我們姑娘沒病,是今日要成親,趕著來請姑娘去幫忙張羅,吃她的酒?!?/br>
    “成親?!”韞倩大驚,素靨里浮起似幻似真的喜氣,“同桓兒么?是什么時候定下的事情,怎的前些日沒聽見她講?”

    “昨夜定下的,姑娘說說,是不是聽風(fēng)就是雨的?忙得這樣,叫我也稀里糊涂的!”

    韞倩蒙頭蒙腦走到那邊,進屋見花綢正在鏡前試婚服,是一件金線繡龍鳳的大紅灑金遍地通袖袍,渾身上下浮光溢彩,連著里頭是一條猩紅織金錦的裙,腳上一雙胭脂紅鴛鴦軟緞鞋。妝臺上還擺著頂?shù)怨冢瑵M嵌珍珠寶石,兩邊帽翅點翠,十分精致葳蕤。

    她忙上去,掣著花綢轉(zhuǎn)身,“老天爺,你怎的急急的就要成親?”

    花綢迎面一笑,嬌靨比往日更具風(fēng)采,解了衣裳,拉著韞倩在榻上坐,“也不是忽然急起來,一早就有這個打算的,只是桓兒沒提起,我也不大好開口。昨夜里,他說起,我就應(yīng)了,今朝明朝都是一樣的,趕著辦了吧。對不住,還累得你丟下家中一攤事來幫襯我,你身子又好些沒有?”

    未幾上了茶果,韞倩輕呷一口,心中有些松快,“今早起已未見下血了,我們二娘忙著請大夫來瞧過,說已是不妨事,再過些日子,也就好全了。虧得你叫我來,家中做法事已吵得我耳朵疼,我借故出來躲一天,也是好的?!?/br>
    “還要停幾天?”

    “停到二十,就發(fā)喪?!?/br>
    幾人說笑幾句,花綢便將個包袱捧來接開,“也不忙什么,就是把屋子歸置歸置,這綢巾掛一掛,囍字貼一貼,蠟燭插上,別的就不要什么了。滿府里還不知道呢,就在我這小院兒里辦,戲班子可沒有,我叫廚房備了一席,一會子請你們到正屋里將就用些?!?/br>
    “怎的,連這府里的人也不知道?”

    花綢搖搖頭,目光璀璨,不見一絲僝僽,“我們那二太太什么嘴你又不是不曉得,況且兀突突的告訴他們,他們恐怕一腦門的弄不明白。我與桓兒想,還是等大哥哥回來再與他們說,大哥哥的話,他們就是有些非議,也不好講的?!?/br>
    見她雅態(tài)悠閑,嬌眼含春,韞倩便笑,“只要你自個兒覺著好,那就萬事都好,咱們都是成過親的人,轟轟烈烈的,日子倒也未必紅紅火火,喜樂自知罷了。”

    說話間各自張羅起來,爬到床架子上結(jié)紅綢,往各張家私張貼囍字,到下晌,鋪得妝花椅褥,大紅桌圍,銀屏映彩,蘭室罩紅,與夕陽一同潺湲地流動。

    眨眼晚飯時節(jié),花綢使椿娘往廚房提飯來擺在正屋里,一并使椿娘蓮心入席共用。正吃吃笑笑,恍在簾縫里瞧見馮照妝走來,徑直往東廂廊下去?;ňI好一陣心驚膽戰(zhàn),生怕她闖進屋里去,真像做賊似的,忙喊她,“二嫂嫂,我在正屋里呢。”

    馮照妝扭頭一瞧,手從東廂門上垂下來,“喲,怎的又到你娘屋子里去了?”

    “我招呼韞倩,屋里不寬敞,就挪到這邊來。”花綢迎門出來,站在廊下福身,“二嫂嫂來找我什么事情?”

    時值暮晚,燒了漫天的云霞,瑰麗旖旎,馮照妝走近拉了花綢站在金鳳樹下頭,才發(fā)覺她臉上淡雅清新,卻格外光彩照人,便笑,“瞧,我事情還沒說呢,你臉上就添喜氣了,可見是天賜的緣分。我是來問你,焦家的事情,你是個什么意思呢?焦太太晌午還使人傳話問我呢,她那邊等著聽信。”

    黃花落在花綢肩頭,點映著她兩點亮晶晶卻稍顯為難的目光。她原本有些難啟齒,可想到奚桓,就顧不得怕得罪人了,“按說,二嫂嫂一番苦心為我經(jīng)營,我又是個被休退回家的婦人,焦太太娘家也十分好,該應(yīng)承下來的???,實在是辜負(fù)了二嫂嫂一片苦心,娘寫信來說,已經(jīng)為我另定了門親事,只是還沒十分準(zhǔn),暫且沒告訴嫂嫂?!?/br>
    “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的一點風(fēng)都沒聽見?”馮照妝把眉心攢緊,手背拍著手心,“姑媽也是,這樣大的事情,怎么說也不先說一聲。嘶……她既然到了荊州,未必是荊州哪家的公子?或是那邊誰家大人趕著攀大哥哥的關(guān)系?”

    “興許是呢?”花綢也假模假樣地嘆,“橫豎女兒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娘既然有那個意思,我也不好多講什么,麻煩二嫂嫂白替我cao心?!?/br>
    馮照妝忖度一會兒,擺手辭去,“我回去給你娘寫封信,焦家還是好的,雖不做官,到底是大富的人家。你先別應(yīng)啊,等我給你娘去信勸勸她?!?/br>
    言訖出了院門,花綢還沒來得及旋身進屋呢,就瞧見奚桓滿面春風(fēng)走進來,豐神朗朗,玉山拔翠,好似人生得意時,盡在今朝,心里再沒什么不痛快的,什么潘懋單煜晗之列,全拋到九霄云外。

    眼前只遙遙地看著花綢,心里只覺十分暢意,十分美滿,眨眼間已兩步跨上來拉她的手,“快到吉時,若吃過飯了,咱們就進屋去換衣裳,祠堂那里北果盯著呢,咱們?nèi)グ萘俗嫦?,再回屋里拜天地。?/br>
    “正吃著呢?!被ňI被他摟在懷里,喜滋滋抬手掐他的腮,“你吃過沒有?”

    “我沒吃?!?/br>
    花綢柳眉半顰,仰面不解,“怎的還沒吃呢?走,進屋去與我們一桌吃些?!?/br>
    他樂呵呵搖頭,“我吃不下,方才屋里采薇擺飯,就覺得不餓?!?/br>
    “你這是高興得飯也吃不下?”

    他連連點頭,亮锃锃的眼睛返照著一縷斜陽。花綢笑了,便朝正屋門簾子上瞧一眼,踮起腳來親了他一口,“真是個傻子,那你進去同你大表姐打聲招呼,待會兒她替我妝黛呢?!?/br>
    奚桓進門拜謝了韞倩,未幾回東廂屋里換衣裳?;ňI描眉抿唇,施妝傅粉,在屏風(fēng)后頭換了婚服,抬眉一望,奚桓在屏風(fēng)前頭穿了衣裳出來,是件龍飛鳳舞的圓領(lǐng)袍,戴著烏紗,金風(fēng)玉骨,十分堂皇俊美。

    花綢華鬢飭玲瓏珠玉,容色傾城,光凝秋水,飛燕精神,一點朱唇,似櫻桃久熟,笑而生嫣,與他默默相對,彼此無言,四個眼睛流露出難表情狀,平添幾分春色。

    窗外有月漸滿,韞倩等人點了燈遞給二人,將二人送出院門。奚桓便牽著花綢的手,潛入園中,雙雙背影投在韞倩眼中,說不出的高興、羨慕、與心酸。她笑笑,提著孤燈轉(zhuǎn)身,與椿娘蓮心張羅起那些紅彤彤的蠟燭,點燃蘭堂錦帳,紅紅的光亮得似一輪日出,也似她富麗堂皇的孤單。

    另一盞銀燈飄搖在夜風(fēng)里,奚桓花綢兩個避開耳目往祠堂里去,誰知沒走幾步,半道上撞見四五個查夜的婆子,點著燈飄飄忽忽迎面過來。花綢抱著翟冠有些惶惶,倏被奚桓拽入花間,哈腰躲在里頭,兩個人盯著幾個鬧渣渣的婆子往前去了,適才鉆出來。

    奚桓復(fù)將燈籠點燃,往她面上一照,見還有些慌張之色,便笑,“我說不用去拜祖宗,你偏要去,撞見人又嚇得這樣?!?/br>
    “既要拜堂,高堂不在,自然要拜祖宗。況且按禮,你接了我回家就該拜祖宗的,咱們沒迎親,早起沒拜,現(xiàn)在總要拜的。”花綢嘟囔著腮,抬眼嗔他。

    他忽然鄭重地站在她面前,撩開她腮上被風(fēng)吹亂的一縷鬢發(fā),“你怪不怪我?什么都沒有,連頂花轎也沒給你坐?!?/br>
    花綢一顆心像被雨潤的田,萬花由里頭抽了芽,實在與她上回出嫁太不同了,好像她心里裝著八十八抬豐厚的嫁妝,每一箱都是她的愛與期待。她想,她一開始就該嫁給憧憬與希望,而不是低頭與認(rèn)命。

    她眼里裝了一片星空,與他玩笑,“又犯傻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偷來的鑼鼓敲不得’?”

    奚桓卻不大笑,眼里含有一點淚光,“那年你出嫁,我跟了你迎親的隊伍一路,越看那頂花轎越生厭,好像有個鳥籠子,把你困住了。”

    剎那絹燈迷離,曲靖香廻,花綢忍不住仰頭嗤嗤笑個不住,笑他孩子似的傻氣,又笑自己像個賊,似乎瞞著人間,偷來了一段不該屬于她的姻緣。

    但她很高興,他與愛一起占滿她的眼簾,溢出一點來,成了閃爍的淚花,掛在睫畔。

    明月當(dāng)頭,滿泄青霜,她笑得寶靨生紅,動人心魄,奚桓不由歪下臉親她,接過她懷里的翟冠一個胳膊抱著,一行牽著她往朝前頭走,一行得意地仰頭吟誦,“芳亭花間悄無言,子規(guī)啼遍十二闌?!?/br>
    花綢捉著繁重的裙跟在后頭,踩著他被月亮拉得斜長的影,她被罩在里頭,似乎是他的懷抱,溫暖龐然。她咯咯笑個不停,吟和他的句子,“誰道相思了無益,自有梁下雙飛燕。”

    無賓無客,沒有爆竹喧囂也無喧嚷祝賀,但這一刻,他們有彼此相證,也有一年又一年的春風(fēng)為憑,風(fēng)霜雨雪,紛擾紅塵,從未沖散過他們。

    奚桓扭頭與她合眸相笑,風(fēng)雨湖里倒影著前后兩個影,一個拉著一個,在滿湖星光里跋涉。

    第76章 .  夜飛鵲(二)   “你要不要臉?”……

    明月當(dāng)軒, 星入羅幃,杏壇藥欄,滿地香云散, 青眼對春風(fēng)笑, 兩只紅燭燒在旁,將這張床燒成片旖旎地。

    花綢靜坐當(dāng)中,芳顏飛紅, 神髓妖嬈,兩眼盯著奚桓擎著盞燈走過來, 比在她臉畔,將她照一照,再傻兮兮笑一笑,“冠子摘了吧,怪沉的,壓得脖子酸?!?/br>
    便抬手摘了她的翟冠, 把燈擱在一邊, 挨著她坐下, 一時兩個人都有些赧容, 不知要說些什么,尷尬地沉默著?;ňI正欲開口使他將烏紗摘了, 不想剛轉(zhuǎn)臉, 他就親了上來, 唇齒銜著她的唇, 像是想咬,又怕弄疼她,只好輕輕摩挲,趁機把舌尖闖進去, 在她軟綿綿的口腔里找她的舌。

    找到了,手徐徐捧在花綢的后腦勺,咂摸半晌,漸漸使了力,像要把花綢吃了。花綢有些喘不過氣,揪著他兩個帽翅,“嗚嗚”了兩聲。

    奚桓退開了些,不想叫她揪著帽翅,腦袋又俯回來,正撞在她腦門上?;ňI“啊”了一聲,手掌不住揉額頭,奚桓忙抬手幫著按,“撞疼了?”

    “你的腦袋是鐵打的?”花綢嗔他一眼,毫無威懾,有些軟而無力,“疼死人了。”

    窗外杳無人跡,靜得、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奚桓的呼吸是有些狂躁而克制的,“對不住。”他將烏紗帽摘了,走到龍門妝臺擱下,與那頂珠光寶翠的翟冠放在一起,回來順勢把掛了紅綢的床架子掃量一遍,“洞房花燭夜,人生得意時。”

    花綢窺一窺他的側(cè)顏,漸覺額頭不疼了,“傻子,你餓不餓?一天沒吃飯了?!?/br>
    “不餓。”奚桓憨直地?fù)u搖腦袋,又挨著她坐下,喉頭里吞咽兩下,歪著腦袋又要親她。

    影罩下來,花綢卻抵著他兩個肩膀?qū)⑺崎_了些,臉上浮起紅暈,眼睛往膝蓋上垂了垂。奚桓去握她擱在衣袂上的手,有些不解,“怎的?”

    “我……”花綢愈發(fā)把眼垂到地上去,“我想小解?!?/br>
    花綢素日不慣在屋里解手,就是夜間,也要打著燈籠往外頭茅房去,好在她沒起夜的習(xí)慣,省了不少事??山袢障袷桥c韞倩椿娘等人多吃了幾盅酒,小解多些。

    “那就去呀?!闭f話間,奚桓起來給她打燈籠,剛點了蠟,他腦子里倏地冒出些齷蹉念頭,噗地吹了蠟燭,扭頭笑,“就在屋里吧,你穿得這樣繁重,倘或跌在茅房里怎么好?就不跌,衣裳也拖拖拉拉弄臟了?!?/br>
    “不行,”花綢嚴(yán)詞拒絕,“我在屋里不慣的。”

    奚桓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軟骨在哪里,走回床上坐下,“這可是我娘的婚服,我爹一直留著呢,要是弄臟了,怎么好?”

    “那我換了衣裳去?!?/br>
    “多麻煩吶。”奚桓朝窗外挑挑下巴,“你瞧天多晚了,來來回回的,咱們還睡不睡?”他將她望著,目光十二分的正經(jīng),“咱們是夫妻,知根知底,又是一處長大,這有什么的?要是你往后病了,萬事不便,叫人抬著往茅房去?倘或老了,我癱在床上,你也叫我爬到茅房去?”

    將花綢說得笑了,他又由床底下拖出個嶄新的馬子,是個白瓷兔子的,長長的耳朵,眼睛是嵌的紅瑪瑙珠,背上馱著個橢圓的盤,開著口,漏到肚子里儲著。

    花綢把兔子瞧瞧,又把他瞧瞧,有些踞蹐,“那我到屏風(fēng)后頭去,你不許過來?!?/br>
    “知道了,我瞧女人小解做什么?”奚桓那一眼,倒好像她不可理喻一般,給她搬到屏風(fēng)外頭去,自個兒旋回床上坐著?;ňI見他如此坦蕩,自己也有些不好忸怩了,一步一步磨蹭到屏風(fēng)后頭。

    半合兒,就有瀝瀝的水聲,花綢臉上一霎火辣辣地?zé)饋恚峙滤犚?。他的確聽見了,細(xì)細(xì)的聲音似雨,他滿腦子都想著她白花花的皮rou坐在那兔子上頭,手把著兩只兔耳朵,說不出的熱涌把把他澆透。

    他等啊等啊,等到吱呀開了門,花綢把馬子擱在廊下,又吱呀闔攏門,羞答答地踅進屏風(fēng),好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下巴地垂著,踞蹐一下,又走到面盆架上洗手。

    等她走到床前,奚桓不知哪里掏出條絹子拉她坐下,絹子往她手上搽,搽得十分細(xì)致,“來,我給你搽搽?!?/br>
    他刻意把這個“搽”字咬得很是綺麗,那絹子摩挲一下,花綢的臉便又紅幾分。她知道了,他在使壞,簡直悔不當(dāng)初,一張臉羞得無處藏,只好一頭扎在他肩上,“你是故意誆我在屋里的。”

    “哎呀,被你瞧出來了。”奚桓毫無愧意,歪著腦袋追著她看,熱乎乎的氣吹在她耳邊,“要不,我也小解一個給你瞧瞧?算給你賠禮?!?/br>
    花綢把臉在他肩上徹徹底底歪過去,捶了他一下,“你要不要臉?”只留了個后腦勺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