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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姑母撩人在線閱讀 - 姑母撩人 第86節(jié)

姑母撩人 第86節(jié)

    急得奚甯心焦如焚,忙問她。她卻笑笑,不甚著急,“下晌請了太醫(yī)瞧過,不妨事,叫臥床修養(yǎng)兩日就好。你快去吃飯,我已吃過了,為你留了飯菜在哪里,涼了叫紅藕去熱一熱,吃過飯,把藥也吃了。”

    奚甯不放心,坐在床沿捧著她的臉瞧了又瞧,“可要吃些燕窩?”

    “才吃了一碗,吃不下了。”奚緞云靠在他懷里,有些難分難舍的情狀,奚甯只得叫紅藕將飯擺到里頭來,“我在榻上吃飯,陪著你好不好?”

    她盈盈笑了,仰著臉討了個親吻,“cao勞你,剛?cè)瘟藘?nèi)閣首輔,回家還要被我歪纏。我也不想煩你的,可聽見你的聲音,不知怎的,肚子里就暖洋洋的,十分爽快?!?/br>
    “曉得了,你高興,我就多說兩句你聽?!?/br>
    忽聽見廊下縈絆著嘻嘻哈哈的笑聲,里頭就有奚桓。奚甯便拂在她的鬢,提起一樁事來,“我想想,桓兒科舉入仕,雖說我未在朝中打過什么招呼,可仗著我的勢,他也未免順?biāo)炝诵?,缺了坎坷歷練,這倒不好。我想等京中的事情辦完,放他往地方上去磨一磨,你說好不好?”

    “你舍得他?”奚緞云抬起臉來,有些不忍,“地方上到底苦一些,他到底孩子家,山高皇帝遠,叫人欺負了又如何呢?”

    “他不欺人,我就謝天謝地了?!鞭慑付ㄏ轮饕猓缴铣燥?,“帶著meimei一道,就往揚州去,那里有個縣正好缺個縣令,叫meimei在姑父墳前盡二三年的孝,屆時仍舊回來?!?/br>
    說著,使紅藕去叫奚桓過來。這廂紅藕走到門前一聽,里頭竊竊細細的笑聲夾著水聲,想是在洗澡,她吭吭咳兩聲,敲了敲門,“桓哥兒,老爺喊你去?!?/br>
    奚桓正蹲在浴桶外頭,往花綢身上澆水,聞言沖花綢吐吐舌頭?;ňI雖在浴桶里頭坐著,卻還穿著件濕漉漉的肚兜,薄薄的褲子,被水泡得隱約見玉骨肌膚。她羞得臉通紅,推了他一把,“聽見沒有?大哥哥叫你,快去,別和我鬧了,讓我安安生生把澡洗了?!?/br>
    他只得站起來,又倏地去扯她肚兜的平口,花綢連忙護著,他便親了親他,嘟囔著,“小氣,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沒瞧過,床上就脫得,怎的洗澡反倒脫不得?”

    “哪里一樣呀?”花綢捂著胸口翻了個眼皮,“那什么,咱們倆都沒穿,可此刻,你好端端穿著衣裳在外頭,倒要叫我脫了,呸、我才不如你的意!”

    臨踅出屏風(fēng),奚桓又倒兩步進來,“嗨,聽你這意思,我要是也脫了,你也脫囖?那明日咱們倆一齊洗?!?/br>
    言訖吊著眼洋洋笑了兩聲,走到正屋里,先對奚緞云行了禮,又去榻前對奚甯作揖。奚甯睞了一眼,嗓子里干干冷冷的,把溫情掩藏,只做嚴(yán)父模樣,“潘鳳審得如何?”

    “已經(jīng)呈上了供狀,只等皇上下令。三法司定的是瀆職貪墨,濫用職權(quán),如何判,還得看皇上的意思。”奚桓回稟后,拱手問道:“皇上只將潘閣老免職歸家,是不是不追究他的事?”

    奚甯擱下碗,微微嘆息,“到底是幾十年的老臣,手底下又有那么多學(xué)生?;噬弦灿蓄櫦桑T了他,不殺他,也算是平眾議,橫豎潘鳳是脫不了罪責(zé)的,我看,少不得會判他抄家問斬,潘懋的氣數(shù),也就盡了?!?/br>
    二人談議公事,奚緞云只在床上做針線,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著。忽聽奚桓笑中帶嗟,沙啞的嗓音顯得十分沉穩(wěn),“只要潘鳳跑不了,這些年父親的功夫就沒白費。橫豎潘閣老就潘鳳這么個兒子,他被定罪問斬,也等同判了潘閣老的罪。”

    “父子同朝,就是一損具損?!鞭慑柑а鄞蛄克环?,見他鵝黃的圓領(lǐng)袍濕了一大截,有些怒從心來,冷眼轉(zhuǎn)過去,撿起箸兒,“我看你年紀(jì)輕輕被就在刑部當(dāng)差,卻舉止輕浮,性情散漫,既不能服眾,更怕耽誤了刑名大事。因此我與吏部商議了,這樁案子辦完,將你調(diào)到地方上做父母官?!?/br>
    說到此節(jié),奚甯復(fù)擱下箸兒,目中氤氳著淡淡哀絲,“你我父子,出身名門望族,哪里真知百姓之苦?我此番到荊州,適才見識了民生艱難。你性情乖張,倘或仕途太順,只怕忘了為官根本,成了那起利欲熏心之人。我叫你去地方上,一是瞧瞧百姓如何生計,二也是想叫你近民知民,日后回到朝堂,方能擘畫那惠民利民之策?!?/br>
    奚桓倒不驚不慌,深深作揖,“兒子明白爹的苦心,不論哪里,兒子都愿意去。”

    “你能懂事就很好,去吧。”

    東廂已開了門窗,斜陽殘灺,蟬兒漸歇,暮晚的風(fēng)帶著些涼意。花綢在榻上納涼,換了件丁香色的短褙子,里頭裹著葡萄紫的抹胸,胸口上頭一截皮膚還掛著點水珠,搖著扇子,儼然太真出浴之態(tài)。

    奚桓心兒蠢動,腦子里想要帶著花綢往地方赴任,外無那些流言閑話,內(nèi)無父親威嚴(yán),何等自在?便樂呵呵地走進去,說趣沒兩句,正事還未說起,誰知馮照妝又走來,在院中朝正屋里窺一窺,又走到東廂屋里來,將奚桓掣開,“這時候,桓哥兒回屋里歇吧,還纏著姑媽?!?/br>
    說著一屁股落在榻上,朝花綢挑挑下巴,“大哥哥在你娘屋里?”

    花綢點點頭,馮照妝凝眉想想,也自顧著點點下頜,“正好,大哥哥疼你,我去把焦家太太的事情一說,沒準(zhǔn)兒就定下了,你等著聽我的信?!?/br>
    言訖,往廊下款腰而去,奚桓聽了兩句,忙坐下來,兩眼瞪得滴溜溜圓,“二嬸嬸還想你與焦家的親事呢?你沒對她說,你已嫁了我了?”

    “我、我怎么說嘛?”花綢有些心虛,往窗畔縮了縮,“我是不好開口的,你怎么不說呢?”

    奚桓慪得直拍桌,“你總是如此,顧著這個顧著那個,偏不顧我。咱們是立了婚書的,你怕什么?就跟偷來搶來似的,只知道捂著?!?/br>
    花綢陪著笑臉,倒了盅茶遞與他,“哎呀,我曉得了,你瞧瞧你,急得汗又出來了。二嫂嫂這會子往那屋里去,我娘必定是要告訴她的。”

    不想那馮照妝趕著往正屋里去,奚甯見她來,便到外間吃茶,她獨在里頭,拉著奚緞云,將焦家兄弟如何上京,如何機緣下見著花綢,如何求人說親的事情說了。奚緞云聽了半晌,面露難色,卻也與花綢一般,有話堵在嗓子眼里,不好說得。

    見她支吾為難,馮照妝將她手臂一拍,“我聽見前頭妹子說起姑媽在荊州替她相了戶人家?我看不好,太遠了些不說,就說meimei前頭嫁的是單煜晗,官場上的人來來往往,總有些瓜葛,叫人閑話也不好,不如這買賣人家,清凈許多?!?/br>
    奚緞云仍不好開口,馮照妝又斜著眼笑道:“姑媽聽我的為好,焦太太那兄弟,我是見了的,端得詩文皆通,百伶百俐,家中緞子鋪、香料鋪、糧迷鋪、酒樓飯館,又各地跑江湖,做著天下的買賣,不敢說富可帝國,在南京,卻是數(shù)一數(shù)二。他家中斷沒有姬妾優(yōu)伶那亂七八糟的人,又不愛在外頭眠花宿柳,閑暇時只愛捧著書看。早年有個媳婦小子,通得病死了,就剩他與上頭兩位長輩,還有成堆的銀子。這還哪里不好???這還不好,姑媽到哪里再找好的去?”

    一席話說得口干舌燥,旋裙往炕桌上倒茶吃,一回頭,奚緞云還是那副瑟瑟猶豫的模樣,“好,照妝看好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只是,哎呀,真是叫我不知怎么開口好?!?/br>
    馮照妝正欲催問,卻見奚甯打簾子進來,坐到榻上去抖了都衣擺,“弟妹的話,我在外頭聽見了,有勞弟妹費心,我正有一樁事要說。原該前幾天到家就說的,誰知朝廷里一堆事情,忙得忘了。正好,你去告訴二老爺與家下人一聲,綢襖已嫁了桓兒,往后就是真真的一家人,不許叫下人小瞧了她?!?/br>
    乍聽,馮照妝兩個鳳眼一霎瞪成了杏眼,把奚緞云看看,“什么時候的事兒,怎么家里連點風(fēng)聲也不知?”

    她垂著臉,有些難堪,奚甯亦瞧見,便對馮照妝硬了硬嗓子,“因前頭朝中有事,又是一家門的事情,便省了繁文縟節(jié),單把文書備下,往后若要熱鬧,闔家一齊坐下來吃個飯就是。你去吧,告訴二老爺一聲?!?/br>
    馮照妝只得去了,到房中來干坐半日,半晌無言。丫頭翠鳳掌燈上來問她話,她適才捶胸頓足,“我原指望著姓范的去了,我當(dāng)了這個家,那才美滿,心里從此再無什么不如意的事情。誰知哪里來兩個妖精,把家里的男人迷了眼,就要當(dāng)了我的家了!”

    翠鳳細問后方知原委,少不得安慰她一番,扭頭下去,便將這話逢人竊議,不過一夜,就傳得闔家皆知。

    因惠德下令,判潘鳳秋后問斬,其妻兒子女,一律沒為官奴,所抄家財,充入國庫,再有登封布政使、福建曹潛、荊州萬道等人一律由三法司按律判刑。奚桓恰躲過了屋里一干丫頭的盤問,成日忙著在公務(wù)。

    南京那邊宅邸,由南京都察院抄沒,京師的宅邸,則由奚桓帶人查抄。這日奚桓帶人在潘家抄檢,在廳上坐著,等一干差役將東西裝箱錄賬。聽見滿院子哭聲震天,驚雀唬鳥,走出來一瞧,除潘懋帶往鄉(xiāng)下去的幾十個下人,其余人皆用繩索牽了,一個個錄了姓名,由差役押走。

    他翻了幾頁賬本,仍舊遞與差官,不想一扭頭,見一群差役抬著十幾口箱子過來錄賬核賬,箱籠一一打開,里頭皆是古玩字畫,金銀器皿,正有一樣金座玉面觀音像奚桓瞧著眼熟,心下大喜,去拿起來翻了底座一瞧,下頭刻著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刹皇撬业臇|西?原是給了花綢填嫁妝,如今卻流落在這里。

    奚桓暗笑果然當(dāng)初所料不錯,忙拿出來,吩咐一眾差官,“將這些東西都一樣一樣拿來我過目抄錄,少不得,還能扯個人出來。”

    當(dāng)日奚桓便拿了搜撿出的東西,裝了箱對差官說要抽調(diào)證物,便抬著往刑部去。

    他刑部的上峰姓齊,這位齊大人因他是首揆之子,待其十分周到照顧。眼前揀了張顧愷之的畫展開來,面色稍驚,扭頭打趣他,“未必你是來給我送禮的不成?免了免了,你這些東西,哪樣拿出來不是價值千數(shù)?我可不敢收?!?/br>
    奚桓睨眼冷笑,“我不是來送禮,是來報案的?!?/br>
    “這倒有趣,你報案不往順天府去,到刑部來做什么?是什么了不得的案子?”

    “案子倒沒什么了不得。”奚桓反剪著手,使差役將滿箱財物羅列出來,“這些東西,原是我家的財物,那年給我姑媽充作嫁妝,送往單家。可今日卻在潘大人的府中抄檢出來,我可沒送過潘大人這些東西,那么潘大人是從哪里得來這些東西,大人細想想?”

    那齊大人稍稍領(lǐng)會,只當(dāng)奚家與單煜晗因休妻之事有了過節(jié),眼下有意要整他,便重新細瞧起那些財物來,“都是些要緊的東西,平常節(jié)禮往來,誰會這么大的手筆?少不得單家也與這潘鳳有些瓜葛。單煜晗幾年內(nèi)從太常寺寺丞榮升到禮部侍郎,恐怕還是這些東西的緣故。”

    “潘閣老任著吏部尚書,多少人的調(diào)任都是潘鳳在為他推舉,少不得都有收禮授官的情況,大家同朝為官,原本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了,犯不著追根究底??晌壹业臇|西跑到了潘鳳的府上,未免以后說不清,還是現(xiàn)查明的好,大人說是不是?”

    齊大人暗暗忖度,這單煜晗若從前有潘鳳這個靠山,眼下靠山也倒了,在朝中勢單力薄,眼前又有賄賂的罪證,要辦他也容易。況且奚桓既有這心思,少不得要全了他的意。

    思及此,便點點頭,“有理,這些年,從地方到兩京,多少人跑關(guān)系走門路,送禮賄賂,把朝綱風(fēng)氣攪得烏煙瘴氣。正好如今有了贓證,索性就揪這么個典型出來,上奏皇上,下達百官,正一正這股以賄授官的歪風(fēng)!”

    如此,便握著這些臟物,往都察院大獄里提審潘鳳。潘鳳一瞧,想起單煜晗先前幾番欲同他撇清關(guān)系,心里大呼痛快,一股腦將從前收禮舉薦單煜晗的事情都拱了出來。

    可憐那單煜晗,還如夢中不知危,正是:是非窟里功難就,名利叢中果怎圓?

    第81章 . [最新] 夜飛鵲(正文終)   一葉隨風(fēng)下?lián)P州。……

    花樓簾影掛斜陽, 屏山掩映金翠畫,春光已逝,秋光再追, 夏也將散了。

    刑部將審核潘鳳收賄授官的供詞整理呈遞內(nèi)閣, 奚甯看到牽扯官員是單煜晗,又瞧審核的官員是奚桓,半點都不意外。與內(nèi)閣商議了, 還是擬了批條上呈御案。

    惠德凝眉想了好一陣,適才將供狀上單煜晗三字敲一敲, “這個單煜晗,是否就是定國侯單堂的后人?”

    “回主子,正是定國侯單家?!苯鹎筛谄錆M踱的步子后頭,笑意謹(jǐn)慎小心且冷冰冰,“到這單煜晗,已是定國侯的第六代子孫了, 說起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從前定國侯是何等叱咤之人?往后的子孫, 雖說都封了蔭官,終歸沒什么大作為。倒是這單煜晗, 當(dāng)年沒向朝廷請封蔭官, 是正經(jīng)科舉出身, 沒曾想, 竟也是靠結(jié)黨營私,阿諛奉承升到了禮部?!?/br>
    “可惜啊……”隨著一聲嘆息,惠德落到榻上,“奚大人, 你怎么看?他賄賂潘鳳的那些東西,可都是你家的財物,你說說,要不要法辦?!?/br>
    奚甯躬著腰拱手,“回皇上,臣與內(nèi)閣的意思,如今官場風(fēng)氣不正,許多當(dāng)權(quán)之人索受賄賂,以賄授官,非以才授,以致底下的官員收刮民脂,用以賄賂上司,非但是朝廷納賢之大阻弊,天長日久,恐怕結(jié)黨成患。此等不法之行,必該嚴(yán)懲,好震懾震懾底下那些貪腐之人?!?/br>
    “有理。那這個單、單什么晗的,叫人抓起來,交由都察院定罪,審出的供狀,拓成冊本,下發(fā)各省各級官員,讓他們時刻看著,也好引以為戒?!?/br>
    如此這般,奚甯傳令刑部與都察院拿人,刑部正是奚桓領(lǐng)命,帶著幾個差官,與都察院季安一道往單家去。

    彼時單煜晗還半點風(fēng)聲不知,剛由禮部歸家,吃過午飯,正欹在榻上看出。榻側(cè)擱著個鎏金三角鼎,里頭盛著好些冰,丫頭秋桂在邊上打著扇,便有絲絲涼意朝他撲來。

    書頁簌簌翻動的間隙里,他抬眉看了一眼那張架子床,紗帳被風(fēng)吹的一落一鼓,好像里頭裝滿了空空的孤寂。要不了多久,床上將迎來另一位新主人,把舊時的痕跡完全掩蓋。

    不曾想,還沒等到他心里淡淡的刻痕被掩埋,畢安便風(fēng)急火燎地跑進來,頂著滿腦門的汗,急得顛三倒四,“爺、不好了,廳上來人,太太一個勁兒只曉得哭,老爺昏了過去,不好了……”

    單煜晗心里咯噔墜一下,端正起身板,“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說。”

    “外頭來了都察院與刑部的人,”畢安狠狠吞咽一下,捏著袖管子揩了一把汗,“說是要請爺?shù)蕉疾煸簡栐?,是問、是問賄賂潘鳳推舉爺升官的事情,他們手上已經(jīng)有了罪證,說是、說皇上有諭,要、要都察院審查如實后,嚴(yán)懲。”

    “都察院和刑部哪里來的罪證?”仿佛有一把大火,頃刻將單煜晗的眼睛燒成一捧灰燼,里頭還有點難以置信的火星,他一把拽著畢安的衣襟,腮角咬得硬如堅石,“我再三與你交代過,送給潘鳳的東西,一定要匿名!”

    “小的不敢有差錯,的確都是匿名的???、可那些東西,是老太太一手備下的。老太太用的、用的是先前太太帶來的嫁妝,偏那些東西,都是奚家替她預(yù)備的,那日奚小大人去抄潘鳳的家,恰好被他搜檢出來,他順藤摸瓜,就、就……”

    聞言,單煜晗怔忪地松開他,“母親真是糊涂!”

    “爺,都察院的季安與奚小大人,還在廳上等著呢?!?/br>
    沉默里,氤氳著涼涼的空氣,單煜晗睨一眼畢安急得發(fā)汗的臉,倏地笑了,淡然地拔座起來,“先更衣,再去見客?!?/br>
    斜眼窗外烈烈的陽光,骯臟污穢無所遁形,他展開雙臂,背影在絕境里顯得格外安穩(wěn)。

    未幾,奚桓就在廳上見到了單煜晗,穿著玉白的圓領(lǐng)袍,衣襟與袖口都用銀線繡著修長的竹枝,戴著頂鏤雕銀冠,大難當(dāng)頭,也如從前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

    他脧一眼奚桓與季安,泠然地坐到上首椅上,抖了抖衣擺,“不知兩位大人光臨寒舍,有何賜教?”

    季安歪在椅上笑笑,“賜教不敢當(dāng),是潘鳳的案子,牽扯進單大人,有圣諭,叫我們請單大人往都察院問幾句話。”

    單煜晗卻不看他,兩眼只盯著奚桓,噙著淡淡笑意,“許久不見世侄,像是又長高了些。奚大人回京,還未拜見,聽說他病了一場,如今可大安了?你姑媽也一向康???”

    奚桓有些說不清他到底是個重名重利、還是個澹然生死的人,可他知道,單煜晗脩薄的眼里一定藏著絕望,還藏著些不為人知的感情,沒人知道,大約只對花綢曾說起。

    思及此,奚桓心里有些不痛快,好像他們背著他,懷揣著一個他不知道的秘密。他陪著花綢長大,她的什么他都了解,唯獨她離開他的那段時光,他不能透徹的知道。

    他唇角一勾,擱下茶盅,冷意朝單煜晗撲過去,“勞大人惦記,闔家都好,只是如今已不好再說什么‘你姑媽’了,該是‘尊夫人’,我與綢襖成婚了,沒大cao大辦,她不喜歡,我就隨她?!?/br>
    “噢?”單煜晗半點不意外,笑著頷首,呷了口茶拔座起來,撣了撣衣裳,斂了笑意,“咱們走吧?!?/br>
    他最先走出去,背影不言不語,炙熱的陽光似一場猛火,漸漸將他的輪廓、以及心里的不甘與委屈吞噬。那些不甘委屈沒人過問過,他也只對一個人提起,但遺憾的是,她從不在意。

    是的,當(dāng)花綢聽見這一則訊息時,正在炕桌上闐香粉,香纂取出來,點燃了玉爐里一朵蓮花,旋即把香爐擱到圓案上去,鴨堆的寶髻似一團迷霧,里頭傳來淡淡的一個音節(jié):

    “噢?!?/br>
    奚桓歪著腦袋窺一窺,只瞧見她半張臉上掛著笑意,還未回頭,已旋出門去。他獨自在榻上垂了垂眼,在她到底是在意與不在意間想了又想,笑意有些失落。

    未及片刻,卻見花綢端著碗燕窩進來擱在他面前,“我的兒,你瞧又熱得你這樣,趕緊吃了,一直拿冰鎮(zhèn)著的?!?/br>
    那琉璃碗上起了薄薄一層冷霜,瞧得人清心涼爽,奚桓心下快意,一把拽住她的腕子掣在膝上,“單煜晗被都察院收押了,趕上朝廷要正風(fēng)氣,他賄賂的數(shù)目又十分大,大概是要拿他殺一儆百了,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啊,”花綢翻翻眼皮,拈帕搽他腦門上的汗,“關(guān)咱們什么事情?我倒有要緊的問你,他送出去的那些東西給都察院做了贓證,那剩下的呢?你可要回來了?”

    奚桓噗嗤樂了,一掃陰霾,把臉貼上去親她,口水汗水濕噠噠地糊了花綢一臉。她攢著細眉左右躲閃,一壁推他的肩,“熱死了,你怎的跟條小狗似的,快撒開、我喊了啊,我真喊了??!”

    他退開了臉,兩手握著她的腰,濕漉漉的臉上嵌著兩只璀璨的眼,笑盈盈地盯著花綢?;ňI覺得他眼里從來都流淌著一條靜謐的河流,她常年上頭愜意泛舟。她笑笑,一點點蘸去他額上的汗,“怎么老這樣傻兮兮的?真是叫人疼不過來?!?/br>
    他又把毛茸茸的腦袋在她頸窩里蹭蹭,嗓子有些黏糊糊的,冒著咕嚕咕嚕的氣泡,“想你?!?/br>
    花綢仰著頭好笑起來,“天亮了才出門去,天沒黑就回來,有什么可想的?快把燕窩吃了,一會子咱們擺晚飯吃?!?/br>
    太陽還有半個冒在西山,熱浪與蟬鳴未散,吃了燕窩,奚桓爽快許多,適才瞧見墻根下幾個箱籠都揭了蓋,鋪上還亂堆著許多衣裳。

    順著他的眼,花綢笑笑,“咱們不是要往揚州赴任?我正收拾行裝,等我這里收拾了,再去你屋里盯著采薇他們收拾。除了外頭的管家小廝,你屋里帶著哪些丫頭去,你快告訴我,我好使她們都打點好行李?!?/br>
    “采薇自然要帶去,別的倒罷,還有椿娘,也就夠了。咱們也不要那些人伺候,真缺人使喚,到揚州再買就是?!?/br>
    說話間,紅藕游廊而來,將花綢叫到正屋里去。奚緞云在理幾封信函,封好了擱在榻上,拉花綢坐下,“我的乖,這里有我寫的幾封信,給你二嬸嬸她們帶回去,你走時,我再給你裝點銀子,也不要多,一家五兩銀子,你總要去拜見的。還有你爹,他的墳上你常去看,可曉得?”

    “曉得的,不用娘囑咐?!被ňI笑笑,挪到她身邊,將她隆起的肚皮摸一摸,“我見不著弟妹出生,只怕回來他都能講話了,娘可千萬記得告訴他,他還有個jiejie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