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 第85節(jié)
花綢忙把他手拍開,赤腳瞪他,“走開!沒孩兒可不怨我。你方才講兆庵的親事定下了,什么時候迎親?” “年前把禮過了,明年春天迎親?!?/br> 花綢牽著唇角,若有似無地笑笑,陽光如箭,把她一側耳朵穿透,耳垂下墜著的紫水晶珠子,如一點愁心,晃著憂悒的光。 帳頂亦有那么一點光,仿佛抓不住的過往,在韞倩眼前晃呀晃,她躺了半個時辰,空洞的眼仍舊沒能闔上,錦帳華褥難睡著,翻個身,床架子“吱呀”一聲,宛如嘆息。 未幾聽見外頭蓮心笑嘻嘻的聲音,“姑媽怎的忽然過來,怎的不說一聲,我們好派車去接啊?!?/br> 旋即是花綢漸行漸近的柔嗓,“還用的著你們派車去接?既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也不是遠客,講什么客氣,韞倩呢?” “姑娘午睡呢?!?/br> “誰午睡?”韞倩朝著外間嚷了聲,不過須臾,已笑逐顏開地迎出去,兩眼照一照花綢,便趣,“好幾日不見,你又添了容光,夫妻恩愛,鴛鴦帳暖,難得,竟還舍得往我家來。” 花綢搖著扇嗔她一眼,“去、沒良心的,我何時沒想著你?” 兩女挪坐榻上,韞倩喚來茶果,對吃對笑,寒暄半日,她又說幾句買賣上的事情,講得頭頭是道,十分像個生意上的人。花綢不由將她打量一番,嘖嘖稱嘆,“不得了,如今愈發(fā)能干了,一個家業(yè)叫你撐著,還打理得井井有條?!?/br> “嗨,我倒不費什么力,只是費些心?!表y倩嗑著瓜子,吭哧吭哧松鼠似的可愛,“外頭都有掌柜們經(jīng)營,我不過是cao心賬上的事情,就這些,還有四娘幫著照看呢。這些事情也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罷了,給外頭各大掌柜一些好處,他們也不大好欺負我是個寡婦,大家太平為上。” “是這個道理,盯得太緊,反倒逼人造反,不如留人點余地?!?/br> 這一說話,太陽西垂,窗外梧桐上幾個昏鴉叫個不住,花綢臨走,才沉下眼色問她:“你還好不好呢?” 韞倩明白她的意思,裝作不懂,將她送出院門,“我再好沒有了,買賣上的事情還算順當,身子也益發(fā)好起來,還有哪里不痛快?” 余下的話,卡在花綢喉間,不再提起,在門前握一握她的手,“改日再來瞧你,請你也到我家去坐坐?!?/br> 韞倩目送她的馬車走出胡同幾丈,適才旋裙進去,園中蟬吵鶯噪,聒耳得緊,西邊的太陽熱得人頭暈目眩,好像有喧喧嚷嚷一場喜事發(fā)生在她身邊,歡鬧的人群碾過她,她在余歡狼藉又空空蕩蕩的街市,狼狽地慢行著。 “太太!” 哪里忽地喊一聲,韞倩扭頭四處尋一陣,見刺眼的遍地陽光下,有個小廝頂著滿腦門的汗跑到跟前來,“正找您呢,王掌柜來了,在廳上等著呢,說是咱們家在南門外大街上的有間鋪子租契到日子了,他領著房東來簽約呢。” “哎呀,昨兒對我說起的,我竟給忘了,你快去叫王掌柜招呼著,我換身衣裳過去?!?/br> 那小廝忙跑到前廳傳話,見那老掌柜引著位青年椅上入座,一頭吩咐兩個小廝拉了屏風在上面椅前擋著,一面叫了茶來,“實在對不住,愿該到您府上簽約的,可如今當家的是我們太太,她年輕婦人,又是孝期,不大好往外頭去,只好勞您跑這一趟了?!?/br> “不妨事。” 那青年二十啷當歲,穿著鴉青的袍子,戴著鏤雕竹枝羊脂玉冠子,生得眉如長山,眼染濃霧,笑起來,卻似玉質(zhì)竹風,“我才由杭州回京,正想到處走走,正巧與貴家的續(xù)租契,祖父叫我來送一趟,也順道看看京中這些年的變化。” “說起來,變化倒不小呢?!蓖跽乒衲橹殻Φ脹]眼縫,“郭小公子自幼跟著令尊赴任杭州,多少年不回京了,哪里曉得,光是西門外大街上就起了好幾座高樓,東門外大街往皇城那幾條街,大變了模樣,可去瞧過了?” “還不得去瞧,正預備后日去逛逛,我有位姓施的舊友住在那邊,順道去訪他一訪?!?/br> “可是都察院御史施家?” “正是。” 原來這青年是內(nèi)閣閣員文淵閣大學士郭鳳珠的孫子,名曰郭昭,早年隨他父親往杭州任官,甚少回京。此番回來,是預備著兩年后科舉。他家許多鋪子是租給了盧正元做買賣,愿該府里管家來跑一趟的,卻為他要看看京師新景,便打發(fā)了他來走動。 王掌柜見他為人有禮,并不拿調(diào)拿喬擺架子,心中甚喜,與之侃侃攀談起來,“施家的小施大人定了親,前些日他府上還往我們酒肆里定了許多酒去?!?/br> 郭昭含笑呷了茶,“噢?那但愿我后日去賀,他還有貴家的好酒招待我。” “小公子喜歡,改日我叫酒肆里送兩壇子到您府上去就是?!?/br> 正說話,恍然聽見環(huán)佩簌簌,朱釵映光,屏風后頭隱隱綽綽一個人影福身見禮,“有勞久等?!?/br> 韞倩是由后門進來,恰好聽見說起施兆庵的親事,恍如哪里都逃不過去的陷阱,她從這里爬出來,又掉進那里,天羅地網(wǎng)中,她的聲音被看不見繩索勒得有些碎裂。 落在郭昭耳朵,像只啞了嗓子的黃鶯,他好奇地歪著眼,想將銀屏望穿,看看后頭坐的是怎樣一位愁病西子。 “吭吭,”那王掌柜見他望穿秋水的眼,忙在邊上咳了兩聲提醒。 郭昭適才自覺失禮,忙作揖回禮,由懷里掏出兩份租契遞與王掌柜,“祖父已經(jīng)落了姓名,還請貴主落了款,一份我?guī)Щ厝?。?/br> 那王掌柜接了,送到銀屏后,韞倩細看了,望望蓮心,蓮心也望望她,未帶筆墨。王掌柜踅出屏風,欲叫外頭小廝拿筆墨來,誰知那郭昭,傻乎乎地由懷里掏出管上好的羊毫,摘了玳瑁筆套,放在舌尖上舔舔,遞給王掌柜,“我?guī)е?。?/br> 倏聞屏風后頭“嘻嘻”兩聲笑,像黃鶯的羽毛,掃在他的手背上。他藏在袖里撓一撓,見王掌柜的影正要旋出來,他趕著上前兩步去接租契,正站在屏風旁,趁機瞥眼偷覷。 那椅上坐著個蔥蒨的側影,裙如荷蓋,衣如彩霞,鬢似烏云,簇擁著一張寥落的臉,一雙寂寞的眼,不見一絲笑顏,好像剛才的笑聲只是他的錯覺。 她半垂著下頜,沉默里,涌著洶涌的浪潮,她好像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眼脧過來,便有像深海一樣浩瀚的孤寂與憂悒朝郭昭打過來。 他接了契書,折在懷里,作揖告辭,剛走到門前,又陡地退回來,向銀屏后綽綽的影拱了拱手,“你的嗓子有些啞,可用川貝煎了雪梨來吃,擱點糖霜,又潤喉又甘甜。” 一霎氣得王掌柜吹胡子瞪眼,只恨自己方才被他有禮有節(jié)的模樣迷了眼,原來是個浪蕩流氓!便一甩袖,冷眼射他。 他看見了,帶著愧色垂垂頭,須臾又理直氣壯地抬起來,補了句,“一點不苦的。” 韞倩在屏風后頭聽見,怔了半晌,片刻回神,斜看一眼王掌柜,那王掌柜早氣得胸口喘不平。郭昭見了,玉質(zhì)面龐笑得完美的詮釋了“厚顏無恥”四個字,又連作兩個揖,“失禮失禮,告辭告辭。” 他走出門去,太陽落了山,余熱未散,平地躍起的熱浪里仿佛充斥著喧囂吵嚷,枝上鶯歌的,卻是另一段故事了。 而韞倩則由屏風后頭轉了身,后門出去,暮云凄凄,背立昏鴉,又是另一種心境。 第80章 . 夜飛鵲(六) “怎的洗澡反倒脫不得?…… 五月鳴蜩, 荊州的公案了結,惠德有諭,將一干人犯押送回京, 著奚甯回調(diào)原職,并收押潘鳳等人, 待奚甯回京, 內(nèi)閣定案,三法司匯審定罪。 旨意卻對潘懋只字未提,朝野眾人只得耐著性子等待奚甯返京。七月流火,奚甯得返, 在家修整行裝一日, 次日便被傳召入宮, 奚甯特問了小太監(jiān),不出所料,潘懋亦受傳召。 惠德給兩人皆賜了坐, 奚甯不敢輕懈,拜禮謝辭, “臣不敢妄坐。” 殿內(nèi)震冰,惠德笑里帶些涼意,望了望潘懋,又看向奚甯, 笑意添了絲和藹,“你坐,聽說你在荊州病了一場, 還是上回在都察院受刑落下的病根, 君臣多年,朕心里也疼啊??捎谐枷聟⒆? 又確有其事,朕也不得不罰,否則國法何在?” 說話間,冷眼掃一掃潘懋,潘懋心知他言外之意,不敢妄動。奚甯目不斜視,忙拱手,“臣多謝皇上天恩,臣自知有罪,甘愿伏法?!?/br> 惠德點頭慢笑,“聽說你的那個女人有了身孕,還跟著你東奔西走?世間情誼,無非君臣、父子、夫妻、師生,我看這個女人倒是有情有義。要論君臣,你們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又論父子,老話說‘父債子償’,可反過來,何嘗不是一樣?潘鳳的過失,潘閣老從前可知道?” 潘懋立時蹣跚站起來,又伏跪倒,“老臣教子無方,罪該萬死?!?/br> “一死就行了,何必萬死?”惠德嘴角噙著冷笑,睨著他低伏的頭顱,“再論師生,這做學生的,當然該尊師重道,可因師而忘君,那就是有違天理。你的那些學生,有忠君的,也有不忠君的,朕,且不計較,你既是老師,就該好好教教他們,‘天地君親師’,何以君在天地之后,這個道理,他們不明白,你潘閣老還不明白嗎?” “臣,謹令圣命。” 惠德見其顫顫巍巍的身骨,施了威,自然就該賞恩,免得他底下那班學生有怨。便指指奚甯,“奚甯,你年輕些,快將潘閣老扶起來,到底是這么多年的元老了。雖說‘子不教父之過’,可兒女賬,到底該兒女自己去還,咱們,管好咱們自己就成?!?/br> 待奚甯扶著潘懋坐下,惠德斂了笑意,目光冷滯,“潘閣老年紀大了,為朝廷、為朕效力這么多年,實在辛苦,也該回家頤養(yǎng)天年了。金巧,傳旨下去,以后內(nèi)閣的擔子,就教給奚甯,把那個都察院的柳尋芳提進內(nèi)閣,補了缺?!?/br> “是,奴婢這就擬旨?!?/br> 富貴錦陣終有散,黃粱高枕亦需醒,至此,潘鳳收押受審,潘懋辭去內(nèi)閣首揆一職,卸甲歸家,朝野皆震。 有一輪落,必有一輪升,奚甯升任首揆之事不過下晌便傳開,單煜晗聽見旨意時,正在病榻前侍奉老侯爺用藥,十分盡心,親自喂服。 屋里滿是沉沉的夕陽,老侯爺枯癟的臉仰在床頭,連番嗟嘆,“我早知奚甯是個揆首之才,果然如今內(nèi)閣是他當了家??上?,我早早為你謀劃的婚事,被你那不成器的母親一攪和,斷了條平坦好路。若是她當初好好待媳婦,何至于今日與奚家斷了關系,可惜、可惜啊……” 單煜晗泠然冷笑兩聲,擱下藥碗,“沒什么好可惜的,奚子賢這種人,別說姻親,就是他的親兄弟,他也未必肯幫。何況如今兒子已升到禮部,不靠他,將來一樣能入列閣臺?!?/br> “你與潘鳳的往來,可有什么不當之處?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落下把柄的好?!崩虾顮旍ピ诟哒砩喜A目,發(fā)皺的眼睛泄出擔憂。 “父親放心,往日出入他的家門,也是正常公務往來,送的那些禮,也都是匿名送去,就是都察院知道,沒有證據(jù),也追究不到兒子頭上?!?/br> 老侯爺適才稍稍放心,又睡回床上,眍?的兩個眼窩像兩個黑漆漆的陷阱,而他也如一具活尸,泛著冷rou的腥膻。 單煜晗告退到外間,見魏夫人正在榻上吃茶,面上融融喜色,像是有什么喜事。 前去一問,魏夫人便拽著他的腕子坐下,開口說起來,倒真是一樁喜事,“我打聽過了,新從南京調(diào)過來的大理寺少卿楊大人家的大女兒還未定親,這個楊大人與內(nèi)閣馮大人是連襟,他家女兒我前些日見了,雖說相貌平平,可也年輕,今年十七,八字與你倒相配。我想著,先去對她母親說一說,聽聽她的意思?!?/br> 聽得單煜晗腦袋嗡嗡作響,全然沒往心上去,拜了拜禮,“全憑母親做主吧?!?/br> 這就辭去了,外頭流金鑠石的天,熱炎炎渾身透汗,黏黏膩膩,令他直皺眉頭,只覺哪里都不干凈。 金滾熱浪,香汗透紗,紈扇亦扇不住的熱。檻窗開著,炕桌上擺了瓜仁香茶,并一甌酥油鮑螺、一個攢盒里的各色果脯?;ňI穿著酡顏對襟薄綃衫,白茶的裙,帶著翠云細鈿,與韞倩榻上對坐著說笑。 見紅藕進來,端兩碗冰鎮(zhèn)的紅豆蓮子湯,“太太晨起煮的,叫冰鎮(zhèn)著,午晌給姑娘們吃。” 花綢朝窗戶外頭瞥一眼,問她:“娘呢?” “睡午覺呢,荊州回來,一路都沒什么,誰知那日在城外,車輪子碾著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像是顛著了,有些不爽快。我叫請?zhí)t(yī)來瞧,太太卻說麻煩,不叫我請,也不讓告訴老爺姑娘,這會兒有些沒精神,睡下去了?!?/br> 聞言,韞倩望窗戶邊讓一讓,拉她坐下,“這可不是小事情,我有過身子,起先時就橫不舒服豎不舒服的,大約是這個緣故,孩兒才兀突突沒了。你不要聽姑奶奶的,她是最不愛費煩人的人,有不舒服也講舒服。你還是叫人去請個太醫(yī)來,人來了,未必她還不瞧?她瞧著二十出頭,可實際也是高齡,更要十分當心?!?/br> 紅藕想是這個理,趁奚緞云睡著,往總管府里使喚人請?zhí)t(yī)去?;ňI吃著蓮子湯,望著她笑,“虧得你,我竟不知還有這些要注意。” “嗨,我是有過的人,自然曉得?!?/br> 兩個說說笑笑,吃夠了,韞倩拈帕蘸蘸嘴,對著她把眉一提,神神秘秘的,“噯,單煜晗仿佛又要娶妻,像是瞧上了大理寺少卿楊大人家的小姐,今年十七了,還未婚配。” “你往哪里曉得?” “前些日子,魏夫人親自走到我家胭脂鋪子里,為這楊家小姐揀了好些脂粉頭油,我們四娘告訴我的。你想想,既不是這個心,她一個侯門夫人,禮部堂官的親娘,犯的著親自去買東西?總不是為楊家夫人買的吧?我就想,單家早就經(jīng)窮了,她還要張羅一場婚事,少不得,還是用你的帶去的嫁妝。我常說,你該想法子把嫁妝討回來才是,何苦白白給人糟蹋?” 花綢不動聲色地笑笑,“我不討,自然有我不討的道理嘛。錢好花,罪難受,你等著吧?!?/br> 春鶯相嬉,夏風炎熱,韞倩又坐了會,見時候不早,不待款留,坐了軟轎趕回家去?;ňI送她到角門上,回來臨窗看見奚桓不知何時歸家,坐在榻上,正端著她吃剩的蓮子湯一口飲了。 她在窗戶外頭笑笑,“傻子,你家連碗蓮子湯也供不起了?要吃么廚房里頭端去,你姑奶奶煮了一大鍋,用冰鎮(zhèn)著呢,非要吃我剩的這口?!?/br> 想是剛坐定,奚桓還滿腦門的汗,聽見廚房還有,忙將碗從窗戶里遞出去,“好姑媽,快盛一碗我吃,熱死了?!?/br> 不一時,花綢西廂廚房里盛了來,擱在榻上,“這樣大的太陽,你不要騎馬,套車好了?!?/br> “套車哪里趕得及?!鞭苫赋赃^,有些涼意,痛快地咂摸兩下嘴,“我告訴你吧,自打潘鳳被收押,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匯審,忙得腿也跑斷。這個衙門出來,又往那個衙門里去,竟忙活他潘鳳的爛賬,趕上季大人也回來了,你猜猜,光是登封、荊州、福建這三處地方,問出他這些年貪了多少銀子?” “多少?” “一千萬?!?/br> 花綢險些驚掉下巴,“我的老天爺,這么些錢,只怕放也沒處放,他哪里花去?” “人專門在南京買了處宅子存放銀子?!鞭苫感π?,抬手闔上窗戶,又闔了門,拽著花綢倒在床上去,“我累也累死了,想想我一年才一百多兩的俸祿,卻要跑斷腿,風里來雨里去,還押著前途性命,多不值當啊?虧得家底還算厚,否則我也要動貪念了。” 花綢正把扇懸在他臉上扇風呢,聽見這話,一扇子狠拍在他臉上,“這話也該說得?一百多兩俸祿有一百多兩的活法,照你這意思,那些沒家底的大人,就得放手去貪?真是好沒志氣的話……” “我說句玩笑嘛。”奚桓捂著臉,可憐兮兮地眨巴兩下眼。 “玩笑也不許說!” 奚桓靜一陣,見她有些生氣,攬著她的腰倒下,罩在她上頭,“這有什么好生氣的?你知道我的性子,不會伸手拿那些錢的。別生氣了,笑一笑,這樣熱的天,氣出心火來可不好?!?/br> 恰好他額上墜下一滴汗,掉在花綢眼睛里,登時如火燒般疼,花綢一股腦揉起來,奚桓忙扒開她的手,一壁吹氣,一壁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要不你打我?” 花綢揉得淚眼婆娑,嗔怨他一眼。奚桓呵呵發(fā)笑,把腦袋上的汗隨袖抹了,俯低下來親她,親得她嗓子眼里直哼哼熱,那聲音,似推還迎,酥人心骨。 雨意云情之時,奚桓把彼此都解了,撒了帳,將她抱在懷里,嘴對著嘴渡津換舌,峰聳云立,柳腰款擺,嬌花輕折,萬種妖嬈,十分和美。 至斜陽長立,吃過晚飯,始見奚甯歸家,往正屋里瞧見擺了四樣菜饌并一碗飯,不見奚緞云。臥房里進去,才見她在床上靠著,面色有些發(fā)白,叫來紅藕問,才曉得是那日進城路上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