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可是葉瑾聲猶豫地看了謝青珣一眼，抄紙也是很耗費(fèi)體力的。

    抄紙的時(shí)候需要將竹簾從水中提出來，吃住的重量至少超過了二十斤！可不容易呢。

    謝青珣身形頎長，再加上這段時(shí)間他也病了幾次，擱在葉瑾聲的眼里，那完全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代名詞。

    .

    雖然沒有明言，但是葉瑾聲話里隱含的意思謝青珣如何會聽不出來。

    葉瑾聲在懷疑自己不行。

    謝青珣的腦海里立刻翻譯出來了葉瑾聲的言下之意。

    他冷靜地開口，不過抄紙而已，我自是能做到的。

    葉瑾聲眨了眨眼睛，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剛才是不是在謝青珣的語氣里聽到了一絲絲的倔強(qiáng)和不服氣？

    只是，強(qiáng)烈的求生欲讓他咽下了繼續(xù)阻攔的話。

    .

    將昨日廢了葉瑾聲兩條胳膊才打出來的一桶紙漿倒入早就備好的紙槽，又拿起一旁的木棍，將紙槽里的紙漿認(rèn)真攪拌均勻。葉瑾聲在一旁指導(dǎo)，看著謝青珣做的有模有樣的，也放下了心。

    謝青珣取過竹簾，沒入紙槽中。

    懸浮在水池中的絮狀物在謝青珣的動作下，緩緩沒過池中的竹簾。

    謝青珣握住外框，手臂用力，只聽嘩啦一聲，已經(jīng)浸了一層薄薄紙漿的竹簾自水中抬起。

    然而，葉瑾聲關(guān)注的卻是謝青珣的手臂。

    為了抄紙方便，謝青珣的袖子用襻膊幫起，露出了兩條手臂。

    說起來，謝青珣雖然人看著病懨懨的，露出的手臂卻不見瘦削，尤其是抬起竹簾的時(shí)候，臂上肌rou鼓起，更讓葉瑾聲驚訝。

    如果不是現(xiàn)在他的手臂酸軟無力，估計(jì)他已經(jīng)戳上去了。

    多難得啊，一個(gè)看上去病弱的年輕人，居然有肌rou！

    葉瑾聲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謝青珣，余光瞥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臂，謝青珣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很奇怪？

    乍然被問到，葉瑾聲下意識道，能不奇怪嗎？你看著那么瘦，居然也有肌rou！

    雖然不知道肌rou是何物，但瞧著葉瑾聲看著自己手臂的模樣，謝青珣也基本上能夠猜出一二。

    猜出來后，他的臉就黑了。

    他雖然看著病弱，但那份病氣是偶爾會看到的莫名其妙碎片導(dǎo)致的，之前不知這其中的聯(lián)系，他也特意鍛煉過。沒葉瑾聲以為地那么弱。

    不過，若是那古怪的記憶碎片仍舊時(shí)不時(shí)出現(xiàn)，謝青珣仍舊要時(shí)不時(shí)大病一場，饒是他自己，也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躲得過去。

    .

    就在謝青珣沉思的時(shí)候，葉瑾聲也回過神兒來了。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冒犯，他連忙補(bǔ)救道，那個(gè)，我我不是我就是哎

    只可惜，開口解釋的時(shí)候，葉瑾聲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越是解釋，就越是說不清楚，結(jié)結(jié)巴巴了好一會兒之后，他垂頭喪氣地道，抱歉，我之前真的沒有惡意。

    謝青珣唇角微微勾起，不及你。

    嗯？

    葉瑾聲懵了一會兒后，終于反應(yīng)過來，謝青珣這是在說他的力氣比不上自己。

    不過，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言簡意賅。見危機(jī)情報(bào)接觸，葉瑾聲不由得抱怨道。

    謝青珣回避了這個(gè)要求，示意葉瑾聲自己手里還拎著竹簾呢，紙漿抄出來了，然后呢？

    葉瑾聲指了指一旁的墻根，斜著放到那里，等晾干就行了。

    謝青珣的眸子里罕見地露出了一抹震驚，就這樣？

    對啊。葉瑾聲點(diǎn)頭，所以我昨天才會著急嘛。

    眼看著九十九步都走完了，結(jié)果卻栽在了這最后一步上，葉瑾聲也覺得很不爽，但是再不爽，他那兩條酸軟的手臂還能讓他再不爽一點(diǎn)兒。

    將竹簾放好后，謝青珣的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

    若是一張紙便需要占掉一張竹簾的話，也難怪諸平楚氏產(chǎn)出的紙張價(jià)值千金了。

    見謝青珣看著那竹簾，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葉瑾聲等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嗎？

    謝青珣嘆了一口氣，只是覺得，產(chǎn)量太低。

    周染寧變好一張竹簾，耗費(fèi)時(shí)間也需半月。

    若是想要量產(chǎn)，必然需要大量的竹簾。

    可手藝能趕得上周染寧的人又有幾個(gè)？

    你說這個(gè)啊。葉瑾聲道，其實(shí)還有幾道工序的，只不過沒找到合適的材料，只能暫時(shí)省了。

    哦？謝青珣頓時(shí)起了興致，愿聞其詳。

    左右晾干紙張也需要時(shí)間，葉瑾聲便和謝青珣道，還需要一種粘合劑。

    粘合劑？

    謝青珣思索了一會兒，此物要往何處去尋？

    葉瑾聲不由得苦笑，這種東西是用幾種不同的植物混合熬煮提取的。

    那瑾聲可知是哪幾種？謝青珣詢問道。

    我不知道。

    這句話，葉瑾聲說得十分光棍。

    第22章

    你不知道？謝青珣十分驚訝。

    葉瑾聲也有些無奈，他知道造紙的工藝不假，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是造紙匠人啊！

    他只是知道大致的流程，比如，在打漿槽中放入植物粘液，以起到潤滑、固定的作用，避免揭紙的時(shí)候兩張紙之間黏連破損。

    至于那植物粘液是用什么植物制成的，又是如何制成的，他確實(shí)是不知道。

    不過葉瑾聲在自己的記憶里搜索著，好像在使用植物粘液之前，造紙匠人們就已經(jīng)使用其他的方法增加潤滑性來著，不過，到底是什么呢？

    晃了晃腦袋，還是想不起來，葉瑾聲不由得錘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再想敲一下的時(shí)候，手腕卻被抓住了。

    抬頭就對上謝青珣那不贊同的目光。

    葉瑾聲：？？？

    想不起便想不起，不必自責(zé)。謝青珣道。

    呃葉瑾聲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跟謝青珣解釋，他其實(shí)只是習(xí)慣性地動作而已。

    不過，對方畢竟是好心，葉瑾聲立刻回應(yīng)道，我知道了，謝謝玄玠。

    .

    為了加快紙張干透的速度，葉瑾聲在托著紙張的竹簾旁架起了火堆，烘烤了起來。

    不過，葉瑾聲也擔(dān)心靠得太近會將好好不容易抄好的紙張和竹簾燒掉，調(diào)整了好久之后才終于尋找到一個(gè)合適的距離。

    謝青珣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葉瑾聲忙碌。

    直到金烏西墜，葉瑾聲的聲音傳來，好了。

    小心翼翼地將干透的紙張從竹簾上揭下，葉瑾聲興沖沖地跑到了謝青珣的面前，好了！

    謝青珣點(diǎn)燃油燈，昏黃的火苗跳躍及幾下，燈芯發(fā)出了噼啪的聲音。

    書案上放著一張紙，紙質(zhì)潔白，阿融和阿滿趴在桌子的兩側(cè)，仔細(xì)地打量著這張紙。

    阿融和阿滿并非是覺得紙張稀奇，兩人也曾經(jīng)用過紙，只是如今造紙技術(shù)被諸平楚氏牢牢地握在手里，切紙張的產(chǎn)出極低，綜合起來考慮，還不如竹簡合用呢。

    但是現(xiàn)在攤在書案上的這張紙不同，他們可是親自參與制作了呢！

    這意味著這張紙的形成，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葉瑾聲跪坐在書案的右側(cè)，正在耐心地幫忙磨墨。

    謝青珣思慮良久，抬手取過一支毛筆，筆尖蘸滿墨汁，緩緩地在紙上落下一筆。

    葉瑾聲歪著腦袋，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shí)維我儀。

    若是放在前一世，葉瑾聲八成要翻開字典查一查，不過這一世，厚著臉皮蹭了兩個(gè)小家伙兒的夫子，他的文化水平也是大幅度增長。

    第一句好懂，柏木小船飄蕩在河水的中央。

    但是第二句，對于大部分人而言，就比較艱澀了，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垂發(fā)齊眉的少年郎啊，是我心中的好對象。

    念完后，葉瑾聲又看了一旁的謝青珣一眼，忍住了繼續(xù)問下去的沖動。

    .

    知曉紙張已經(jīng)制成，宋昀立刻匆匆趕來了小院。

    一進(jìn)門，他就奔向了謝青珣，紙呢？！

    眸光落在書案上的那一副字上之后，宋昀呼吸一滯。

    居然居然真的是紙！

    從謝青珣那里知曉葉瑾聲想要制作紙張的時(shí)候，宋昀的心里是不怎么相信的，不過眼看著葉瑾聲帶著兩個(gè)小家伙兒一起折騰，最后甚至連謝青珣也湊了進(jìn)去，宋昀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是他的心里還是升起了一絲絲的期待。

    諸平楚氏把持造紙工藝，然而如今的造紙技藝不夠純屬，高品質(zhì)的紙張稀罕無比，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而那些品質(zhì)不大好的，宋昀也看不上眼。

    但此時(shí)放在書案上的那一張紙不同，雖然稍顯厚重，但是質(zhì)量比起諸平楚氏大規(guī)模售賣的紙張來說，要好上許多。

    當(dāng)聽葉瑾聲說這張紙是謝青珣親自動手抄出來的后，宋昀眸中更是異彩連連。

    他有心想要在小院中久留，以便于和葉瑾聲多探討一番造紙技藝。

    然而謝青珣卻以夜幕四垂為由，禮貌地將他給趕了出去。

    眼看著院門被關(guān)上的宋昀：

    罷了。宋昀搖了搖頭，左右葉瑾聲也已經(jīng)成功制出了紙張，說明他的造紙工序是沒有問題的，之后如何提高紙張的產(chǎn)量和質(zhì)量，來日方長，需細(xì)細(xì)商討。

    畢竟

    宋昀停下腳步，遙遙看向了南方，諸平，楚氏。

    .

    入夜，葉瑾聲正要休息，房門卻被敲響。

    打開門后，門外站著的居然是謝青珣。

    玄玠？葉瑾聲疑惑，可有事？

    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找自己是為了做什么？

    謝青珣的眸子落到了葉瑾聲的手臂上，可大好了？

    知道他問的是自己的兩條手里，葉瑾聲也忍不住苦下了臉，癥狀減輕了一些。

    謝青珣抬手，想要按在葉瑾聲的肩膀上。

    葉瑾聲立刻后退一步，警惕地道，你別碰我，我疼。

    謝青珣抬起的手頓時(shí)僵在了半空，繼續(xù)往下放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看到對方略顯尷尬的神色，葉瑾聲倏然間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的話未免太過，連忙補(bǔ)救道，我不是故意

    我知曉。謝青珣唇角勾起，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

    葉瑾聲被那一聲輕笑晃了眼，再次回過神兒來的時(shí)候，謝青珣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房間里了。

    更不妙的是，他的手還擱在自己的胳膊上。

    葉瑾聲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莫名的，他覺得事情不太妙。

    果然，下一瞬，酸痛的感覺從他的手臂上傳來。

    葉瑾聲悶哼一聲，抬手就想將人給掀開，掀到一半兒猛然間想起謝青珣可不像是自己，自己要是真的將人給掀翻了，謝青珣指不定就躺床上了！

    想到這里，葉瑾聲連忙伸手去抓人。

    可惜的是，他抓住的卻只有謝青珣的衣袖，只聽撕拉一聲，長袖撕裂，半片落在葉瑾聲的手里，而另外半片

    謝青珣倒在床上，看向葉瑾聲的目光有些莫名。

    葉瑾聲干笑兩聲，連忙起身，試圖將謝青珣拉起來，卻不防腳下踩到衣擺，整個(gè)人毫無防備地向著謝青珣倒了過去。

    第23章

    眼看著自己就要砸到謝青珣的身上，葉瑾聲立刻伸手撐在了謝青珣的兩側(cè)。

    畢竟在葉瑾聲看來，自己若是真的砸下去了，謝青珣這身子骨必定會被自己給砸出個(gè)好歹來。

    那到時(shí)候誰給自己作保啊？

    然而，事情發(fā)生地太快太急，葉瑾聲忘記了，他的兩條手臂還酸疼著呢，幾乎是在手掌壓上床板的那一瞬間，葉瑾聲悶哼一聲，手臂一軟，整個(gè)人都砸到了謝青珣的身上。

    好巧不巧的，落下去的時(shí)候，葉瑾聲的嘴唇砸在了謝青珣的鎖骨處。

    唔

    葉瑾聲只覺得一股痛楚從自己的上唇處傳來，很快，口中就嘗到了一絲絲的血腥，似乎是剛才那一撞，他不小心把自己的嘴唇上唇給撞破了。

    腥甜的血液涌出，染紅了葉瑾聲潔白的牙齒，部分也沾到了謝青珣的衣襟上。

    謝青珣似乎是對血腥氣十分敏感，在葉瑾聲悶哼出聲之后，立刻道，你受傷了？磕到哪里了？

    葉瑾聲嘗試了幾次，試圖撐起自己的身體，奈何手臂仍舊酸軟，最后只能生無可戀地趴在謝青珣的身上，側(cè)著腦袋，悶聲悶氣道，我沒事，就是手太酸，起來不來。

    謝青珣一頓，循著那股血腥氣的味道看過去，立刻在自己的衣襟處看到了一片血跡。

    他抬起手，捏住了葉瑾聲的下頜，將人的腦袋抬起，果然，在他的上唇處看到了一處仍舊在流血的傷口。

    謝青珣皺起眉，一手撐地，另一只手挪下去，按住葉瑾聲的腰，帶著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別亂動。

    謝青珣拍了拍葉瑾聲的后背，受傷了還不老實(shí)。

    不用！葉瑾聲艱難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很快就能止住了。

    嘆息一聲，謝青珣取過一旁被扯斷的袖子，疊了兩疊，用里側(cè)按在了葉瑾聲的唇上。

    葉瑾聲動了一下，卻被謝青珣瞪過來的那一眼止住了動作。

    待上唇的那處傷口止住血之后，葉瑾聲嘴唇翕動，謝謝。

    說完，他還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上唇的傷口，傷口處受到刺激，忍不住嘶了一聲。

    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才能好。葉瑾聲嘟囔道。

    當(dāng)然，還有后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若是謝青珣沒有半夜過來擺放，大概方才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話說，葉瑾聲開口，玄玠過來，是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