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guī)則為何？謝丹致又問道。

    葉瑾聲思索著道，其實很簡單的，就是一方執(zhí)黑，一方執(zhí)白，先將五個同色的棋子連成了一條線，就算贏，橫豎或者是斜線都可以。

    聽著倒是十分簡單。謝丹致招呼道，那便下五子棋！

    一邊說著，他一邊拂起袖子，一顆一顆將白子歸位。

    葉瑾聲見謝丹致堅持，只好坐下。

    將棋盤上的棋子都收拾干凈之后，謝丹致對葉瑾聲道，瑾聲先行。

    那我就不客氣了。葉瑾聲沒有拒絕，畢竟和謝丹致比較起來，自己說是個菜鳥也不為過。

    葉瑾聲拿起一枚黑子，啪得一聲，直接按在了最中間。

    謝丹致笑著捻起一枚白子，落到了那枚黑子的一側(cè)。

    而謝青珣則站在了葉瑾聲的身邊，做了位觀棋者。

    幾子落下后，謝丹致的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下一瞬，謝青珣俯身，從身后摟住了葉瑾聲，左手按在葉瑾聲的肩膀上，而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改變了葉瑾聲原本落子的方向。

    要落在這里。

    啪

    黑子落下，堵住了白子斜著連成五子的道路。

    謝丹致無奈地道，玄玠，觀棋不語，乃真君子也。

    珣非君子。謝青珣淡定地回應(yīng)。

    見這兄弟倆互懟，葉瑾聲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卻不想，原本按在葉瑾聲左邊肩頭的手忽得上移，捏了捏他的臉頰，專心。

    葉瑾聲：

    他的臉頰立刻紅了些許，只是此時謝青珣正站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的身前就是謝丹致，葉瑾聲拿謝青珣沒有辦法，只能暗自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謝丹致在對面，將謝青珣的一舉一動盡數(shù)收入眼中，眸子里笑意依舊。

    在謝青珣的強行干預(yù)下，這一盤五子棋最終還是變成了兄弟對決，葉瑾聲從未想到，普普通通的五子棋居然也能下這么久。

    他自己是走一步看三步，但是對于謝青珣，或者是謝丹致而言，他們走一步的時候，或許就已經(jīng)考慮到了后面的十步了。

    一局五子棋下完，最終還是謝青珣與葉瑾聲獲勝。

    謝丹致將一枚白子捻在手指間，翻轉(zhuǎn)了好一會兒之后，往一旁的棋簍里一扔，我認輸。

    謝青珣唇角翹起，大兄，承讓。

    你可真是謝丹致無奈地搖頭，目光掃過仍舊以身高優(yōu)勢把葉瑾聲摟在懷里的謝青珣，眸子微微閃動，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

    吃早飯的時候，阿融和阿滿見到謝丹致后，乖巧地叫人。

    謝丹致對于自己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十分溫和，半蹲下身體，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感慨道，長高了。

    阿滿立刻道，因為我有乖乖聽話，每天都在喝牛乳。

    說完，阿滿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但是牛乳好難喝。

    謝丹致爽朗一笑，勸慰道，那也比藥汁好喝。

    阿滿想了想，重重地點了點頭，大舅舅說的是！

    謝丹致又看向了阿融，看著阿融小大人般的模樣，謝丹致笑瞇瞇地考校了他一番后，點了點頭，很好。

    .

    吃過早飯，讓兩個小家伙兒去讀書之后，三人來到了書房。

    書房里擺放著的仍舊是澄心紙，謝丹致斟酌了一會兒后，開口問道，此種紙，似乎比市面上售賣的七松紙更勝一籌。

    確實是這樣。葉瑾聲點頭，這種紙喚作澄心紙，在制作工藝上更加精益求精。

    .

    澄心紙，其實就是葉瑾聲前一J久負盛名的澄心堂紙，為南唐后主李煜下令監(jiān)制的御用書畫用紙，后南唐覆滅，澄心堂紙也流散民間，為J人追逐仿造。此后直至清乾隆年間，無數(shù)仿澄心堂紙涌出，只是所用材料略有不同，但為了力求與真澄心堂紙相似，仿制的時候都力求精細，所以，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推動了造紙技術(shù)的發(fā)展吧。

    至于真澄心堂紙，反正葉瑾聲是沒見過。

    不過，巧合的是，后J所推測的澄心堂紙的原料就是楮樹皮，所以葉瑾聲覺得，楮宅內(nèi)制出的澄心紙，應(yīng)該也是大差不差的。

    雖然這個J界不再有南唐后主李煜，但葉瑾聲還是私心起了澄心紙的名字。

    也算是兩個不同的J界之間的聯(lián)結(jié)罷。

    .

    謝丹致輕輕撫摸著那細膩的澄心紙，良久后感慨，瑾聲真乃大才也。

    算不上，算不上。葉瑾聲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不過，之前在信中說的造紙方法，指的不是澄心紙。

    我明白。謝丹致點頭，但僅僅是七松紙的制作方法，也足夠吸引人了。

    原本謝丹致還奇怪，為何葉瑾聲愿意將造紙秘術(shù)賣給其他人，不過，看到了質(zhì)量更加上乘的澄心紙之后，心里的幾個猜測，也算是徹底成形。

    一來，將造紙秘術(shù)賣給其他J族，可轉(zhuǎn)移他人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將其變成J族之間的爭斗。

    二來，他們已然有了質(zhì)量更好的澄心紙，仍舊能在之后的交易中占據(jù)上風(fēng)。

    .

    大兄要不要去楮宅看一看？葉瑾聲提議道。

    楮宅？謝丹致疑惑。

    就是扶陽縣內(nèi)的造紙工坊。葉瑾聲解釋，大兄可以去參觀一下，親眼看著紙張是如何制作出來的。

    這謝丹致卻有些猶豫，不會不太妥當(dāng)？

    沒有不妥當(dāng)。葉瑾聲豪爽地開口，若是大兄覺得還有疑惑，我可以派人過去進行技術(shù)指導(dǎo)。

    當(dāng)然，這僅限于謝丹致，若是其他的J族前來談生意，葉瑾聲給出的只會是一張寫清楚了造紙步驟的紙而已。

    見謝青珣也點了點頭，謝丹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真摯的笑容，那便卻之不恭了。

    .

    來到楮宅之后，剛下馬車，謝丹致就發(fā)現(xiàn)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楮宅的外面，似乎和他以往見過的不太一樣？

    葉瑾聲見謝丹致疑惑，開口解釋道，這是用水泥和紅磚砌成的墻，不是夯土所建。

    水泥？紅磚？謝丹致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禁疑惑地問道，那是什么？

    為何以前不曾聽過？

    聽葉瑾聲簡單解釋完之后，謝丹致不由得追問道，那壘砌的速度如何？

    葉瑾聲想了想，若是人數(shù)足夠的話，只是砌墻，大概幾天就能完成。

    但是砌墻之后，還需要架梁、上瓦等等。

    當(dāng)時重建楮宅的時候，葉瑾聲請了不少人，所以建造的速度很快，不過是半個月的時間，大體的框架就已經(jīng)徹底搭建好。

    不過，比起常見的夯土造墻，這種水泥與紅磚的組合更加便捷。

    結(jié)實嗎？謝丹致思索了一會兒后，問道。

    葉瑾聲想了想，使用壽命，大概是十年左右吧？

    十年。

    也足夠了。

    謝丹致立刻就想明白了這種紅磚與水泥的組合的好處。

    建造快，足夠結(jié)實，除了適合建造房屋，用來制作戰(zhàn)壕，同樣方便。

    .

    見謝丹致欲言又止，葉瑾聲不由得笑了起來，大兄可是想問，這種水泥與紅磚的做法？

    謝丹致不好意思地道，瑾聲不必

    沒關(guān)系。葉瑾聲笑瞇瞇地道，都可以賣。

    謝丹致啞然，瑾聲，你這

    葉瑾聲無所謂地道，又不是什么特別珍貴的秘方，就當(dāng)做造紙術(shù)的添頭好了。

    謝丹致：

    他忍不住看向了謝青珣，以眼神示意，這孩子以前也這樣大方嗎？

    謝青珣回以微笑，卻什么話都沒有說。

    .

    楮宅重建之后，參照的是葉瑾聲前一J農(nóng)村屋宇的樣子，更確切地說，和以前的那種平房小學(xué)差不多。

    玻璃窗開得很大，但如今初春，溫度還有些寒冷，窗戶都是緊緊關(guān)著的。

    但是透過玻璃窗，謝丹致卻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他一個房間又一個房間地看了過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里面的不同。

    每一個房間里的人，做的都是同樣的活計，像是把一整道工序拆分成了許多的小工序，一人負責(zé)一個。

    但是，在時人的觀念里，其實更加習(xí)慣一個人包攬全部工序，一個人從頭做到尾。

    不過，很快，謝丹致就發(fā)現(xiàn)了這種分工的好處。

    即便有匠人經(jīng)不住誘惑泄密，那么也不會對整個生產(chǎn)過程產(chǎn)生太大的影響。

    而更加重要的還是，這樣分工合作，極大地提高了效率。

    難怪市面上的七松紙雖然同樣是供不應(yīng)求，但是卻沒有像是楚氏紙一般，有錢都買不到。

    .

    知道葉瑾聲前來，黎瓊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匆匆趕來。

    郎君！黎瓊沒有問葉瑾聲為什么突然到訪，恭敬地行了一禮后，立刻問道，若郎君有事，還請盡管吩咐。

    葉瑾聲笑著對謝丹致道，大兄，這位便是楮宅內(nèi)的管事，黎瓊。

    原是黎管事。謝丹致微微拱手，久仰。

    不敢。黎管事的腰頓時彎得更低了，雖然不知道自家郎君的這位大兄是怎么回事，但是黎瓊很清楚，對待這個人，自己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大兄若是有什么問題，盡可以詢問黎管事。葉瑾聲道。

    黎瓊立刻道，蒙郎君信任，仆愧不敢當(dāng)。

    謝丹致輕笑著道，勞煩了。

    .

    帶著謝丹致參觀完了楮宅之后，最讓謝丹致感慨的是，可供造紙的材料，居然這么多？

    葉瑾聲點頭，是呀。

    不過，為了保證七松紙的質(zhì)量，現(xiàn)在用的都是楮樹皮，但其實，麻、稻秸等等，都能用來造紙。

    用麻制作出來的紙張與楮皮紙不相上下，但是稻秸制作的紙就比較差了，我稱之為草紙。

    麻？謝丹致詢問道，可是制作麻衣的那種麻？

    對，其他的一些麻也可以。葉瑾聲點頭，其實我原本是想讓人去收購麻的，但是又擔(dān)心收購的太多，導(dǎo)致部分農(nóng)人轉(zhuǎn)而種植麻，不種糧食，所以，我準備等紙張的價格降到較為穩(wěn)定的區(qū)間之后，再進行收購。

    到時候，等紙張的價格降下來之后，作為原料的麻，收購價格肯定不會太高。農(nóng)人也不是傻的，既然種植麻的利潤不太高，自然不會擴大種植范圍，最多是當(dāng)做家中的一種進項。

    而且，一些破舊的麻布啊，漁網(wǎng)啊，其實都可以用，若是收購價格更低的話，沒必要直接收麻。

    .

    就在葉瑾聲侃侃而談的時候，謝丹致看向他的目光愈發(fā)凝重。

    一些在后J十分常見的道理，落到重農(nóng)抑商的古代，就變得不是那么普及了。

    而葉瑾聲在收購麻料上的謹慎與多思，讓謝丹致對他的評價再次拔高。

    瑾聲看得通透。良久后，謝丹致嘆息道。

    若非如此，為何上位者一直壓制商賈，甚至將其列為最末？

    這只是原因之一，但是能夠看到這一點的，又有多少人呢？

    .

    然而，楮宅給謝丹致的驚喜還不止于此，看到黎瓊擺弄的算盤與新式賬簿之后，謝丹致驀得道，這算盤，也是瑾聲發(fā)明的？

    額也不算。葉瑾聲道，也是從別人那兒學(xué)來的。

    謝丹致想了想后，問道，不知此物可售賣？

    扶陽縣的木匠就在賣。葉瑾聲道，大兄若是喜歡，我便讓人去買一套送來。

    謝丹致笑了笑，我有一好友，喚作桑成陽，他最喜算數(shù)，若是得到了這算盤，大概會如獲至寶。

    葉瑾聲也有些納悶，我以為早就傳過去了。

    至少在扶陽縣，基本上每個賬房先生都是人手一個算盤。

    但想一想如今的交通情況，新東西傳播的慢，似乎也比較正常。

    .

    參觀完楮宅之后，眾人又在五味齋內(nèi)吃過午飯后，再次返回了葉宅。

    對于謝丹致，葉瑾聲沒有絲毫的吝嗇，不過，以他的本事，講價是講不過謝丹致的。

    等最后的價格定下來之后，葉瑾聲只覺得有些恍惚，他就沒見過最后越講越高的。

    原本，葉瑾聲與謝青珣定下的價格是一千兩到一千五百兩之間。

    葉瑾聲還擔(dān)心那些J族會不會覺得太貴了，但謝青珣卻覺得這個價格太低廉。

    怕是還抵不過楚氏一季的利潤。

    對于葉瑾聲的擔(dān)心，謝青珣淡淡道，瑾聲，J族的底蘊，非你所能想象。

    或許有些J族逐漸落魄，但是那些大J族，拿出一千五百兩來，絕對不難。

    聽了謝青珣的話之后，葉瑾聲不由得咋舌，確實底蘊深厚。

    謝青珣定下的價位，基本上都卡在了各個J族絕對有些rou疼，但是還能接受的那條線上。

    .

    至于謝丹致最后給出的價格，更是直接達到了兩千兩。

    葉瑾聲不由得偷偷問謝青珣，真的不會拖垮嗎？

    謝青珣無奈地摸了摸葉瑾聲的腦袋，自然不會。

    謝氏自謝青珣的父親上位之后，雖然名聲有所降低，但是謝氏本身所掌握的各項田產(chǎn)、莊子、店鋪，林林總總加起來，絕對是葉瑾聲此時無法想象的龐然大物。

    更何況。謝青珣揉了揉葉瑾聲的耳朵，像是玻璃之類的制法，你都直接半賣半送了，嚴格來講，是你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