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噗通”一聲，顧霜應(yīng)聲跪地，忙道：“無陛下召，父親豈敢輕易離開北疆，陛下誤會了！”

    “咳咳，”她這一動作，似是將皇上嚇了一跳，連著咳了幾聲，才慢慢的直起身子來將她扶起來，“贊揚”道：“阿霜還真是你父親的好女兒，顧相的好孫女，與皇后和太后真真兒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顧家女?！?/br>
    她未答話，只是垂首站在一旁，想要猜出這手眼通天的圣主明君究竟是為何要召她來這鳳棲宮。

    他早已知曉祖父與父親籌備之事，完全可以出其不意將顧府拿下，卻為何要故意大半夜地將她叫過來攤牌？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吃人，”皇上似乎心情很好，還與她說笑著。

    “陛下是仁君，自是不吃人的，”她笑得勉強。

    “仁君？”他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有趣的字眼，似是懷念地嘆了一聲：“她當(dāng)時也是這么說的，‘陛下是仁君’。”

    她？

    顧霜敏銳地察覺了些什么，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動彈著。

    “你姑母在想事情的時候，也像你這般，”皇帝指了指她的手，感嘆道：“還真是……”

    “那個她，陛下也是在說姑母嗎？”

    她忽的有了些破罐子破摔意思，一沒留神，話就從嘴里冒了出來。

    “那……”皇帝并未回避這個問題，道：“當(dāng)然不是?！?/br>
    她眼睛微微睜大，腦中卻在飛速地思考著。

    “是你祖姑母，”皇帝忽的開口。

    先太后顧瀟瀟？

    她下意識地覺得這前后之間有什么東西她抓漏了。

    一個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一個可以充分解釋皇帝這么多反常之舉的環(huán)節(jié)。

    她的目光忽的落在了皇帝袖口漏出的梧桐葉的邊緣，翠綠的葉片讓她靈光乍現(xiàn)，卻只覺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嚇得她牙齒打起戰(zhà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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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她姑母喜歡竹子,因此顧家種了許多，就連她的霆霜閣里都有竹林。

    然而喜歡梧桐的，卻是皇上的嫡母,先太后顧瀟瀟。

    火光電石之間，顧霜勘到了這關(guān)鍵一環(huán)的其中一角。

    “與你姑母不同,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說到這里,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懷念的事來,眉眼舒展，表情放松。

    “你知道嗎，朕當(dāng)年在東宮就如同今日的太子一般,搖搖晃晃,險些便要坐不穩(wěn)了,我父皇不喜歡我，因為我母家算計了他,這才有了我?！?/br>
    “我父皇后宮多年無子，可偏巧那年濟嬪卻懷孕了,我知道,若是個男孩兒,我父皇必當(dāng)立刻收回我這東宮之位,”

    “所以啊,我便跪著去求她,說只要她能保住我，我登基之日便將譚家雙手奉上?！?/br>
    “她答應(yīng)了,答應(yīng)得干干脆脆?！?/br>
    皇帝忽而轉(zhuǎn)頭看向她，眼中閃著不可思議的光，道：“縱使她早就知道是譚家給她下藥，讓她此生不得有子?！?/br>
    “你說,她為什么不恨我呢，譚家傷了她的身子，我搶走了本該屬于她兒子的位子，可是她卻……”

    說到這里，皇帝的聲音似有哽咽。

    一旁的顧霜早已被這巨大的信息量砸得有些回不過神來。

    然而皇帝卻不管她，還在接著講，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地將往事一道來……

    “我母親生下我之后便卷進(jìn)一場東宮風(fēng)波里沒了，你的好祖母，可真是厲害。譚家一場大局，不但沒算計到顧尚潼，還反倒將我生母折了進(jìn)去。”

    說著，他勾起唇角，嘲諷一笑：“也怪她命不好，這宮中本就是個吃人的地方，更何況我父皇還如此厭惡于她。”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會被抱在她的身邊撫養(yǎng)，她才會被譚家下藥。”

    說到這里，他眉頭緊皺，言語之間卻是說不出的厭惡。

    “從小到大，譚家明里暗里沒少往我身邊送人，所以我從小就知道這腌臜往事，也知道，我欠了她多少……”

    顧霜想起她祖母所講當(dāng)年之事。

    她祖父心悅譚家二小姐，而這位二小姐卻被譚家反手送進(jìn)了東宮，有了身孕，便是當(dāng)今圣上。

    先帝子嗣凋零，只得當(dāng)今皇上這一子，因而當(dāng)時朝中有人猜測，只待新皇登基，譚家便會代替顧家成為南陵新一代的外戚。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皇上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將譚家以禍亂宮廷，結(jié)黨營私之罪全家下獄。

    所有人都以為譚家下獄之事乃是新皇在與顧家周旋之時占了下風(fēng)，逼不得已才舍了自己的外家。

    也正是這樣，所有知道往事之人，包括顧霜，都以為皇上是因為此事與顧家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其中嫌隙再無回旋余地。

    可是現(xiàn)在看來，皇上似乎對于譚家，厭惡多于親近？

    “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她有了別的心思，”皇上忽而話鋒一轉(zhuǎn)，卻證實了顧霜心中所想。

    她再也顧不得其他，看向皇上，身體微微發(fā)顫。

    這等宮闈秘事，哪里是她聽得的！

    想到這里，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似是快要站立不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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