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龍之夜(3)
書迷正在閱讀:我那么愛你1V1H、糟蹋(futa)、開局邀請雍正造反[清穿]、尋寶鼠她才三歲半、天下盡白衣、重生嬌妻:祁少強勢寵、嫁給病弱王爺后、男孩子就是要說疊詞!、開局一個路邊攤[美食]、星際之被嫁野獸元帥
中夜,終于停歇。身體的疲勞加重了思緒的混沌,張副官閉著眼,耳邊模糊傳來歌聲。是不曾聽過的調子,悠揚,曠遠,從歌聲里仿佛能望見無邊的大地。 甜辣椒轉了個身,把手臂放在薄被之外。“噯,他們都想聽我唱,我偏不唱,這會兒我唱了,你怎么沒有一點反應?!?/br> 原來是她在唱。 “你唱的是什么?好聽,但好陌生?!?/br> “我也不知道,這調子一直藏在我腦袋里,我從不對人唱,我覺得這似乎是我襁褓之中的記憶。聽著很荒唐吧?” 他的手臂攬住她的身子,沉沉道:“不荒唐,我信呢?!?/br> 夜已安靜,被里多暖。世上一切,幸福愿望,一切溫暖,全都予你。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睡醒,全都給你。 他不自主,也想起了遙遠的歌謠。 “還有更荒唐的呢,小的時候,我認了花草做父母。像你這樣能夠有條件留洋的少爺,大抵是不會懂。那時候我聽說,有一種叫‘并蒂蓮’,又有一種叫‘夫妻蕙’,不知中了什么邪,我認定了那準是我父母轉生了。蓮在水中,我取不到,然而蕙在地里,就能得了。但誰也沒見過夫妻蕙,自然么,那是小說里編排的,可我才幾歲,哪里會懂?不練功的時候,我就在地里找那夫妻蕙,一天我見一株無名植物,一莖開出兩頭花。我欣喜極了,覺得那定然是夫妻蕙,是我的父母托生的呢。”說到這里,她輕笑起來,“我把那株植物放在跟前,跪下來磕了叁個響頭,我終于找著我的父母了?!?/br> 他緊了緊手臂,將她圈進了懷中,無聲地吻她的頭發(fā)。 “我把那株植物藏在口袋里,植物清香,總圍繞著我。我見著師父與他女兒,我都不嫉妒了,我也有父母疼呢?!?/br> 可是她真傻啊,假的就是假的,那株植物離開了土壤,沒過幾天就死去了。她看著蔫枯的植物,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了。 “張副官,你知道么?我不會哭了。遇著什么事,我都只是笑?!闭f罷她又笑了,“我怎么說起這些來了,幾點了?睡一會兒吧,我就要走了。” 他有一段時間沒說話,甜辣椒以為他是睡了,這一天,他大概是最累的那一個。天色已經(jīng)漸漸明晰,像是過了叁點了。她很想睡,無奈怎么都睡不著。她動了動,想下床去喝口水,卻突然被他抱緊了。 “怎么,你沒有睡?” “昨天,是我的生日。謝謝你,讓我看見你的眼淚?!?/br> “生日?”她轉過來,拂開他的額發(fā),“那你怎么不說?還有,我什么時候哭了?”她親吻他的臉頰,將臉靠在他頸項,他清爽的皂香鉆進鼻息,“原來你是初夏生的孩子,生日快樂,張副官?!?/br> “你是沒有哭,可我看見你的眼淚了?!?/br> 這世間各有歡欣,也各有苦楚,遇見一起笑的人不容易,遇見一起哭的也不容易,可最難的,是遇見那個看穿你笑容背后的眼淚的人。 然而她已經(jīng)結婚了。 五點多鐘,他們起身,匆匆洗漱,在颯爽的晨露中,安靜地往外走。街坊婦人早起做粥,從窗口看見張先生同一位小姐走過,以為花了眼。她悄悄追看,果真是個婀娜的女子。隨即感嘆,怪道看不上她的侄女,原來早已有了人。還騙她說長官不允許。她就說么,長官自己娶親娶得風風火火,哪有不讓手下人點燈的道理。 公館守衛(wèi)見清早有車來,認得那是張副官,例行到車邊檢查,卻見后座車窗的黑簾子拉起。 “張副官,這是?” “搬來一盆蘭花,蘭花嬌嫩,怕見光?!?/br> 守衛(wèi)略略朝簾子隙縫里瞧,果見后座擺著一盆花,即放行。車子一路往里,甜辣椒才從后座底下起身,自嘲:“哪有這樣狼狽的長官太太?” 他回頭一看,她頭發(fā)稍顯蓬亂,但總不知為什么,特別可愛,不似平時的她,但話不能多說,趁此時無人,甜辣椒閃身下去,消失在樓梯口。他望著那個金碧輝煌的門洞看,他從來以為寧可清貧自樂,不可濁富多憂,可這時,他卻多希望自己能有這般財力。 甜辣椒溜進套間,一切如昨,淡薄的光線中有灰塵粒子在飛,清理過后,她輕推開臥房的門,里頭拉著簾子,黑壓壓的,有一股濃濁的酒氣、體液、呼吸混雜的味道,吳將軍朝里睡著,身上搭著大紅的喜被。她往里走了幾步,卻突聞吳將軍說:“你上哪兒去了?” 張副官將那盆蘭花暫且安置在靜僻的角落,轉身而出時,卻聽見一扇百葉窗后冷不丁傳出喊聲:“張副官?” 百葉窗被撥開一道空隙,露出邪美的眼睛,這里好巧不巧,是吳脈生的浴室所在。 “張副官,這一大清早,你在這里干什么?” “哦,我……”不會說謊的張副官,遇見多疑的吳脈生,便如兔子遇見狼,“走走?!?/br> 吳脈生盯著他看一會兒,笑道:“六點不到,走走?” 張副官的臉燙起來。他想,人果然不能做任何虧心事,他頭一次嘗到焦躁慌亂又無望的滋味。 吳脈生見張副官不說話,面上漲紅了,又一陣白,想到昨日是張副官當值,便不知如何將思緒轉到了另一個層面——他冷笑一聲,說:“爸爸老當益壯啊?!?/br> 張副官一愣。 可這怔愣在吳脈生看來,便是坐實了他的猜想。他昨夜又失眠了,想起那女人真的嫁了進來,他就覺得身上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抓心撓肺地不舒服。其實昨天爸爸當著眾人的面叫她唱昆曲,他還暗喜,想著任她皮相如何,又得了多少寵愛,爸爸到底不把她當回事,后來她又惹得爸爸不高興,他更是覺得她不會在這里待多久??傻搅松⑾吐犝f爸爸遣了所有人,看來是要大鬧一夜,他越想越心慌。這一大清晨又把張副官給臊得逃出來,看來爸爸不被榨干已是幸事。 見吳脈生沉默不語,張副官借機要走,誰料吳脈生又問起他那英國老師的事情,張副官說:“后來我便讓友人自行與老師聯(lián)絡,也不知如何了。” 吳脈生點點頭,又陰惻惻說一句:“張副官,我總覺得你哪里不一樣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并沒有什么?!?/br> 張副官一路走,仍覺吳脈生的目光追著他不放。 房間內暗昏昏,甜辣椒卻一個激靈,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床上吳將軍起身,摸了摸身側涼涼的床單,又問:“你上哪兒去了?”甜辣椒看不清他的表情,強自鎮(zhèn)定,說:“衛(wèi)生間?!?/br> 吳將軍扭開臺燈,見床上的紅棗、花生和桂圓都還在,不言不語地,只是盯著甜辣椒瞧。 甜辣椒的心跳激烈得要破膛而出,卻端的四平八穩(wěn)不漏一點餡兒,她突然帶些慍怒地走到吳將軍那邊去,撩起睡袍,露出大腿來給他看,又解開衣裳,把脖子、胸脯和小腹給他看,最后,索性將睡褲一除,將腫脹的部位也給他看。 “我若是不睡在外邊,怕是已經(jīng)被將軍弄死了!” 吳將軍見那斑斑駁駁的痕跡和久久不消腫的地方,心里一點印象都沒有,隨即又得意起來,將那甜辣椒拉來,輕撫她胸脯:“舒服不舒服?” 她腦海中劃過張副官睫毛上的汗珠。 “舒服?!?/br> “我的甜兒,就窩在沙發(fā)里睡了?”吳將軍點點她的眼圈,“怕是沒睡好,看你眼下青青,像只小貓?!?/br> 甜辣椒笑了,說:“將軍睡得可好?” 吳將軍覺得腦袋稍稍有些脹痛,說:“昨日飲了酒!醉了!怕是這個原因,睡得倒沉,只是現(xiàn)在略略有些頭疼?!?/br> “將軍可還睡么?還是就起來了?” “起吧!” 甜辣椒刷地拉開窗簾,房里亮堂起來,吳將軍下床,踩著玻璃渣子,見地上一只碎玻璃杯,心下想,大概自己昨夜真是過猛了些,把人弄得受不住,便在得意之中,又生出些憐惜之心。 于是吳將軍主動說:“甜兒,你今天可要回去看看你那小丫頭?” 甜辣椒心內一喜,面上只是不動聲色:“回去?我可沒有什么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我整個人連同一切,都已經(jīng)交給你了?!?/br> 公館忙碌起來,偌大的飯廳里,站滿了人,當先的管家早已見過,他將一批批傭人介紹給甜辣椒認識。吳將軍早上喜愛吃大餅,咸的甜的各一副,再有就是各類面點、糯米食,他都喜歡。他一邊吃,一邊看面露疲色的甜辣椒,只覺賞心悅目。甜辣椒休息不足,胃口不好,也不想吃,干脆就認人。正講到廚房里的人,甜辣椒隨口道:“蔣嫂子,金萍,好,我記下了。” 等人散去,吳將軍問管家:“少爺呢?” “回將軍的話,少爺一早就出門了?!?/br> 吳將軍將豆?jié){碗一扣,濃郁的豆?jié){潑灑出來,沾得桌布到處都是。 早餐后,吳將軍便自去忙碌,管家著人送甜辣椒去紅磚樓?!皩④姺愿溃绻敢?,可以用過中飯再回來?!?/br> 小月季早已接到電話,紅著眼圈在樓下伸長了脖子等待,見車來,她急趕兩步上來,一天沒見,倒像是長大了不少。 “jiejie?!毙≡录静沤谐雎暎鸵褞Я丝耷?。 “傻丫頭?!碧鹄苯访X袋,“怎么了這是?” 兩人攜手上樓,甜辣椒一脫外衣,直挺挺地倒向了自己的床,小月季端熱茶來的功夫,她已酣然睡著。那小月季端了椅子來坐在床邊,安靜陪著。她看見jiejie熟睡的臉上,眉頭間,有淺淺的叁道豎紋。從什么時候起,jiejie睡著時會皺眉了呢? 甜辣椒一動不動,小月季因思念甜辣椒,昨夜也是未眠,這時頭一點一點的,也瞇起了眼睛。真是一個甜辣椒結婚,多少人夜未眠。正在迷蒙之際,卻突然看見甜辣椒猛地豎直身體,驚惶失措地摸著手。 “怎么了jiejie?做噩夢了嗎?”小月季趕緊前去撫她的背順氣。 甜辣椒的呼吸卻只是越來越急促,她掀開被子摸一番,將枕頭拿開,又在床周圍找尋,最終怔怔地說:“我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