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這一日，敖庚留著血淚，在香湯里，見到她念著的那個人。

    那個人把她撈出來用衣服裹好，輕輕抱在懷里，視若珍寶。

    那個人抱著他，給她擦眼淚，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

    那個人把她從壞人手里救出，一槍便戳爛了壞人的頭。

    她發(fā)不出聲音，在水里燙得全身發(fā)紅，櫻唇微微張開，敖庚抓著他胸口的衣襟，用最后的意識叫他的名字:“哪吒······”

    哪吒握著她的手應(yīng)她：“我在。”

    我在，別怕，我在。

    我在。

    于是敖庚放心地陷入了昏睡，她夢見陳塘關(guān)哪吒的那處私宅。

    她只在那兒住過叁天而已。

    第叁天，哪吒的娘親來了。?ǒ?мǒ.℃ǒм（po18mo.）

    殷夫人在床邊看著她，說哪吒是個好孩子。

    敖庚當(dāng)時對自己用了壁術(shù)，神志不太清醒。

    心里冷笑，殷夫人說的好孩子是誰?。磕倪冈趺纯赡苁呛煤⒆?。

    “他不是個好人，我要把他砍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丟進(jìn)東海里喂魚?！?/br>
    她又夢見了她初見哪吒時，她愛極了那雙眉眼。

    霞光落在他身上，他轉(zhuǎn)過頭來，那樣的灑脫桀驁，漫不經(jīng)心。

    一眼萬年。

    敖庚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很好聞的味道，是哪吒的味道。

    她下意識地用鼻子蹭了蹭，好聞。

    哪吒被她在頸間蹭了一會兒，莫名想起了楊戩的那條大狗，也是會在身上蹭著撒嬌。

    太乙: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河豚只得出了金光洞，把自己的房子讓給他們兩個······

    唉，鳩占鵲巢，為師心里，著實(shí)是不爽。

    不爽的很。

    不過他這躲出去，也沒有躲多久。

    一來是洞里的爭吵聲太大了，二來是有個緊急迫切刻不容緩的消息。

    他進(jìn)門的時候，剛好聽到敖庚朝著哪吒歇斯底里地叫喊:“······你在這里裝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你滾??！”

    哪吒圈著她，被敖庚一巴掌裹在臉上。

    哪吒的臉被她打偏在一側(cè)，卻沒有放手。

    嘖，我這小徒弟太慘了，看看這帥臉，上面一個秀氣的五指印。

    啊呀這個帥臉打得，啊呀這個心疼。

    “咳咳······兩位先別吵？且聽我一言。這個哪吒雖然有錯在先，但是他救你一命，可以適當(dāng)考慮原諒他則個。而你······”

    “誰要他救啊！哪吒你為什么不殺了我？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你看看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都是拜你所賜！你殺了我行嗎！我求求你，你殺了我行嗎？”

    嗓子喊劈了，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小徒弟為了救你——”

    太乙的話被哪吒打斷了，他只叫了一句“師傅”，太乙就閉上了嘴。

    沒忍住，咕噥了一句：“我小徒弟用情這么深······”

    “笑死人了，他用的是什么情，誰稀罕他用情?！卑礁艘豢?，“你放開我！你讓我惡心！”

    哪吒的眉頭動了一下。

    她拳打腳踢，發(fā)了瘋一般，哪吒怕她傷著自己，只能松開：“好，我不碰你，你別動了?！?/br>
    敖庚身上的肌膚還在發(fā)燙，她裹著衣服退開，眼睛里又涌出血淚來：“哪吒，我真是倒了十八輩子的霉，才會遇見你。你讓我惡心！”

    哪吒看著她，沒說話。

    氣氛僵硬到了極點(diǎn)。

    代入感太強(qiáng)了，太乙覺得如果是他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自己捅死了。

    不是，先把她捅死然后再把自己捅死。

    太乙咳咳兩聲:“陳塘關(guān)有難，敖廣糾集四海龍族，打上門了?！?/br>
    這句話一出，敖庚又嘔了一口血出來，她捂著嘴，絳紅色的淤血從白皙的指縫間流出，那只手上五個指甲被生拔了，留下了五個血rou模糊的傷口。

    哪吒伸手想摸摸她的頭，又停在了她的臉畔。

    “敖庚，別生氣了。”

    血淚在她白皙的臉上流下，她冷笑了一聲：“別生氣了？哪吒，我要你死?！?/br>
    “我要你們陳塘關(guān)十萬人的命！”

    哪吒沒有再說話，他收回手，朝她挑眉笑了一下。

    他的眼睛很紅，像只兔子，臉上還帶著哄她的那種神色，又驕傲，又溫柔。

    小妖精，我答應(yīng)你了。

    敖庚瞧著他轉(zhuǎn)身離去。

    不想，這竟是哪吒與她的最后一句話。

    哪吒走之后，太乙陪著敖庚坐了許久。

    “你知道嗎，哪吒帶你回來的時候，被石磯打得也就半條命了吧?！?/br>
    敖庚沒說話，太乙就繼續(xù)絮叨：“要不是我神勇無雙，把石磯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哪吒那個小畜生就死翹翹了。他雖是做了很多錯事，對你也不算是好，總算最后良心發(fā)現(xiàn)，為著你和竇榮動手，帶你打出東海龍宮，又硬闖骷髏山白骨洞。石磯抓你，他都敢救，你知道石磯是誰嗎？那可是女媧娘娘補(bǔ)天留下的破石頭，修成的老妖婦。那是在截教排得上號的人物。你知道商王那個妖妃妲己，涂山九尾族族長，還要叫石磯一聲師傅。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想活了。還好石磯當(dāng)時不在洞里，不然他根本沒命出來。石磯一路追殺你們，哪吒受了重傷，拖著一條命護(hù)著你，硬撐著來到金光洞，還被你打了一巴掌，也是真的慘······”

    敖庚很冷淡：“他慘，我呢？”

    “你自然是慘的，但其實(shí)哪吒已經(jīng)和我聯(lián)系過了，他是打算投案自首的。他打算給你家翻案，正本清源，把你的一切都還給你。如果不是老龍王殺上門來，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把你送到南海，跟我去天庭請罪了?！?/br>
    自己的徒弟，自己心疼。太乙最疼他這個徒弟。

    敖庚把帽兜摘了，露出她的頭。

    光禿禿的腦袋上，一根毛都沒有。

    敖庚說:“你看看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以前是這樣的嗎？”

    “我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br>
    “他也是奉玉帝法旨······”太乙摸了摸鼻子。

    “是嗎？”敖庚冷笑一聲，“敖氏謀逆一案，金吒一手策劃，玉帝下旨緝捕，哪吒二話沒說，直接屠宮，坐實(shí)了我們家的冤案。我想玉帝當(dāng)初不過是想震懾敖家，沒想到哪吒下手如此狠絕，事情無法轉(zhuǎn)圜。他封了李靖，心里一定想方設(shè)法要除了李家。功高震主，李家敢滅東海龍族，就是自掘墳?zāi)?！?/br>
    “如今四海龍王水淹陳塘關(guān)，坐實(shí)了謀反又怎樣！天庭敢與天下敖氏為敵嗎！”

    “他殺了我叁哥，傷了我五哥，抓了我父王，我家死了叁百八十五人！你讓我原諒他？我拿什么原諒他！拿整個東海的血去原諒他嗎？他還給我？他拿什么還給我？就算殺了陳塘關(guān)十萬人，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我恨他，我恨死了他，我希望他死掉，永遠(yuǎn)都不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br>
    神之所以是神，總還是能聽得到凡人的禱告。

    只是需要它顯靈的時候，它是聾的。

    不需要它的時候，它倒是偏偏出來顯擺，一語成讖。

    以至于當(dāng)敖庚真的聽說哪吒死了的時候，她愣住了，臉上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說：

    殺鵝子了殺鵝子了。

    珍珠打賞走起來，下一章殺鵝子了。

    女鵝受委屈了，說氣話，傻鵝子當(dāng)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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