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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的和尚師父那么信佛,身披袈裟手捻蓮花時,也是這樣告訴她的:仁者無敵,前提是對方值不值得你動用仁德之心。 很多時候,善良過猶不及。 陳愿早就想開了,從她披堅執(zhí)銳在戰(zhàn)場上殺死第一個敵軍開始,那時染血的手就注定了她今生不會干凈。 可她不殺,就會死的干凈。 在骯臟的活下去和體面的死掉之間,她選擇了前者——違背了現(xiàn)實世界中的準(zhǔn)則,僭越了法律,背負了血淋淋的人命。 這是她夜夜噩夢的開端。 無論如何,來到書中世界前,陳愿都是一個受過完整教育的人。 她知法犯法,比法外狂徒張三的罪孽還要深重。 可是她不后悔。 她今生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凝視著手腕的紅布條,不提也罷。 少女悠悠嘆出一口濁氣,再次說道:“蕭云硯,我不是嬌養(yǎng)在深閨的那種女兒家,我見過邊塞連綿的雪,也見過馬革裹尸的壯烈,你殺不殺人我不關(guān)心,我只關(guān)心你殺的是不是我在乎的人?!?/br> 只要你不動姜昭,不動蕭綏,讓這師徒倆好好在一起,咱們就是好朋友,鐵哥們。 她凝視著少年的眼睛:“好好睡一覺吧,熬夜要禿頭的,哪怕你頭發(fā)多。” 陳愿話落,走向林公子的尸骨,她不是第一次替人收尸了。 戰(zhàn)場上那些年還是教會了她怎么說離別,怎么孤獨地活下去。 陳愿又是一聲嘆息。 我真就欠你們的。 寒風(fēng)襲來,她隨手拋了件披風(fēng)到蕭云硯身上,不怎么溫柔,卻讓他心底雀躍,受寵若驚。 少年很滿足。 阿愿沒有離棄他,還特別認真的幫他去處理林公子的尸體,好像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陳愿:難道不是嗎? 你有種跳江呀。 第17章 蕭云硯點燃了一支蠟燭。 少年在燭光中打了個響指,很快就有玄衣影衛(wèi)進來收尸。 他凝著陳愿的雙手說:“別沾水,也別碰污穢的東西?!?/br> 朦朧光影中,可見少年鼻梁弧度柔和,睫毛纖細濃密,唇色薄潤,仿佛有蠱惑人心的本事。 陳愿眨了眨眼睛,難怪她當(dāng)假太子時太傅總教她美色誤國,要清心寡欲,她現(xiàn)在明白了。 小反派的顏值實在是又純又欲。 陳愿往外撤退:“告辭。” 蕭云硯目光淡淡:“我沒說讓你走?!?/br> 陳愿回頭,那群影衛(wèi)也很有眼色的退下了,她挑挑眉:“怎么?” “留下來,替我守夜?!笔捲瞥幤鹕?,開始寬衣解帶,只剩下純白中衣,若非行船不便,他恐怕還要沐浴。 陳愿:“……” 平心而論,少年身高腿長,腰尤其細,膚質(zhì)還似玉,他摘了發(fā)帶,青絲散落身后,緩步朝她走來。 而他白皙分明的手指,正肆意慵懶地轉(zhuǎn)動著那根發(fā)帶,仿佛要轉(zhuǎn)到人心里。 陳愿有點亂。 她悄悄念了一段和尚師父教的清心咒,阿彌陀佛。 空隱大師說:好色不可恥,相反能證明你審美正常,目光高遠。 她輕抿嘴角,所見干凈清明,任由蕭云硯把發(fā)帶系在她手腕上,這幼稚的舉動無非是怕她跑了。 陳愿也確實有這個念頭。 蕭云硯拿捏人自有一套,他將發(fā)帶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這才轉(zhuǎn)身往回走,側(cè)躺在床上。 陳愿冷哼一聲:“我睡哪?” 少年往里挪了挪,沒有說話。 “?誰要和你同床共枕!”陳愿伸手撈了床被子過來,往木地板上一扔,熟練地打起地鋪。 艙內(nèi)微微晃動,滋生困意。 她憤憤不平進入夢鄉(xiāng),在清夢里囈語道:“小反派,不該心軟的?!?/br> 少女的聲音很輕,尾音帶著白日里不見的綿軟,令床上背對著她的少年猛然睜開眼睛。 蕭云硯不懂什么是“反派”,卻直覺阿愿說的這句話與他相關(guān)。 他澄澈的眸色變得復(fù)雜,故意抬了抬手腕,想把少女鬧醒。 誰叫她說不該心軟。 發(fā)帶被扯動,下方的人翻了個身,傳來清淺呼吸聲。 睡著的少女格外好脾氣。 蕭云硯垂眼一笑,他解開了發(fā)帶,又小心翼翼起身關(guān)緊了窗戶。 能怎么辦? 是他自己請的小祖宗。 · 徽州,綏王府。 夜色濃如徽墨,星子鋪陳如細碎流金,映照在女兒家的閨房。 室內(nèi)宮燈薄紗,透亮如新,軟榻邊翻閱書卷的少女眉眼清淡,唇瓣恢復(fù)了一些血色。 夜已深,姜昭遲遲無法入睡。 她伸出細白指尖想取一塊梨膏糖塞進口中,又憶起姜府里的禮儀嬤嬤說:夜間不可食,榻上不可食,甜點不可多食。 細眉軟眼的小姑娘撇撇嘴,乖巧地縮回了手,她嗓子不適,很喜歡這糖,雖然不知道未婚夫婿是何模樣,但能送梨膏糖來,大抵是個溫柔細心的人吧。 姜昭心想要回些什么禮。 她只知道蕭云硯在死牢中待了七年,大概沒能好好看過金陵城的風(fēng)光,那她就畫下來送給他吧。 阿娘說,哪怕這樁婚事非姜家所愿,她也不應(yīng)該輕慢了別人。 少女規(guī)規(guī)矩矩坐到桌案前,目光一凝,落在了鎮(zhèn)紙壓著的一截衣袖上,湖藍色,裂口利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