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根本不想聽這些與所讀之書相悖的歪理，她雙手緊握, 鼓起勇氣問：“他們掉下去…會(huì)死嗎？”

    嬌軟清秀的少女紅著眼眶。

    “不許哭。我最討厭你這副模樣?！蔽阻髣e開眼, 低語道：“襯得我多十惡不赦似的。”

    他撐著手起身，淡定地說：“據(jù)苗疆古史記載, 青銅鈴鐺本來就是黑蛟坐騎頸間的東西，我本意是想用此將它喚醒，又哪里知道你那個(gè)小姐妹那么勇？”

    “為了件死物不要命?！?/br>
    “簡直愚蠢?！?/br>
    巫梵撥弄著腕間小蛇，看了一眼瑟瑟發(fā)抖的姜昭。

    她憋紅著臉，大聲道：“你不許說阿愿jiejie不好，你也根本不懂她為什么那么勇敢?！?/br>
    巫梵勾唇，輕嗤道：“你現(xiàn)在也挺勇的，不當(dāng)小白兔了？”

    “不、不可理喻?！?/br>
    姜昭氣急，背過身不再理會(huì)巫梵，滿心滿眼都落在并無波瀾的池水上。

    池水下，又是另一番天地。

    水波清透而流速緩，池底也有處陣法，不見草木碎石，只有七根雕龍玉柱按“北斗七星”的方位牢牢矗立在陣法周圍。

    玉柱上繞有玄鐵鎖鏈，相互交錯(cuò)，鎮(zhèn)壓著盤臥在陣眼中央的黑蛟，黑蛟已有成龍之相，玄色麟甲閃耀寒光，頭有須角，五爪藏鋒。

    蕭云硯撥動(dòng)水流向著池底游去，也在陳愿將要墜落到黑蛟身上時(shí)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帶回自己懷中。

    同一剎那，黑蛟睜開眼睛，與少年四目相對，他的衣袍和發(fā)絲皆被水流漾起，恍惚間有種御劍乘風(fēng)的逍遙意氣。

    黑蛟好像透過他在看另一位故人，它雙目微闔，吐出了口中的半邊鑰匙，用水流送到少年手中。

    池底沒有空氣，蕭云硯不宜久留，他護(hù)著陳愿往上游，攬住她纖細(xì)的腰身，在少女氣息微弱之時(shí)，他低下頭，輕輕吻住她的雙唇，為她渡氣。

    池底是發(fā)著熒光的玉柱，玉柱之間是冰冷的鐵鏈和數(shù)具白骨，白骨上開出花，隨流水搖曳，卻遠(yuǎn)不及少年垂眼時(shí)，微顫的睫毛生動(dòng)。

    氣息自口腔渡入肺腑，陳愿悠悠轉(zhuǎn)醒，她隨蕭云硯一起破出水面，在月光下大口大口喘氣。

    呼吸平順后，陳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攤開掌心，那里面牢牢握著的，正是被巫梵丟棄的青銅鈴鐺。

    她忍著對水的恐懼，和抱著自己上岸的少年說：“阿硯，失而復(fù)得開不開心？”

    蕭云硯微抿著唇，漆黑的發(fā)貼在他遇水后更顯白皙的臉頰上，恰似寒玉，帶著發(fā)自骨子里無需刻意的冷漠。

    陳愿知道，他生氣了。

    但這氣不是沖著她，將懷中少女交給姜昭攙扶后，蕭云硯走到巫梵面前，猛然伸出手，狠狠扼住了他的脖頸。

    月色下，漂亮修長的手指收攏，帶著池底的涼意壓迫著巫梵的呼吸，他甚至說不出話來，面色漲紅，青筋暴起。

    這樣的痛苦令人心情愉悅。

    少年的唇微彎，眼底的恨意破冰而出，不加掩飾，力氣也大得可怕，讓原本一心看戲的巫梵措手不及。

    退一萬步，巫梵根本不敢在苗疆境內(nèi)對蕭云硯動(dòng)手，他本就是叛逃的喪家之犬，哪能節(jié)外生枝。

    巫梵也懶得解釋。

    無論他本意如何，造成的結(jié)果就是陳愿差點(diǎn)溺斃，他也并不知道那看似無所不能的少女竟然畏懼區(qū)區(qū)的池水。

    還是那句，人不可貌相。

    巫梵全然承受著蕭云硯的怒火，在將要窒息時(shí)少年才肯松開手，青年如蒙大赦，頹然地跌坐在地，同陳愿先前一樣大口喘息。

    他捂著喉嚨，低頭能看見深紅的勒痕，昭示著劫后余生。

    巫梵抬頭，看向蕭云硯。

    少年用手輕轉(zhuǎn)著腕骨，淡聲道：“我答應(yīng)了阿娘，不將兵刃對向苗疆，不取族人性命……阿大他們?nèi)绱耍阋踩绱?。?/br>
    “但是巫梵，沒有下次了，少族長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br>
    蕭云硯話落轉(zhuǎn)身，重新將陳愿打橫抱起，走出好遠(yuǎn)后，才聽到巫梵那聲“少族長，對不住了?！?/br>
    衣袍濕透的少年沒有回頭，寒涼晚風(fēng)中，向巫梵伸出手的是姜昭。

    她刻意把衣袖往前扯了扯，蓋住肌膚后才小心翼翼說：“你起來?！?/br>
    巫梵有些別扭，嗓音更啞了：“姜家小姐，以你的身板想拉我，只有一個(gè)下場，跌進(jìn)我懷里。”

    姜昭趕忙收回手，也看到巫梵唇邊揚(yáng)起了笑容，她猶豫著問道：“你不難過了嗎？”

    “難過什么？”巫梵顧自起身，無所謂地說：“自從叛出苗疆后，我當(dāng)過長公主的裙下之臣，也做過屠城煉制鬼行尸的瘋子，人人都懼我憎我，或想利用我……”

    他頓了頓，“唯獨(dú)少族長還當(dāng)我是苗疆之人，我還有什么好難過的呢?！?/br>
    姜昭點(diǎn)頭，她性子雖然單純，但還是能分辨人的善惡，也沒有再叫巫梵壞人，只是趁著青年不備，狠狠推搡了他一把。

    巫梵就站在血池邊，不知是真的全無防備，還是想縱容小姑娘的惡作劇，他如姜昭的意掉進(jìn)池子里，又爬了上來，拂去臉頰上的水珠說：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姜昭故意惡狠狠地說：“活該，誰讓你欺負(fù)阿愿jiejie?！?/br>
    “你還給我哥哥下傀儡蠱，甚至擄走我，如果沒有這些，我也不會(huì)碰到那樣的事情，更不需要你救?！彼穆曇舨淮螅軋?jiān)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