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糊里糊涂的，楚歇魚卻聰明起來，“你是要救誰？”

    “沒和本殿下說是個傻的啊。”蘇辭低頭，不解地搔搔頭，指著楚歇魚，“自然是救你啊。”

    楚歇魚問：“你要救宋舟？”

    “啊?！?/br>
    楚歇魚頓時嚴(yán)肅起來，“我確實(shí)是王府的人，卻不是宋舟，宋舟為了救我，自己去引開了刺客。”

    “救錯了？”蘇辭張大嘴，懊惱地一拍大腿，跳下矮幾原地轉(zhuǎn)了圈。指指楚歇魚，焦急又說不出話，深吸一口氣，站定，“罷了，救你也算命，本殿下先暫且送你離開，那宋舟往哪里去了？”

    “門外，往右的走廊。”

    蘇辭身影往外一閃，話音落在后面，吩咐守在外面的人，“送里面那丫頭出去?！?/br>
    ＊＊＊

    “兄長擔(dān)心事情不順利？”藺外抱劍盤腿坐在門檻上，望著日頭估算時間，“應(yīng)是差不多了，我們部署了許久，花費(fèi)了那么多心血，定然出不了差錯。再過個半刻鐘一刻鐘，應(yīng)該就有消息傳回來了，宋舟怎么還不回來？應(yīng)該沒什么大問題吧，我看她那么多次死里逃生，命硬得很，嘖，這要是死了，那就真是命了……”

    “閉嘴。”樹葉撐起的巨大穹頂下，藺浮庭隱在一片陰影中，黑沉沉的目光盯著一處一錯不錯，“若是閑著沒事做就多讀兩本書?！?/br>
    藺外揉揉鼻子乖覺閉嘴，“是，兄長，那我去里邊看書了?！?/br>
    看出兄長心情不妙，藺外決定還是不觸這個霉頭，抓著劍當(dāng)拐杖拄，進(jìn)屋看書。

    他一個習(xí)武之人，最煩就是詩詞歌賦文縐縐的東西，但兄長總嫌他一根筋，心情不好就讓他到書房看書。

    藺浮庭書房中的書不多。

    王府有一座巨大的書庫，數(shù)量浩如煙海，搜羅了不少古籍孤本在其中，但擺在書房書架上的都是普通文人書生家皆都有的那幾樣。經(jīng)史國策，政論文章，藺浮庭無需考科舉，這類科舉必考的書目倒是被他翻爛不少。

    藺外背著手，興致缺缺地在書架前來回溜達(dá)，轉(zhuǎn)了四五圈，打定主意還是找個地方瞇一會兒，轉(zhuǎn)身瞄見書桌上擺了一沓紙。

    ＊＊＊

    看到藺浮庭臉上一瞬即逝的意外表情，楚歇魚瞬間想通了所有。

    從來都是被夸穩(wěn)重冷靜的人，如今素凈的臉上，一雙杏眼卻已然通紅。

    “河上有人行刺，宋舟為了救我，只身犯險引開了刺客……我離開時聽見他們說，送去的美人，泰半死在了混亂中，還有一半，皇上大怒，下旨將她們斬首……”

    腦中有一瞬空白。

    維持得無可挑剔的冷靜猝然出現(xiàn)裂痕，一道接一道，再旁生出無數(shù)即將崩碎的裂紋，看似固若金湯的高墻搖搖欲墜，也只是勉強(qiáng)維持著表象。

    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出了差池，原本打算救她一命的人意外沒有救到。一時間既然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哪一點(diǎn)，重重?fù)舻盟查g麻木。

    “我知道了，”藺浮庭很快回過神，輕輕笑著，溫聲細(xì)語安撫楚歇魚，“我會想辦法將她的尸體找回來好好安葬，倒是你，怎么會上了船？可有被嚇著？”

    楚歇魚怔住了，她知晉南王待她們楚家?guī)仔置萌缬H人，可被他親手送入虎口的宋舟同樣間接死于他手，他居然還可以如此毫不在乎，仿佛一切沒有發(fā)生，神色如常地對她關(guān)懷備至。

    楚歇魚往后倒退幾步，面前的藺浮庭陌生得令人害怕，“你不傷心嗎？你不覺得愧疚嗎？”

    “我安排了人手救她，結(jié)果如此，你能安全回來已是萬幸，至于宋舟，也只能怪命運(yùn)弄人?！碧A浮庭溫柔地看著她，唇邊笑意干凈溫暖如清澈春泉，字字句句卻勝過世上最凜冽的寒冬。

    “宋舟沒回來嗎？”藺外抓著一把紙走出來，并沒看見宋舟，倒是見到意料之外的楚歇魚，“沒救回來？”

    低頭看著丑不拉幾，但明顯花了心思抄寫的經(jīng)書，忽然覺得惋惜，“可惜了，還覺得她多少還是有點(diǎn)優(yōu)點(diǎn)，兄長隨意唬弄她幾句，她居然也實(shí)在，真把經(jīng)書抄完了?！?/br>
    紙上的字是認(rèn)認(rèn)真真寫下的，一個個字圓滾滾的，在條框里排著隊，筆劃笨拙稚嫩，看著還有點(diǎn)可愛。

    藺外沉浸在遺憾中，沒發(fā)現(xiàn)，從看到這一沓紙后，藺浮庭神色驟變。他仍舊自顧自說話，“兄長還常訓(xùn)我，我看宋舟還不如我，連個臨字都能寫錯?！?/br>
    ＊＊＊

    草長鶯飛，二月天的柳絮飄搖，綿白輕軟，乘著春風(fēng)洋灑灑滿院子都是。

    筆墨紙硯無一不缺，隨意凌亂地擺了一桌。少女抓著胸前的頭發(fā)摘沾上的柳絮，認(rèn)真勁兒像是在做世上頂重要的事。

    “又偷懶。”少年悄無聲息走到她身后，屈指敲她額頭，作勢要敲得用力，最后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不痛不癢地蹭了一下。

    “誰偷懶了，柳絮沾我頭發(fā)上了，等我弄干凈就接著練字。”少女摸了摸被敲過的地方，繼續(xù)投身到和柳絮作斗爭的努力中去。

    手中忽然一空，頭發(fā)被一雙修長好看的手挽到后面，少年垂下頭，拿下一片柳絮，“我?guī)湍闩蓛?，你好好練字，不許偷懶?！?/br>
    被戳穿的少女氣餒，抗議道：“你要參加科舉，我又不用，為什么要練字。”

    “因為你字丑?！?/br>
    “……藺庭庭，我建議你想好再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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