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魚。”宋舟隔著一欄叫女子的名字。

    楚歇魚微蹙了蹙眉，才像剛被喚醒一般，木木地抬起了頭。

    牢獄之間的過道過于陰暗，她瞇了半晌眼才辨出來是宋舟，眸子霎時一亮。

    “宋舟？”

    雖然知道楚歇魚有女主光環(huán)護體，但經(jīng)歷了這么多次小說和現(xiàn)實之間奇妙又離譜的出入，在聽見她還算精神的聲音，宋舟才稍微放下心。

    宋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假借我族名義招搖撞騙，你可知錯？”

    楚歇魚一愣，目光瞥見跟在宋舟身后的兩名獄卒，再加上宋舟背對著兩人對她擠眉弄眼，頓時反應(yīng)過來。

    她跪坐得端正，瘦弱的身軀直得像是萬斤也壓不倒，如一株瘦竹清凌凌的，“我沒錯。”

    宋舟悄悄松了一口氣，藏在袖子里的拳頭終于松開，手心的汗瞬間冰涼。

    天子心性多疑，即便宋舟神乎其神的預(yù)言也沒讓他放下戒心，對于整個晉南王府暗地里的看守嚴密，府里也無法事先與楚歇魚和蘇辭聯(lián)絡(luò)。宋舟剛剛那一問多少有一些賭的意味在其中，好在楚歇魚經(jīng)歷了那么多，早已不是當初單純的千金小姐，頭腦聰慧，一下子就看出宋舟想要做什么。

    忍住笑意，宋舟繼續(xù)將這場戲演了下去，“你憑什么說你是圣女？”

    楚歇魚微微一笑，“你又憑什么說我不是圣女？”

    “你的親表妹可說了，你不過是宥陽楚家的女兒，常人一個而已?！?/br>
    楚歇魚反問：“她又憑什么說我不是圣女?！?/br>
    宋舟“一愣”，回頭看著跟在她身后，做了獄卒打扮，但其實是大理寺派來的人，一副被動搖了的模樣，“她說的似乎是有些道理，憑什么？”

    有人提醒，“王妃手中不是有寶物可以鑒別族人的真?zhèn)?？拿出來一試便知?！?/br>
    宋舟猛地一拍額頭，“差點忘了。”

    取出一塊翠綠的石頭，石頭上有一片凹陷下去的指印，接近掌心的位置還有一條七步蛇的輪廓，看起來更像一塊年頭已遠的化石。

    宋舟雙手捧著碧石高舉過頭頂，跪在地上口中又是一串繁復(fù)的咒語。緊接著嚴肅又慎重地將手放入手印之中。不多時，碧石通體發(fā)出熒光，石中沉睡千萬年的七步蛇也緩慢蠕動起來。

    在場人皆是一臉驚愕，宋舟面不改色松了手，一切又恢復(fù)原樣。

    “看見了？這是我族靈石，可分辨出誰是我們的族人，只有族中之人將手放上去，靈石才會發(fā)出圣光。”宋舟用手指敲了敲碧石邊緣，示意兩位跟進來的大人，“你們也可以試試真?zhèn)??！?/br>
    大理寺的兩人將信將疑，將手放了上去，碧石都毫無反應(yīng)。

    宋舟一臉“果然如此”，轉(zhuǎn)而將碧石遞給楚歇魚。

    大牢的欄桿只能容納一只手臂的寬度。楚歇魚扶著欄桿緩慢站起，身上淡定自若的氣質(zhì)絲毫未減，甫一將手放上去，碧石立刻亮起熒光。

    那上頭的指印，也正好與楚歇魚的手掌大小相吻合，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拿到這塊碧石時，宿陽派來的心腹便說過，碧石里藏有機關(guān)，特意為楚歇魚所做，只要楚歇魚將手放上去，便能啟動機關(guān)。若是其他人手掌與指印不吻合的，就需要花一番巧勁摸索到其中技巧，才能觸發(fā)機關(guān)。

    宋舟“一驚”，捧著碧石不可置信地后退兩步，“你……我年紀尚小時就聽說當年族中的圣女擅自離族，與外族人成了親，從此杳無音訊。莫非，莫非你是她的孩子？”

    眼底笑意一閃而過。

    楚歇魚并非沒見過宋舟這般活潑的模樣，只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如今再看，至少宋舟還依舊如初，并未被改變什么，多少讓人欣慰之余還覺得珍貴。

    同宋舟打著配合，楚歇魚也“苦笑”一聲，“母親原本不許我將此事說出來，卻不想還是讓你們發(fā)現(xiàn)了……”

    ……

    該演的戲也演完了，只需等著天子派來作證的兩人回去復(fù)命。

    兩個姑娘隔著一道牢門最后上演了一場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戲碼，楚歇魚低聲拜托了宋舟一件事。

    ＊＊＊

    天子對于楚歇魚的身份尚有半分存疑，刑部也不敢過分怠慢了她，只是揭發(fā)了這一切的楚懷玉就沒那么好的待遇了。

    她與宋舟最后一次見她時的模樣相差太大，宋舟遠遠望著，居然有幾分不確定。

    離開晉南時她尚是個明艷嬌俏的小姑娘，就算驕縱了些，那也朝氣十足。

    牢里的女子卻形如枯木，頭發(fā)污亂不堪，一雙黑眸如今灰敗得凄涼，那雙原本要用玫瑰花露一日泡三次的手布滿了錯落不一的劃痕，許久不打理的指甲縫隙里全是黑泥像個半截將要入土的老嫗。

    “楚懷玉?！彼沃鄱及盐詹粶首约河袥]有認錯人。

    在長滿青苔的墻角縮成一團的姑娘看過來，認出了宋舟，忽然沖了過來，被牢房阻擋，瘋了一樣伸出手臂要抓她。

    “救救二殿下！你救救二殿下！”

    “救誰？”宋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居然想的不是救自己而是救二皇子。

    楚懷玉和二皇子又是怎么有的交集？

    確認自己不會被楚懷玉碰到，宋舟才站定，“楚懷玉，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是宋舟，是宋舟?！背延竦穆曇魥A雜著嗚咽，說話口齒不清，“殿下對你有恩，你要救他，你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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