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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太快當(dāng)然不好,這一點王子舟也心知肚明,但就是無法克服。 “對不起,我吃得太快了?!彼忉尩?,“我初中就住校了,那會吃飯跟軍訓(xùn)一樣,十個人一個大長桌,全部站著等,一坐下來就開始瘋搶,晚了就沒得吃了,後來越吃越快?!?/br> “你高中也住校嗎?” “嗯,一直在住校。” 王子舟覺得自己完全是在學(xué)校這個容器里塑造出來的。人也許和植物沒什么兩樣,給生長的果實套上模具,果實就只能按照限制發(fā)育,如果去掉模具,會繼續(xù)長成什么樣呢? 王子舟也不知道。 她現(xiàn)在就像是被去掉了模具的植物果實。 好像在生長,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子,將來又會是什么樣子。 學(xué)校這個模具正在離她遠(yuǎn)去,作為果實,偶爾也會貪戀那種模具帶來的虛假的安全感,于是渴望新模具的到來,譬如工作。 工作也一種模具。 即將套在我身上的模具,會是什么形狀呢? 王子舟的思緒莫名飄出去老遠(yuǎn),碗里的飯也吃完了,一看對面,果然才吃了一半。老實說,她有些羨慕這種慢條斯理式的從容,好像生活里沒什么值得匆忙去追趕的東西,我走我的,我抓住我能抓住的,至于那些從眼前一溜而過的東西,不要也罷。 不要也罷,說來簡單,可我要如何安放那爭分奪秒的心情呢。 王子舟現(xiàn)在就有那種爭分奪秒的心情,于是她問對方,“你要喝咖啡嗎?有掛耳,我去沖?!?/br> “好?!睂Ψ?jīng)]有拒絕。 王子舟燒了熱水,拆了兩包掛耳咖啡,分別擺在不一樣的杯子里——哎,就連杯子也沒有成對的,她壓根沒想過一模一樣的東西要買兩個。 一個多好,獨占的快樂。 現(xiàn)在卻生出古怪的想要分享的心情。 她被自己嚇到了。 回過神,慌慌張張沖好了掛耳,正要端去茶幾,陳塢捧著空碗過來了。 他連帶著收拾了她的餐具。 還好吃得很乾凈! 幾乎沒有食物殘渣可倒,他把碗放進(jìn)水槽,撥開了水龍頭。 “放著吧?!?/br> 王子舟想,讓客人洗碗太奇怪了吧? 氣氛突然僵住。 “就兩只碗?!彼麄?cè)頭過來說。 王子舟朝水槽里看看,又看看他,最後問:“放著不洗你是不是很難受?” 強迫癥的標(biāo)準(zhǔn)不一樣,她說服自己。 陳塢說:“有一點?!?/br> “那就洗吧!”她大方地交出洗碗權(quán),拿起咖啡杯,“洗完喝咖啡?!?/br> 王子舟在茶幾前坐下來。 這個位置是看不到廚房過道的,只能聽到嘩啦啦的水流聲。 她一邊留意著動靜,一邊檢視四周——空間很小,左側(cè)是整面墻的柜子,身後是一張靠墻擺放的單人沙發(fā)。右手四步開外就是她的床,有一個不算高的置物架用以遮擋視線,聊勝于無而已。斜對面靠墻是一張奢侈的、長達(dá)一米四的工作桌。工作桌旁的地面上是一捆一捆的書,橫放著摞起,像書店處理舊書那樣,堆了足足有一米高。 真是一筆難以挪動的巨財。 水流聲停了,又過了半分鐘,陳塢才走過來。王子舟瞟了一眼,他連手都擦乾了,看得她簡直想給他遞護(hù)手霜——罷了,干什么呢? 咖啡還是燙的,他沒有著急喝,不像王子舟,下意識就是一口,結(jié)果被燙了舌頭。我啊——王子舟想,真是心急。 她放下杯子,忽然起身:“我先把書找給你吧。” 她走到對面墻邊找書。 別看堆得小山似的,什么書在哪里,她一清二楚。找到鷲田清一那本《京都の平熱》,王子舟試圖將它抽出來,發(fā)力一試,感覺不對——要倒。 陳塢說:“等等?!?/br> 他說著起身走過來,搬開了上面壓著的書。 王子舟終于拿到那本《京都の平熱》。 “嘿,就是它。”她說。 陳塢問她:“其他書要原樣放回去嗎?” “等等吧,不急?!毙⊥鯇④娡厣弦蛔忠簧?,乾脆指使起對方,“看到那個SPI的書了嗎?你自己看著拿吧?!?/br> 陳塢拿書的時候,王子舟起身開啟了工作桌上的藍(lán)芽音箱,隨後坐回地上拿起手機選歌,順便給它接上充電線。 音樂響起來的時候,陳塢掃了一眼。 王子舟也循他視線看了看,說:“二代?!?/br> 他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她也知道他明白。 桌上這只音箱,是他宿舍里那只音箱的二代產(chǎn)品。 歌詞里不斷重復(fù)著Sandman,Sandman(睡魔),簡直有一種催眠魔力。換了吧,王子舟隨機切到下一首—— Nian Wood(挪威森林),披頭士的,唱到She showed me her room(她向我展示她的房間),王子舟嚇得迅速切了歌。 最後隨便選了一首沒有歌詞的。 “是游戲里的配樂嗎?”他忽然問。 王子舟低頭瞧了一眼播放封面:“是哎,《八方旅人》里舞女的主題曲,你玩過嗎?” “沒有?!?/br> “那你怎么知道是游戲里的?” “聽起來有劇情感。” “那你觸角還挺敏銳的?!?/br> 王子舟咕噥著,看他翻開中島敦的中短篇作品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