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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一下唇,軟了語氣,水潤眸子望向他,我以后會好好睡覺。 她已經(jīng)做出了保證,所以別再讓那些人來打擾她。 他抬手將她攬入懷中,她不僅沒有抵觸,甚至還溫順地靠在他的肩上,何至于此。 蕭夙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半晌后他言道:以后不會有道士登門了。 顧寧盯著他衣襟上的紋樣,也不要和尚。 這恐怕不行。 她仰起頭看去,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為什么不行。 他垂眸看著她,抬起手在她的下頜處摩挲,你不知我那三舅便是無相寺的主持么?哪有將舅父拒之門外的道理。 顧寧十分驚訝,無相寺的主持是他三舅,一個大和尚? 蕭夙淡聲道:你這個媳婦當(dāng)?shù)?,連家里人都不知道。 顧寧辯解了一句,沒人告訴我。 他睨向她,沒人告訴你,你就不會去問? 這話把顧寧堵了一下,她見蘇嬤嬤提起王妃就諱莫如深的樣子,別人不愿提的事,她又追著問,豈不是討人嫌,不過聽他這話,她原來是可以問的。 蕭夙的話成功將顧寧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別處。 什么都可以問么?顧寧問道。 他道:你可以隨便問,但答不答要看我的心情。 也就是說,他不想說的,還是不會告訴她。顧寧暗罵他狡猾,那你就跟我說說你外祖家的事吧,我還什么都不知道。 到晚上再跟你說,先讓大夫給你診脈。 顧寧不排斥見大夫,但她也不覺得會有用,她這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什么好法子。 大夫診完脈,蕭夙親自將人送了出去,又命余拙去拿藥。 自聽了大夫的話,蕭夙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七情致病,喜怒憂思悲恐驚,都快被她占全了,成日不知在想些什么,思慮太過,能睡得著才稀奇,一邊走著一邊暗自思忖,在邁入竹園之時,他的腳步一停,轉(zhuǎn)身去了前院。 余拙抓了藥回來,丫鬟熬好藥,端到了顧寧面前,放涼了些,她屏住呼吸,硬灌了好幾口。 這晚入睡前,蕭夙跟她講起了他的外祖家,顧寧這才知道原來那位曾經(jīng)名滿天下的鄭先生是他的外祖,那可是一代大儒,只可惜已經(jīng)去世多年。鄭先生一共有四個子女,第一個兒子英年早逝,第二個兒子如今在京都的白云書院任山長,第三個兒子便是蕭夙談到的那位無相寺主持,而唯一的小女兒就是蕭夙的母親。 他看了看顧寧,見她仍是精神奕奕的模樣,繼續(xù)說道:如今外祖母在廣陵的祖宅居住,身體還算康健,只是年紀(jì)大了,受不了車馬勞頓的辛苦,來不了平州看你我大婚。 顧寧知道表示自己孝心的時候到了,于是她問道:外祖母身邊可有人伺候,照料老人家,還是要選細(xì)心妥帖的人才好。 蕭夙說道:有素心在外祖母身邊伺候著,論起細(xì)心妥帖,她最合適不過。 顧寧怔了一下,是外祖母身邊伺候的丫鬟么? 是周側(cè)妃的侄女,自幼跟在外祖母身邊,外祖母把她當(dāng)孫女養(yǎng)著,疼愛有加。 好半天沒有動靜,蕭夙轉(zhuǎn)頭看了看她,困了? 顧寧嗯了一聲,他轉(zhuǎn)過身來,給她壓了一下被子,若是往常,顧寧定要被他這堪稱詭異的溫柔給驚到,但此刻她的心神都被他口中的素心二字給牽引了,在蕭夙的那些女人里,周素心是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單憑她能先于江心月生下長子,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顧寧咬著骨節(jié),忽然生出一種危機(jī)感,是對于地位,對于子嗣,對于將來的焦慮。 陰沉了多日的天空飄起了雪花,進(jìn)入冬月后,幾乎天天下雪,顧寧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雪,外頭蒼茫一片,鵝毛般的雪花飄飄揚(yáng)揚(yáng),剛掃過的地面很快就被白雪覆蓋。 有時醒得早些,從外頭映進(jìn)屋里的光都是紅色的,以往只是顧寧睡不著,如今她發(fā)現(xiàn)蕭夙也開始睡不著了。 地龍燒得火旺,屋內(nèi)溫暖如春,他一早就起身離開了,之后忙起來,連竹園也不回了。 這雪什么時候才停啊,都下了半個月了。珍珠從外面走了一趟,落了一身的雪。 珊瑚去給珍珠拍了拍雪,瑪瑙笑道:一頭白發(fā),像個老婆婆。 三個人熟悉后,關(guān)系近了許多,顧寧不拘著她們,她們便越發(fā)自在。 聽著她們?nèi)苏f笑,顧寧的心情卻有些沉重,她不記得是從哪一年起了,天災(zāi)人禍不斷,百姓流離失所,到后邊各地起義,整個齊國都混亂不堪,她見過成堆的折子無人問津,里面用數(shù)字記錄的人命讓她觸目驚心。 她跟哥哥小時候挨過餓、受過凍,有時候餓得慌,她把白雪團(tuán)成團(tuán)子當(dāng)米團(tuán)咬,被哥哥摳出來后,她還把嘴里的雪粒子使勁兒往下咽。 如今這些成了可以追憶的往事,但那種饑餓的感覺她已經(jīng)淡忘了,應(yīng)該是難受得像火燒,所以她才會吃雪來壓。 這晚多日不見的蕭夙回了竹園。 他解下大氅,走了進(jìn)來,神色有些疲憊。 顧寧倒了一杯熱茶遞過去,他心不在焉地飲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