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爆炸發(fā)生于海里,由遠及近的隆隆聲裹挾著巨浪奔騰,頃刻就將楊立露沖離江西雁百米開外。包裹楊立露的黑藻拉扯至極致,又一陣余浪襲來,黑藻繃斷,她在海里上下顛倒地搖晃,不知道漂到了哪里,依稀看到一簇綠色的熒光。 還沒等楊立露反應(yīng)過來,一張深淵巨口赫然張開,下一秒,全然的黑暗籠罩,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的身上還有沒來得及處理的黑藻碎片,在這深海巨獸的胃囊當中,很快就腐蝕殆盡,當黑色的海藻融進酸水當中,一陣幽藍色的微光發(fā)出,她的處境被照亮了: 到處都是還沒腐蝕完的怪物殘骸,腥惡的臭氣當中,海草是最先被消化的,其次是血rou,最次是金屬和鐵器,楊立露撿到了一把還沒腐蝕完的劍,突然間幽光消失,黑暗重新籠罩,她只能憑著記憶去刺…… 結(jié)果一點用也沒有。 大劍完全銹了,鈍得根本無法刺入皮膚,她在混合著腐臭的腥氣當中仔仔細細地找尋,撥開一團又一團不知名的粘稠,任何能夠幫助她離開的東西也沒有。 來時的洞口狹窄,根本有來無回,偶爾掉下尚有生氣的怪物,劇烈的掙扎停止得很快,都在這濃烈的酸水當中迅速死去。這液體對楊立露來說并非無害,只是她的身體在腐蝕和生長的兩種力量之間來回搖擺,劇痛的刺激之下,她吃力地坐上石塊躲避,突然聽到一聲水滴落入水面的聲音。 “嘀,嗒?!?/br> 白光閃爍。 和飛羽契約以后,楊立露將他的指骨用繩子穿好,栓在脖子上,在這逼仄的環(huán)境當中,紅繩被腐蝕,指骨落入水中發(fā)著白光,楊立露感覺到后腦一痛。 她聽到了飛羽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因為海里沒有影子,他退回到指骨當中,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傷及本體,“公…主…” 楊立露把那節(jié)小小的指骨握在手里。 她一定要出去,她一定要出去,飛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她一定要…… 白光漸漸淡了下去,漸漸的,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了。 楊立露跌坐到地上,粘稠的腐蝕液傷及腿部皮膚,爛rou外翻,溢出黑色的血將傷口縫合,兩種力量沖撞,重迭到人的身上變成一種持久而深刻的痛感,但她無暇顧及。 她只是在想,飛羽跟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原話記不清了,大抵是說,要時刻記得那是幻境,不要被幻境當中看到的東西影響,只有江西雁是真的。 可她現(xiàn)在坐在這里,遠離原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眼前所謂的“現(xiàn)實”也顯得無比荒謬。為什么這里的就是“真”,而幻境當中就是“假”,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義呢? 沒有意義。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怪物進食,又有東西再次被吞入,海藻,野獸,魚群,有一只被咬掉一半腦袋的怪物活了很久,大概在一個月以后才終于斷氣,其他的東西,幾乎在進入當天就被腐蝕完整,最后在巨大的鳴音之下,變成粘稠的液體滑落進一個小小的洞口,代謝干凈。 或許有一年的時間,楊立露數(shù)不清了,她不會死,卻也沒有什么活著的跡象,在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某天,一陣巨大的撞擊將她所在的囊洞洞穿,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兩只巨大的魚在深海之中搏斗,一只將另一只的胃囊洞穿,使楊立露漂了出來。 她順著河流的走向,被沖刷到下游,越來越亮,越來越安全,也越來越清晰,她被一個老人的漁網(wǎng)撈住,就這樣拉上了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