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xiàn)實并沒有給她機會去想這些，鼓聲落下的同一時間，店里的人紛紛起身，推搡著楊立露向街上走去。

    她很是抵觸，直覺這是江西雁有意為之，幾次試圖往后退，都是無果，街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狂熱的信徒無法控制，她被人流擠到街上，只能就這樣繼續(xù)往前走。

    等到行至山野，路況開闊以后，楊立露這才再次嘗試減慢速度，后頭的人仍然拼命往前擠，但她有了空位抽身，終于得以如愿，漸漸落在了最后。

    坐轎在廟中卸下，宮人疏散了行人，眾人跪伏于廟宇大殿之中，隨后，皇帝坐到了寺廟中央的蒲團(tuán)之上。

    皇帝出現(xiàn)的那瞬間，楊立露猛然打了個擺子。

    她曾在岑氏的記憶之中看到過這位皇帝的樣子，岑氏死了這么多年，記憶之中是什么樣，面前的皇帝還是那樣，仿佛一位再尋常不過的弱冠少年，只看上去比普通人稍稍孱弱一點而已。

    蛇仙，死嬰，亂葬崗，想起皇帝為駐顏所做的一切，楊立露不寒而栗，她不由將視線后移，直到這時才看到江西雁的身影。

    輪椅立在皇帝身后，依稀被院落的假山遮擋，隱隱約約，明明間隔如此遙遠(yuǎn)的距離，明明藏匿身影于假山之后，楊立露理應(yīng)無法看清，然而她就是注意到了——

    江西雁的手腕上攀附著一條小蛇。

    結(jié)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楊立露其實并不明白，但她知道，她和那只蛇之間一直是有感應(yīng)的，此刻她就有這么一種古怪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不用再想辦法進(jìn)入皇宮的地底了，她要找的那只蛇，那只曾經(jīng)盤踞在皇宮底下的上古巨蛇，現(xiàn)在就在江西雁手腕之上……

    皇帝禮完佛，和江西雁轉(zhuǎn)身進(jìn)入到廂房當(dāng)中，楊立露重新擠進(jìn)人群當(dāng)中，繞道山路，來到了寺廟的后門。

    那里沒有人看守。

    她知道此行危險無比，江西雁極有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了，但她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廂房當(dāng)中，皇帝的聲音唯唯諾諾，聽不清晰，而江西雁的聲音卻很好認(rèn)。

    他說：“從前方士禍國，令圣上，令百姓受盡苦楚，他引蛇妖入主皇宮，使圣上累下無數(shù)因果，這蛇妖就是圣上的業(yè)障。”

    “那朕該如何是好？江天師，你一定要救救朕，救救我……”

    “我已經(jīng)用心血凈化過蛇妖一次了，它雖已認(rèn)主，但戾氣難除，今日我會再次施法，設(shè)法清除圣上的業(yè)障?！?/br>
    “請……”

    皇帝走出房間，廂房里只剩下江西雁一人，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來了，楊立露望進(jìn)花窗里，華服的少年郎輕柔地?fù)崦滞笊系男∩?，?dāng)他觸摸蛇身的時候，虛空中一只巨大的手穿透楊立露的衣服，直接觸碰到她的身體。

    戰(zhàn)栗難忍，最致命的是，江西雁將手指探入蛇的口腔，尖牙劃破血rou，他的血滴入，那條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來回?fù)u擺著軀體，劇烈地撞擊著空氣。

    同一時間，楊立露又一次咯出一口鮮紅的血，她疼得比上次還要厲害，無法控制地摔倒在地上，直接就撞向了廂房的窗戶，哐哐作響。

    奇怪的是，如此巨大的響動，誰都沒有驚動，護(hù)衛(wèi)被支開，此地已無旁人，而房間里的江西雁仿佛什么都聽不到似的，不咸不淡地坐著。

    等到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搖擺的蛇完全失去了力氣，昏死過去，楊立露的身體滲出血，癱倒在地?zé)o法動彈，她在恍惚之間看到車輪移動到臉旁。

    他看到倒地的楊立露了，又或許沒有，他的眼神落在那只半死不活的蛇身上，輕蹙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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