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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權(quán)宦 第4節(jié)

    長樂聽到她前半段的話,微微抿起唇,點了點頭。

    “若蘇貴妃知道,她應(yīng)該會很高興的?!?/br>
    “之前住在未央宮的貴人,是叫蘇貴妃嗎?”長樂眼睛中閃過疑惑,他自小便入宮,卻沒有聽說過這宮里有過一位蘇貴妃,既是艷冠一時的寵妃,怎么會連個名頭都沒有?

    眼前的少女似乎對未央宮很是了解,長樂注意到她看這屋子里的東西時,帶著明顯的熟絡(luò),似乎對這里很熟悉。

    “是蘇貴妃。”宋纓覺察到長樂眼中的好奇,“知道太多對你并沒有好處?!?/br>
    宋纓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了離開的心思,“小太監(jiān),我要走了?!?/br>
    長樂低著頭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還是裝作沒有聽見。

    宋纓看著放在門口的掃帚,心里頗有感慨,沒想到最后卻是這個小太監(jiān)幫自己做了想做的事情,雖然他有些奇怪,性子好像也挺內(nèi)向,但是以后若尋到機會,一定會給他足夠的賞賜,助他離開未央宮,去伺候真正的貴人也未嘗不可。

    宋纓知道這宮里的太監(jiān)都盼望能伺候貴人,就像吉祥一樣,攀上了陳皇后,被派來她的長夜宮做領(lǐng)事太監(jiān)。

    在她面前唯唯諾諾,伏低做小,可到了下面的宮女太監(jiān)跟前,那可叫一個威風神氣。

    不過也只是一個小太監(jiān)罷了,宋纓這個長公主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長樂卻在宋纓離開后,失落的坐在門檻上,呆呆的看著少女方才離開的方向。

    她生得那般好看,算得上是宮女中的翹楚了,極有機會被一些宗親王爺看上,也一躍成為貴人,長樂可不敢肖想,也不配去想。

    他只是一個人人可欺的小太監(jiān)罷了,這也是他第一次因為太監(jiān)的身份而自卑。

    長樂也不知在門檻上坐了多久,最后還是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拿起掃帚開始清掃房間。

    那把九尾琴依舊被丟棄在角落里,方才宋纓并沒有把它帶走的意思,長樂試探的撥弄了幾下琴弦,方才躁動的心情好似又平復(fù)了。

    他是會彈琴的。

    這邊吉祥早去了鳳霞宮將宋纓去未央宮的事情稟報給了陳皇后,陳皇后方才因為宋纓答應(yīng)見陳越的事情高興了幾分,但是一聽到蘇貴妃這三個字,卻冷下了臉。

    她身邊的方姑姑趁勢勸了幾句,“皇后娘娘不必因為一個死人置氣,就算長公主去了未央宮又如何,反正那個女人的身份是不能見光的,百年之后也只有您才有資格跟陛下入皇陵,而且長公主登基后,您才是圣母皇太后,前朝的妃子哪里能比得過您?”

    這話被陳皇后聽進去了,這時候也只有陳皇后的陪嫁方姑姑才能說上幾句話,吉祥自然是不敢插話的,若不是陳皇后命他緊緊盯著長公主的蹤跡,一舉一動都要匯報,他也不想踏入這鳳霞宮。

    “姑姑說的對,死人是永遠爭不過活人的,本宮只要等著陛下駕崩就行了。”陳皇后搭著方姑姑的手起身,她的長相顯著英氣,卻因為常年氣性大,卻又有些刻薄,此時挑著眼角看著跪在地上的吉祥。

    “本宮再問你,長公主近日還有什么反常?”

    “回皇后娘娘,并沒有。”吉祥說完后才恍恍惚惚想起昨日自己打了個盹兒,宋纓卻消失了,回來的時候肩頭還落著幾朵槐花。

    這宮里有槐花的地方,也就那幾處,吉祥暗道不好,卻不敢細想了,也不敢繼續(xù)開口。

    方姑姑又在陳皇后耳邊道:“是這個理了,您畢竟是長公主名義上的母親,興許是陛下身子不行了,長公主憂思過甚,這才想去未央宮轉(zhuǎn)轉(zhuǎn),無論如何,祖宗禮法還在,長公主也不敢做出忤逆嫡母的事情,您就放寬心吧。”

    陳皇后拍了拍方姑姑的手,呼出一口氣,“還是姑姑看得明白,既如此,必須趕在陛下駕崩之前讓越兒娶了宋纓,只有這樣我才能徹底寬心?!?/br>
    方姑姑應(yīng)道:“是,奴婢會盡快安排越公子入宮的。”

    吉祥出鳳霞宮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了什么,這陳家的陳越公子不是個癡呆的傻子嗎?

    像長公主這般清冷聰慧的女子,會答應(yīng)嫁給一個傻子嗎?

    陳皇后偏偏又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吉祥越來越看不懂宮里的局勢了。

    王秀和曹福再次看到長樂時,太陽都快下山了,他二人從晌午一直睡到現(xiàn)在,若不然早就離開這個陰氣森森的地方了,越晚越冷,更有可能出現(xiàn)不干凈的東西。

    他二人可不愿意住在未央宮,還是在原先的住處,有吉祥公公的照拂,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人敢惹他們了。

    只見長樂像是從泥巴里滾過一樣,身上臟兮兮的,就連那張白凈的小臉,也只能在他開口時看清牙齒。

    “你說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王秀碰了碰曹福,好奇道。

    “我不知道啊,不是你說離人家遠一點嗎,怎么現(xiàn)在又關(guān)心上他了?!辈芨I炝藗€懶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餓了,我們?nèi)コ燥埌伞!?/br>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還真打算一輩子待在未央宮混吃等死?”王秀沒好氣道。

    “沒這個打算,可我們也沒有路子走了?!辈芨[擺手,雖說他二人認識長夜宮的領(lǐng)事大太監(jiān)吉祥公公,可也不能總?cè)ヂ闊┧先思摇?/br>
    長樂這邊打了水,正在清洗自己的臉,一條白色的汗巾過臉后即可便變黑了,可他那張白凈的臉卻又露了出來。

    不得不說,這樣的容貌怪不得會引來大太監(jiān)的垂涎,長樂露出來的那修長脖頸,還有那副乖巧未諳世事的模樣,就連王秀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壓低眉悄悄跟曹福說:“你想不想去伺候貴人?我這邊有個法子能助我倆飛黃騰達?!?/br>
    第7章

    “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曹福一聽也來了精神頭,趕忙湊近王秀,想要一探究竟。

    王秀這邊偷偷瞧了一眼還在擦洗的長樂,揪著曹福的袖子把他拉出了未央宮,順帶著把門也給帶上了大半。

    “你這神神叨叨什么?”曹福有些不明所以,王秀弄得神神秘秘的,他也越發(fā)好奇是什么法子了。

    在這宮里難不成真的有可以一步飛黃騰達的法子?八成是王秀瞧著自己憨厚逗著玩的。

    “你別急啊,你覺得里面那位模樣如何?”王秀往四周瞧了幾眼,未央宮的這條宮道平日里并不會有什么人,所以他放下了心,膽子也壯了起來。

    “里面的不是長樂嗎?他的確長得好看,我要是有這樣的長相,興許貴人就青睞我了?!辈芨`止镜?,說來他從小種莊稼,干農(nóng)活,皮膚也黝黑得很,不像這宮里的小太監(jiān)生得細皮嫩rou,一般貴人都喜歡順眼的,像他這種倒是一點也不沾邊。

    王秀見曹福如此羨慕長樂,心里卻是不屑,模樣生得好又如何,不懂得把握向上爬的機會,還不是要被派來這凄冷的未央宮。

    王秀平時鬼點子多,他這樣一提長樂,曹福便猜出這法子肯定和長樂有關(guān)。

    “王秀,你該不會把主意打到長樂身上了吧。”曹福張大了嘴巴,眼睛都瞪圓了。

    王秀神秘的笑笑,在曹福耳邊悄聲道:“你說要是咱們把長樂送給皇后娘娘身邊的領(lǐng)事大太監(jiān),那位公公若是開心了,會不會被提拔咱們?”

    王秀打的就是這樣一個主意,長樂生得這樣模樣,若為女子身定然是個禍害,就算是身為男子,還是個太監(jiān),但也不是一件好事。

    聽聞皇后娘娘身邊的那位張公公最是喜歡白凈的小太監(jiān),有一些想出頭的小太監(jiān)攀附,張公公也照單全收,應(yīng)了他們的請求。

    王秀自己是不愿意做這等賣身的事情,但若是讓別人來做,自己收下這個人情,他倒是十分樂意。

    不過這件事得拉上別人,曹福力氣大,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還是可以制服住一個瘦弱的小太監(jiān)的,長樂那到時候只有乖乖順從的份。

    這等損人的法子被王秀輕飄飄的說出來了,曹福雖然覺得陰損,但這的確是個好法子,若是能攀上張公公,說不準還能去皇后娘娘宮里伺候,也不用受氣了。

    只是卻要犧牲長樂,長樂定然是不愿意的,所以王秀找他來肯定是要用一些下作的法子。

    王秀見曹福的神色掙扎,可是最后卻咬著牙點頭了,答應(yīng)與他狼狽為jian。

    反正他二人和長樂也沒有什么交情,要怪也只能怪長樂生了這樣一副皮囊卻不擅加利用,便只能淪為他人的工具了。

    計劃具體如何實施,王秀拉著曹福小聲的說了起來。

    長樂此刻并不知道危險正悄悄向他靠近,他擦完臉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胸襟都濕了一大片,忽然想起還有方巾包著的槐花,趕緊從胸口掏出來。

    三朵槐花整整齊齊的擺著,上面沾了一些水,但是因為離了根有些時候,已經(jīng)有要枯萎的跡象了,長樂看著槐花,卻又想起了在后殿遇到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纓兒,可是長樂卻在看到槐花的時候想到了她。

    也不知下次見面是何時,長樂隱隱有些期待,也打算把這幾朵槐花做成干花,長久的保存下去。

    若是可以,他想把制成后的干花送給纓兒,說來他也沒什么財物,值錢的東西也都被其他人搶走了,也不知道纓兒會不會嫌棄。

    終于有件事情稍微掩蓋了他的自卑,長樂無比期待著下次的相遇。

    方姑姑帶著陳皇后的囑托出了宮,直奔陳家。

    說來陳家原本就功高震主,加上陳皇后又在后宮囂張跋扈,這些年也攢下了不少惡名,若是又尚了公主,可就真的就站在風口浪尖上了。

    現(xiàn)任的陳家家主身任光祿大夫,是陳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娶了瑯琊王氏的女兒,卻只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還在三歲的時候磕破頭變成了一個傻子。

    陳父這些年只守著王氏,沒有納一妾,對待陳越也并沒有因為他癡傻而少半分的疼愛。

    陳越也是王氏的心頭寶,他雖然癡傻,但是正常的生活卻可以自理,原本是打算娶個小門小戶的姑娘,能延續(xù)香火,日常照顧他便好,卻沒想到宮里的娘娘想讓陳越尚公主。

    長公主是何等的性子王氏能不知道?王氏在知道這個消息后當即差點昏了過去,若不是cao著世家命婦的儀態(tài),她都想撒潑打滾回絕了。

    就算是王公貴族都不一定能降服那位長公主,別提自己癡傻的兒子了,若尚了公主,定然只有被受欺負的份,可是陳皇后心意已決,陳父又一慣聽從這個jiejie的話。

    聽聞陳皇后身邊的方姑姑來了,還給陳越帶了禮物,陳父帶著王氏一同迎接方姑姑入了正廳。

    方姑姑一見王氏紅腫的雙眼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她面上帶著笑,“夫人莫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越公子的好事將近,這就喜極而泣了?夫人放寬心吧,長公主可是個最好不過的姑娘了,定不會委屈越公子的?!?/br>
    方姑姑看了陳父一眼,含笑暗指:“說不定屆時皇后娘娘還得尊稱老爺一聲國丈呢。”

    方姑姑這話說得大膽,可這是陳家,自然能放肆一些,何況陳皇后自入宮后就沒掩藏過自己的野心,陳父也知道,王氏自然也知道。

    “夫人應(yīng)開心些呢,說來皇后娘娘掛念著越公子,還為他準備了些補品,不知越公子在何處?”

    王氏本想說陳越病了,可是陳父卻朝著她搖搖頭,王氏只能拿著帕子抹抹眼角的淚,咬牙道:“越兒正在后院玩耍呢?!?/br>
    “母親!母親!越兒來了!”一個藍色的身影忽然闖入了正廳,陳越邁著步子直接跑到了王氏的面前,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聽說皇后姑母派人來看我了,越兒立馬不玩了,咦?母親,您怎么哭了?”

    王氏剛想說話,卻被方姑姑打斷了。

    “越公子,夫人這是在為您高興,皇后娘娘掛念越公子許久了,特來命老奴接公子入宮?!?/br>
    陳越睜著眼睛看了半響方姑姑,卻勉強認出了她,“皇后姑母讓我入宮?越兒真的可以進皇宮玩嗎?”

    方姑姑點了點頭,“是的,越公子,今日便可以入宮?!?/br>
    陳越高興的直拍手,嘴里歡呼著,可是卻發(fā)現(xiàn)大廳里的人都不說話了。

    他東望望西望望,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忍不住用手撥弄著嘴唇,小聲道:“你們怎么都看著我?”

    “老爺和夫人都在為越公子高興呢,我們走吧,越公子?!?/br>
    方姑姑此來就是為了接陳越入宮。

    陳越抓住王氏的說,懵懂的眼睛里滿是認真,“母親,我去宮里玩啦,你不要再哭了,應(yīng)該為越兒高興才對!”

    “宮里的人會照顧好越公子的?!狈焦霉貌幌朐倮^續(xù)拖延了,她帶來的人上前簇擁著陳越,把他從王氏的身邊拉走了。

    陳越?jīng)]有回頭看,他蹦蹦跳跳的,一點也不懂入宮的意思,只當是玩樂,所以格外開心。

    下人扶著陳越上了馬車,方姑姑看了一眼端坐在馬車里的陳越,不得不說,陳越的長相在紫禁城中的一眾世家子弟中都是出挑的,若是不動不說話,全然看不出是個癡傻的,容貌儀態(tài)挑不出錯。

    偏偏傻了,倒是怪可惜的,若是個聰明的,說不定這皇位還輪不到如今的宋家人來坐。

    陳越坐在馬車里,拍了拍身下軟和的墊子,心滿意足的躺在上面,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陳越入宮的消息傳入了宋纓的耳朵里,這倒是讓她驚嘆陳皇后的速度,生怕周成帝隨時駕崩,拼命為自己尋以后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