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君(重生) 第45節(jié)
然陛下雖要保三皇妃性命,卻未全然信了三皇妃。此番遇刺,亦可能是特意安排, 為救三殿下脫身。 半個時辰后。 太醫(yī)與嬤嬤抵達(dá)三皇子府,府門打開,只覺里頭寂靜的像一座荒宅,愈是往里走愈覺僻靜,來往間,甚至不見幾個下人。及至三皇妃所在云間院,這冷僻終于褪去些,可屋門打開,雙腿將將邁過門檻,便嗅見還未淡去的血腥味。 太醫(yī)聞著這樣的味道,便覺不好。 果然,嬤嬤入內(nèi)查探,回身便與他道:“皇妃傷于胸口處,距心脈不過一指?!?/br> 太醫(yī)心下一沉,與候于一側(cè)的石竹道:“令皇妃受傷的東西可還在?” 石竹忙取來箭矢。太醫(yī)見利箭末端殘存的血漬,又見那丫頭看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似的看他,頓了會兒方道:“皇妃所用的藥方也拿來我看?!?/br> 石竹又是迅速拿來。然太醫(yī)看過,心下又沉了一分。以他所斷,皇妃的傷口差一點便是要命。偏偏傷患乃是女子,不便查看傷口,想要診治,更是麻煩。 他細(xì)細(xì)探過脈向,眉頭擰了擰,又與嬤嬤道:“還請嬤嬤細(xì)細(xì)查看皇妃面色?!?/br> 不一會兒,帳內(nèi)傳來嬤嬤的聲音:“三皇妃面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瞳仁略顯混濁,只這鼻息略有些重。” “正是?!彼底允媪艘豢跉?,“三皇妃可是用過參須?” 石竹趕忙道:“是是,先前請的一位大夫,他說皇妃傷勢不好分辨,但以人參吊住性命總是對的。正好皇妃的嫁妝里有從前陛下賞賜的人參,便煮了整個為皇妃服下?!?/br> “嗯。”太醫(yī)淡聲應(yīng)著,心下已然有譜。 他行至桌邊寫下藥方,如何與陛下回話心下也有了打算。 不一會兒,便將兩張紙分別遞于那忙前忙后的丫頭:“這一味要磨成粉,做成藥膏搽在傷口,這一味一日一劑。” “是是。”石竹忙不迭應(yīng)著。 隨后,太醫(yī)提了藥箱,只等嬤嬤自帳內(nèi)而出便要離去,忽的聽著一聲低喚“殿下?!?/br> 那聲音微弱,在這僻靜的室內(nèi)卻是聽得清晰。 石竹急忙奔到床前,喉間已然成了哭腔?!盎叔蚜耍K于醒了,您可要嚇壞奴婢了?!?/br> 嬤嬤本打算走,這會兒不得不多留片刻。她見床上之人仍緊閉雙眼,哪是醒來之狀,倒像是意識混沌下的夢囈。 果然,三皇妃再是勉力開口,仍是呼喚殿下。 石竹哪曉得自家皇妃并未真正醒來,只急切地回應(yīng)著:“您放心,殿下沒事的,他一定沒事的,您要保重自個才是??!” 嬤嬤見此般情形,不便多留,當(dāng)即福身道:“奴婢告退?!?/br> 石竹本就撲在床前,這時忙錯過身子,雙膝跪向嬤嬤與太醫(yī)的方向:“多謝嬤嬤,多謝太醫(yī)?!?/br> 太醫(yī)道:“臣之職責(zé)所在?!?/br> 嬤嬤亦是上前攙扶:“姑娘快起身吧,日后三皇妃還要姑娘好生照料?!?/br> 言罷,忽見床上之人似是被什么勾扯,眼晴竟緩緩地睜開一條縫來,虛弱直接地開口:“嬤嬤……” “石竹,可是宮中太醫(yī)來了?” 石竹忙又撲到安若跟前:“是啊皇妃,是陛下令太醫(yī)來為您診治?!?/br> “陛下……”安若又是低低道,呢喃過后眼底豁然冒出微弱的亮光。回光返照般說了句,“殿下沒罪,沒罪?!?/br> 這話卻不是他們做嬤嬤和太醫(yī)的能夠言說。嬤嬤忙道:“三皇妃,此事自有陛下圣裁,您好生將養(yǎng)身子才是。” 安若卻似糊涂了一般,仿佛全然聽不著嬤嬤所說,自顧自道:“求陛下,求陛下讓兒媳見殿下一面,求陛下,殿下,殿下沒罪?!?/br> 說過,忽的沉沉地閉上眼。石竹眼瞧著這般情景,慌張的就要哭出來,卻還要先一步望向嬤嬤,啞著嗓子說道:“嬤嬤勿怪,皇妃這是,這是……” 這是如何,她偏又說不出來,只難過的想哭。 嬤嬤輕嘆一聲:“三皇妃重傷,夢囈罷了?!?/br> 石竹緊咬著唇,連連搗著下頜。送走太醫(yī)與嬤嬤,又是趕忙囑咐姜嬤嬤熬藥,她自個守在皇妃床前,片刻不敢離開。 屏風(fēng)外,暮霄看著那道徘徊的身影,眼睛險些都要暈了。終是沉沉開口:“你不用太過擔(dān)心,皇妃并未傷及性命?!?/br> 石竹正一口氣憋著,猛地被人點火。她大步行至外頭,一雙眼狠狠地瞪著他:“是不要命,你親自射的箭,自然知道不要命,可皇妃現(xiàn)在是半條命都要沒了。” 暮霄默然想著,這事非他所想,乃是皇妃下令。 然這話頭還未出口,便見石竹眼淚珍珠一樣滾落,這一整宿她哭了數(shù)次,再哭眼睛怕是要壞。 話頭頃刻咽下,他緊抿著唇,思索著該如何寬慰。然思索了好一會兒,只覺那些空話都是無用。末了,只是寂靜站在她身旁。 不妨石竹這端哭罷,像是忘了方才兇他,自個抽了抽鼻子,又是仰著臉問他:“對了,方才太醫(yī)與嬤嬤來,我裝得像不像,可漏了破綻?” 暮霄忙道:“既是真的受傷,何論像不像。” 那便是像極了,石竹略略松口氣。 是夜。 安若終于緩緩蘇醒,她微微側(cè)頭,望見屏風(fēng)上一團(tuán)昏黃的光暈。屋內(nèi)極暗,石竹想是為了讓她睡得好,只燃了一枝燭,且還放在屏風(fēng)外頭。她無法分辨現(xiàn)下的時辰,只隱約可見那光影外似有一個人影。 “石竹。”她勉強開口。 那人影猛地一動,立時起身來到內(nèi)室。 “皇妃您醒了!” 安若只見石竹身子略有些不穩(wěn),行得近了又瞧見眼底血絲。為了守著她,石竹怕是一直沒有休息。 然眼下一時也顧不得,只問道:“陛下可允了?” “允了允了,太醫(yī)走后宮中很快就傳來了消息,待您身子好轉(zhuǎn),允您見殿下一面?!?/br> “那快些準(zhǔn)備吧,咱們現(xiàn)在便去?!彼m知楚元逸多半沒事,可現(xiàn)世與從前已發(fā)生許多改變,說不準(zhǔn)就是性命堪憂。 她掙扎著就要起身,石竹忙摁住她,一面道:“皇妃,已經(jīng)這個時辰,咱們就算去了也見不到殿下,還是明日再去?!?/br> 卻是她糊涂了,明明知道天色已晚。 “皇妃,奴婢去為您端碗粥來,您躺了整日,不吃東西可不行。” “嗯?!彼p聲應(yīng)著,而后就著石竹的手臂小心坐起身。石竹很快折回,手上湯碗還冒著熱息?!斑@粥你一直在火上溫著。” “奴婢不知您什么時候醒?!闭f著,忽然又哄小孩兒一般,“皇妃,這是專門補血補氣的藥膳,可能有些苦,不過我備好了糖塊?!?/br> 安若失笑,她原先厭煩吃藥,實在是連著吃了多年,實在倦了。眼下真的受傷,自然要盡快恢復(fù)。 “我口中本就苦澀,不妨事?!闭f罷,便以右手接過湯碗,一口入喉,到底皺了皺眉,只是尚能克制,不會兒便用了干凈。漱口后,口中放入糖塊,緊蹙的眉目才松緩些。 “扶我躺下,你快些……”石竹眼下烏青,便是這樣昏暗的光,也看得清晰。 然話未說完便聽得外間傳來叩門聲。 石竹忙起身去看,是姜嬤嫬。姜嬤嬤入內(nèi),開口道:“稟皇妃,觀南公子求見。” 石竹道:“皇妃不是說過,誰都不見?!弊蛉帐駚砩星也辉屗敫S谟^南前來,怕是為著聽竹軒那位,如此,更是不能令他入內(nèi)。 “奴婢明白,也與觀南公子說明,奈何他死活不走,奴婢便來問過皇妃。” 安若明了,姜嬤嬤自有法子令他離開,可那法子用與不用卻是要問過她。遂道:“石竹,你與嬤嬤同去,請他走吧!” 石竹應(yīng)下,與嬤嬤一同行至府門處。嬤嬤將府門拉開一面,石竹一眼便見一清風(fēng)明月般的公子挺立于門前。那一襲云山藍(lán),和著微風(fēng)浮動的衣擺。石竹知道石榴因何喜歡他,這樣的男子,怕是京城許多女子都暗暗喜歡,只是因著他的身份,難以宣之于口。 然她來攆人,尚未開口,那男子便是雙手一環(huán),以最溫文儒雅的姿態(tài)微微躬身:“姑娘可是石榴的jiejie?” “小生曾輾轉(zhuǎn)得一山參,以求報皇妃恩情。” 第54章 觀南 他從身后拿出小小的包袱, 包袱里放著一只錦盒,錦盒打開可見一塊極素凈的帕子,展開那帕子, 才是類人形的山參。 這樣的小心翼翼,平白顯得十分用心。 石竹平和的面目立時冷了下來,她道:“我家皇妃與公子素不相識,談何恩情?” “這……”于觀南一臉懵懂, 卻未有受挫之意?!靶∩а? 還請姑娘見諒。小生實是有事求見皇妃?!?/br> 于觀南道出真實目的,石竹卻未有興致同他迂回, 當(dāng)即道:“公子可是耳力不好?莫非是公子另有親人在府上做活, 公子報上名來, 我叫她出來見你?!?/br> 如此,近乎于戳穿。于觀南臉色當(dāng)即難看起來:“沒……沒有?!?/br> 石竹利落道:“日后也請公子謹(jǐn)言慎行?!?/br> 確認(rèn)于觀南不情愿離去, 石竹方才返回云間院,見安若仍未睡下,方小聲稟告:“皇妃,于公子走了。他應(yīng)也是覺著咱們皇子府要倒, 不放心聽竹軒那位?!?/br> “嗯。”安若低聲應(yīng)著, “快些睡吧!” 她自個眼皮亦是愈發(fā)沉重。腦中轉(zhuǎn)過, 不過是殿下小心看護(hù)的女子, 怎能在她的看護(hù)下受人攪擾?不過這位于公子倒也有一分誠心, 他漏夜前來, 而非青天白日鬧得人盡皆知。 石竹在躺椅上歇下, 皇妃身子沒有大礙,她倒被這位于公子攪得一時睡不著,反復(fù)思量, 只覺得石榴前路艱辛。 然腦筋一轉(zhuǎn),忽的驚覺出另一樁事來。于公子喜歡蘇姑娘,蘇姑娘心上有殿下,殿下的皇妃乃是自家小姐,如小姐再喜歡了這位于公子,可是走了一條環(huán)路,比那唱戲的還要令人驚嘆。 石竹忙甩甩頭,閉上眼醞釀困意。 翌日清晨,安若就著石竹與姜嬤嬤兩人的攙扶安穩(wěn)坐上馬車,暮霄親自駕馬,以求盡可能少些顛顛。然而不過一會兒,安若昏沉間便聽得暮宵道,“皇妃,有人攔路。” 坐于安若一側(cè)的石竹撩開簾子,正見昨日那襲藍(lán)色衣裳?!笆怯谟^南。”他站在路中央,擺明是要以自個的身體做賭,攔下他們的馬車。 安若依舊閉著眼,只發(fā)白的唇瓣一啟一合聽不出情緒?!笆衲闳ヱ{車,暮霄將人挪開?!?/br> 音落,石竹迅速移身到簾外控制車馬,這馬溫順,也無需費什么力氣。暮霄只瞅準(zhǔn)時機,在馬車將要撞向于觀南時,先一步飛身向前,挪物什一般將他掠起挪向街邊。 待于觀南回過神,馬車早已遠(yuǎn)去。 很快有人湊到他跟前,“公子方才怎么了?這般不小心?!?/br> “是啊,這富貴人家的馬車可是不看路,公子可要小心才是?!比藗冋f著,仿佛不曾瞧見正是那馬車之上的人將于觀南救下。 于觀南回首作揖:“多謝諸位,小生還有事,先行告退?!?/br> 待他遠(yuǎn)去,后頭層層疊疊的聲音卻又換了說辭。一人道:“我也是沒見過如此不長眼的人,青天白日站在馬車跟前?!?/br> “莫非是受了挫,過不慣咱們尋常人的日子,只喜歡以色侍人?!毖粤T,周遭頓時一陣大笑。笑過,又有人揣測,“也不知是哪家小姐替他贖了身?!?/br> “小姐?我怎么聽那掌柜的說,去送銀兩的是位公子??!” “嘖!”那人又是冷哼,“掌柜的收了那么多銀子,早就被封口了還能讓你聽著?!?/br> …… 馬車一路行至天牢,安若才被石竹輕聲叫醒,下了馬車,便見天牢門口正站著一位大人,不知幾品官銜,他將看牢門的打發(fā)走,親自領(lǐng)著安若往里走,一面走,一面自顧自說著:“皇妃金尊玉貴,想是不曾來過這等地界?!闭f著,又是叮囑,“皇妃小心,這兒有臺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