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鐘多少錢 1⑧.ń
bsp; 3 倪曼珍老家在廣東漁村,很小的時候跟著年輕的母親一起來的。母親搭上本埠老先生,其實老人沒什么錢,人家老婆一鬧,就吹了。后來母親發(fā)生了意外,倪曼珍也沒回去,留在這里打工,每個月給老家的阿公寄錢回去。 倪曼珍做過很多活兒,洗餐盤、茶餐廳伙計、幫人送貨、卡拉OK伴唱,都是差不多的事情,沒念過書又沒力氣的人就會做的事情,最后淪為吧女,太平常了。 只是那邊還在上會計班,這邊就做吧女,轉變之陡然,讓人難以理解。但是阿公忽然重病,怪不得她。 人們叫她曼珍、阿珍,有時倪曼珍會聽成倪真。倪真生在小漁村,很小的時候被收養(yǎng),家里出了事,張咸豐給了她生路。做倪曼珍還是倪真,沒有太大差別。 “這才到哪。新來的,以前沒做過?”打扮得俗氣而性感的吧女走出來,把香煙銜在嘴里,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給倪曼珍。 “樂仙?!?ó??しυв.?óм(po18club.) 倪曼珍有點生疏似的接過煙,見樂仙梅子色的唇吐出煙霧,“你叫阿珍?” “嗯,也可以叫我曼珍。” 樂仙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真是傻女,誰會用本名出來混啊?!?/br> “你怎知這是我本名?” 倪曼珍把煙捏在手里,抿唇含笑。樂仙愣了愣,又笑起來,“你這人好玩?!?/br> 樂仙要給倪曼珍點煙,倪曼珍把煙放到嘴里,聽火花擦亮。 一輛車開過來,停下。 火光跳躍,熄滅。 車里下來兩個男人,倪曼珍咳嗽起來。樂仙笑,抽煙都不會。 “你們干什么,不進去做事在這里吹水。”段顏希身旁的馬仔兇巴巴道。 樂仙上挑眼尾,好不嫵媚,“哎呀太子爺、力哥,今天來了新吧女,你們怎么才來?” 大力正要說話,段顏希倒回一步,指著倪曼珍,“你?” 樂仙說:“新來的,阿珍?!?/br> 倪曼珍微微睜大眼睛,緊張表露無遺。段顏希一手勾起她下巴,大拇指按壓臉頰,偏左偏右,仔細端詳。 “不適合你?!彼谖抢涞?。 “太……” 段顏希沒讓倪曼珍說話,牽起她的手,直往樓上走。樂仙和大力面面相覷,慢半拍跟上。 后巷通往酒吧的樓梯窄而陡,暗紅色燈光籠罩,如同進入未來的時光隧道。倪曼珍聽見高跟鞋踩在木板臺階上,還有光染紫了的孔雀藍亮片吊帶裙,簌簌抖動,發(fā)出廉價的聲音。 倪曼珍想要掙脫段顏希的手卻是不能,待段顏希推開厚重的門,音樂猛然入耳。鍍在他們肌膚上的紅消失了,暗光與人群包圍,倪曼珍只能感覺到他。 “喂……” 倪曼珍任由段顏希把她帶進藏在酒吧里面的廂房,“閑人免進”。他壓著她,打開沙發(fā)旁的臺燈,她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間辦公室。 “你要干什么?!?/br> 倪曼珍說這話時,段顏希正從她身上坐起來,拿起煙和打火機,點燃。 火光擦亮時,他轉頭睨她,平靜的眼神教人無端心驚。 他吸了口煙,出聲:“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知道?!蹦呗渫赃吪擦伺?,“砍城,你的酒吧?!?/br> “那么你自己來的?” “招吧女,給的錢多,很多人都來了。” “那天看你穿制服,還以為你是打工的學生妹?!?/br> 倪曼珍笑了下,拿起桌上煙盒,抽出一支煙,“我不是學生,只是到處打工而已?!?/br> “缺錢?” 倪曼珍點燃煙,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她吸了口煙,咳嗽起來。 段顏希大笑,“你不會還裝?” 倪曼珍把煙拿遠,緩了緩說:“我想總要學。” “面檔阿叔講你在念會計班?!?/br> 倪曼珍一怔,別過臉去,又抽了口煙。這次壓抑了咳嗽聲,“我做什么和你有關系嗎?還是講這里不要我?” “和我沒關系啊,但以后就有關系了?!倍晤佅PΦ臅r候一雙眼沒了戾氣,反而因明眸顯出一種怪異的純真感覺。 倪曼珍起身欲走。 段顏希拉住她手腕,“陪我一個鐘頭。” 倪曼珍低頭,微微側身,“經(jīng)理說我才來做,出不出臺看我。” 段顏希呵笑,手下更用力了。倪曼珍吃痛,忍著不發(fā)聲,只是暗暗掙脫。 “出來做事,這么倔怎么行。” “太子爺就要一個鐘?” 段顏希一把將人拽回沙發(fā),“讓你坐。” 倪曼珍抬眸瞧他,小心翼翼又怯懦。她捕捉到他心神晃蕩了一瞬。 “講什么?” “陪我坐一個鐘就好。說不定要不了一個鐘?!?/br> 段顏希搬出柜子里的舊唱機,無聊到一張唱片聽一聽就換,也沒有同她多說一句話。 屋子里的煙味愈來愈濃重。 倪曼珍猜不到段顏希的意圖,只能安靜地坐著。 大力來敲了兩次門,和段顏希說什么。倪曼珍聽不清,只聽到樂仙咋呼呼跟大力打聽,里面在做什么。 “女人太慣著,最后總有苦吃。但她是我老子挑的,我也不能對她怎么樣?!?/br> 段顏希關上門,倪曼珍一開始還不確定他是否在和自己說話。 “什么?” “我女朋友,你見過的?!?/br> 和段顏希一起吃快餐的有臺島口音的女孩。 倪曼珍說:“可是她還很小。” 段顏希說:“應該是比你小些。有什么辦法,她老子滿意,我老子滿意,那我們就得在一起咯。” 倪曼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段顏希又說,“明明這種事我哥一個人擔著就夠了,現(xiàn)在輪到我。我問老爸,家里是不是不行了啊,我老爸罵了我一通。哎。” 倪曼珍想了想,小心地說:“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倒數(shù)五下。” “默數(shù)嗎?”倪曼珍沒得到回應,便小聲倒數(shù)。 臺燈淡黃光透過百葉褶,將他的影子倒映在背后墻壁上。倪曼珍才數(shù)到叁,那影子便和她的重合了。 段顏希整個籠罩她,溫熱的手從膝蓋撫上來,探進裙擺。他一把勾住吊帶襪,用力扯了下去。吊帶回彈在她大腿上,她還未感受力度,他的手又掐上來了。 倪曼珍屏息,慌張地看著段顏希。另一手遮住她眼睛,他說不喜歡女人這樣看他。 他低頭,吻她耳朵、脖頸。他嚙住吊帶裙肩帶,用舌尖勾住,吻她的肩臂。 玻璃門第叁次打開,沒有敲門聲。女孩尖叫,把包砸了過來。 段顏希弓背為倪曼珍擋住了包和嫉妒的目光。 “滾出去?!焙徒裉斓恼Z氣,和之前聽過的語氣都不同,他冷漠而慍怒。 倪曼珍在他懷里,無法再屏息。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他的情緒,他憤怒不是因為這個女人,而是別的什么。這憤怒很久了,一句話根本不足以釋放。 “顏希……” “我讓你滾!” 女孩開始哭泣,“明明是你不對,你兇我,我才吵著要走的。我以為你要來找我,可是,你竟然,你竟然這么對我,別的女人也就算了,妓女?段顏希,你竟敢這么羞辱我!” 段顏希給倪曼珍披上夾克,讓大力把人帶出去。 倪曼珍鞋也來不及穿,慌亂撿起,和大力一起出去。經(jīng)過門的時候,女孩伸手推搡她,段顏希呵斥了一聲,女孩才沒揪住她頭發(fā),只恨恨瞪了一眼,便朝段顏希走去。 “混蛋!……” 倪曼珍不清楚那是撒嬌還是什么,身后的玻璃門關攏了。即將走出里間,倪曼珍把夾克遞給大力,大力說太子爺給的,穿著吧。 倪曼珍攏了攏頭發(fā),穿上鞋,拎著外套穿過幕簾,回到聲色犬馬的酒吧。 樂仙在吧臺等著,見人來了,忙把一杯馬提尼推過去。 倪曼珍喝了一大口,胃里犯惡心,捂唇干嘔了一下。 樂仙拿手帕幫她揩了揩唇,拍拍她仍顯驚慌的臉蛋,輕聲戲謔,“太子爺怎么樣?” 倪曼珍抿唇,“那是誰?” “梁小姐,馬來西亞做橡膠的。因為她,太子爺甩了之前的女朋友,你運氣不好,早點來說不定還有得女朋友做?!?/br> “什么意思?” “之前也有吧女被太子爺看上,雖然太子爺女朋友多,但女朋友畢竟不一樣啊。” “同時交好幾個女朋友?” 樂仙掩唇笑,“太子爺,浪蝶呀?!?/br> 倪曼珍摳著夾克的紐扣,“為什么叫太子爺?” “傻女,別問了,你會嚇死的?!?/br> 她怎會不知道,段顏希為人所知的事情,一條條印在她腦海里。 段顏希還有個哥哥,哥哥在幕后,力興的位子注定是段顏希的。有人會以為太子爺是這么來的,實際上,是因為段顏希十六七歲的時候,在太子道上發(fā)狂殺人,一個社團從此覆滅。 長刀在路面劃出刺耳的聲音,少年的校服襯衣上染了古惑仔的血。 他為阿媽復仇,走上了阿媽不愿他走的路。 段顏希拽著女孩脖頸從后門走出酒吧,看見了穿著他夾克的倪曼珍。 段顏希把女孩塞進車后座,抵著門,轉身問:“等我?” 倪曼珍低頭,復抬眸瞧他,“一個鐘多少錢?” 段顏希挑眉,“你還欠我衣服的錢?!?/br> “你講不找我算賬的,所以是你欠我。太子爺講話不算數(shù)嗎?” 段顏希一雙眼也笑了,上前去,把手里半截煙塞她嘴里。 倪曼珍沒咳嗽,把煙拿出來,皺眉看他。 “欠條你收著,等太子爺來還?!?/br> 說罷,他上車,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