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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點點頭。 程熠嘆了口氣,接過紙和鉛筆:“你先去吃飯,等會我給你做。” 現(xiàn)在的孩子作業(yè)了不得,一天天能把做家長的給累死。 布置的這作業(yè)也不知道有啥用,這么屁點大的孩子肯定做不出來,到頭來還是落在家長身上。 程熠天天自己的作業(yè)都寫不完,就累死累活給程木桐做作業(yè)了。 “今天又是做什么?”他看著程木桐拿起筷子委委屈屈吃面,不為所動靠在沙發(fā)上拿出手機(jī)翻家長群,“鬧鐘?” “嗯嗯。老師說做得好的會貼在校園墻上展示。”程木桐吸溜一下吃完一口面,這才慢吞吞回答他哥的問題。 程熠抬了抬眼皮子:“你想上墻?” 這話問的,程木桐聽著不太對勁,但他又說不出來哪里的語法出了問題,只好點點頭。 程熠收回視線,懶洋洋“嗯”了一聲:“知道了。趕快吃,都糊弄了。雞蛋在最下面窩著?!?/br> 聽到有雞蛋,小孩兒眼睛忽然就亮了,扒面條的速度快了一倍。 程熠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又轉(zhuǎn)而看向手里那張薄薄的白紙。 上墻的作業(yè)用這個做,實在是太寒磣了,他想。 “木桐,”他艱難的站了起來,“吃完飯我出去一趟,你在家老實待著?!?/br> “哥你不吃飯嗎?”程木桐從碗里抬起眼睛看他。 他哥……自己不吃卻給他吃飯? 程熠近乎憐愛地看著他,搖了搖頭:“不吃了?!?/br> 又在心里補(bǔ)充道:哥出去吃。 程木桐很感動,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目送他。 程熠摸摸他腦袋,沒有半點心虛,坦坦蕩蕩拿著手機(jī)出門了。 四月的傍晚已經(jīng)不是漆黑一片了,暗沉的天空還夾雜著不少魚肚白。 這個點路邊的燈還沒有亮,路上人也不多,大概是因為吃飯點到了,都回家了吧。 有些安靜。他想。 程熠摸出口袋里留給自己的棒棒糖,三兩下熟練的拆開放到了嘴里。 突然,一嘹亮的嗓門劃破這安靜傳到了他耳朵里:“喲熠哥!出來遛彎???” 他循聲側(cè)頭看去,一穿著黑褲衩白背心的少年,看上去跟程熠差不多的年紀(jì),這會兒正坐在石階上捧著碗吃飯。 “嗯出來逛逛?!背天诤磺宓溃澳氵@個天兒就穿這么清涼不冷?。俊?/br> “嗨呀大老爺們兒哪這么嬌貴?!卑妆承臄[擺手,“沒得事,這風(fēng)吹得爽?。 ?/br> 這話音剛落,隔壁家的窗子就打開了,里面探出一個帶著浴帽的中年婦女。 女人笑嘻嘻的: “可別吹了小賴子,前陣子凍得來我家買棉襖的是誰啊?” “小賴子”努了努嘴,悻悻地低下頭默不吭聲扒飯。 程熠抽出嘴里的棒棒糖:“你還是悠著點吧,披個衣服能把你熱死啊?” “唉年輕人火氣不是旺嘛?” “是的,你火氣旺?!背天谫澩攸c點頭,“旺到一換季就發(fā)燒感冒,好樣的?!?/br> “……” 窗戶里探出頭的女人樂得直不起腰:“還是咱小程懂事兒?!?/br> 程熠擺擺手,謙虛道:“哪里哪里,花姨您過獎。” 女人叫趙麗花,據(jù)說在這條街已經(jīng)住了三十年了,不少人都知道她。 她沒什么家人,婚也沒結(jié),就開個了小服裝店賣賣衣服存活,待人到也算是親熱:時不時拉著人來家里吃個飯,給小孩做幾身衣服……反正口碑還是不錯的。 跟她關(guān)系好點的,便開口叫上一聲“花姨”了。 程熠就是如此。 花姨看著他心里喜歡得很,對他招招手:“小程吃飯了沒?來我這吃?” 程熠笑著謝絕了她的好意:“不了不了,我這還得給木桐去買東西,忙啊?!?/br> “哎呦,”花姨心疼地說,“可別忙壞了身子啊?!?/br> 程熠還沒點頭應(yīng)好,那無聲扒飯的白背心就又開口了:“偏心啊花姨。” “偏心什么?小程都高中了!當(dāng)然不能餓肚子!”花姨嗔了他一眼,“哪里像你小小年紀(jì)學(xué)就不上了!” 聞言,程熠皺了皺眉。 “小賴子”全名賴驍,前年上完初中就不再上學(xué)了,在林灣路最東邊開了家燒餅店,每天就做些燒餅過日子。 燒餅鋪子客流量不小,每天的收益倒也說得過去,但賴驍這兩年一分錢也沒存到,到手的錢直接就轉(zhuǎn)去了市中心的第四人民醫(yī)院的腫瘤科。 賴驍奶奶住在那里,已經(jīng)住了好些年頭了。 這日子一久,竟是沒人記得,賴驍初中也是拿過市級三好學(xué)生和無數(shù)獎杯的了。 程熠剛想說些什么,就見賴驍無所謂的摸摸腦袋笑了笑,轉(zhuǎn)頭看著他說道:“也是。那熠哥,你可要好好學(xué)呀!不說清華北大,好歹也得是個復(fù)旦交大吧!” 程熠:“……” 他默默把到口的話吞了回去,不溫不火換了一句:“你看看我的成績再說話。”那時候你會覺得,考新東方藍(lán)翔都是抬舉我了。 賴驍拜拜手,混不在意:“那不是。咱熠哥好歹是高中生!還有兩年多呢,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就是就是!”花姨也跟著湊熱鬧道,“高材生呀!” 程熠不置可否嗤笑了一聲。 笑死,十四中的學(xué)生,不是吹的,把第一名放出去都考不上一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