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權臣 第156節(jié)
沈柒抓住礙事的手,向后壓制在粗糙的石壁上,膝蓋強行插入他雙腿.間,從齒縫里狠狠擠出一個字:“行!” “七郎!七郎你先聽我說,”要害處被人兜在掌心揉搓,蘇晏呼吸急促,熱意如一團火焰在小.腹燃燒,“我們最多只能獨處一盞茶的工夫。時間長了,外頭的御前侍衛(wèi)稟報給皇爺后,我很難再把你擇出來。” 沈柒不管不顧地扯他的褲腰帶,“讓他們去告密,我不怕?!?/br> “我怕!”蘇晏用另一只脫困的手,抓住了他的腕子,“我得保住你的命?!?/br> “你才是我的命!你保住自己了么?” 蘇晏一震。 沈柒手里用力絞著他的褲腰帶,讓它如鎖鏈般緊勒在皮rou間,勒得骨節(jié)咯咯作響,似乎要用這疼痛,去壓制更大的疼痛:“他把你睡了,是不是……或者該說‘寵幸’?” 蘇晏驚道:“沒有!絕沒有!皇爺不是這樣的人……” “你以為他是怎樣的人?”沈柒反問,“他是天下之主,天底下所有的人事物都任由他取用,甚至不用他開口,就有的是人巴巴地獻上去。你如何能例外? “皇帝要求你侍寢,你還能抗旨? “在龍床上承寵,是否別有一種滋味,讓你從不能拒絕,漸漸變成不愿拒絕? “之后呢,你準備如何發(fā)落我?” 沈柒接二連三地詰問,神情狠戾而陰鷙,像頭面目猙獰的野獸。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也知道這樣會把蘇晏嚇到,但他抑制不住心中那股狂暴的烈焰。這烈焰燒得他骨焦rou爛的同時,也必然會灼傷他放在心上的人。 倘若軀體燒焦了,他愿意用魂魄繼續(xù)護著那個人,然而他連魂魄中都燃著黑色的業(yè)火,只會將一切燒成灰燼。 蘇晏嘆口氣,伸手輕觸他的鼻梁、眼睫,又揉了揉他的眉心,“七郎,你別怕。” 我別怕?我怕什么,怕的不應該是你么!沈柒很想這么反問。把什么活物剝皮拆骨的渴望在心底翻涌,但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如同刀刃刮擦,只說不出話。 “別怕。”蘇晏向前探身,將前額輕輕抵在他眉心,溫暖的鼻息噴灑在他臉上,“很早以前,我就對你說過,你或許已經忘了,但我絕不會忘——‘我愿為七郎兩肋插刀’?!?/br> 沈柒陷入回憶,喃喃接道:“‘此后同患難共富貴’……” 蘇晏微笑起來:“‘終生交好’……” “‘永不離心離德’?!鄙蚱庹f,“我記得,在你用神藥救了我一條命以后。” 蘇晏糾正:“在你用血rou之軀,救了我一條命以后?!?/br> 那股嗜血的渴望與焚滅一切的業(yè)火慢慢平息了下來,沈柒松開鉗制的手,把蘇晏緊緊抱在懷中,后悔道:“相公向你賠罪,不該口不擇言,遷怒于你。” 蘇晏大度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還記漏了一句——‘從今往后,你我便是過命的兄弟?!?/br> 沈柒全身僵硬,連肩頭都顫抖起來。 蘇晏失笑:“好了,報復完了,我原諒你了?!?/br> 沈柒長長地出了口氣。 “沒剩多少時間了,聽著,七郎。”蘇晏在他耳邊低語,快速而清晰,“皇爺欣賞你的才能,卻不喜你的性情,更忌諱錦衣衛(wèi)與任何其他黨朋勢力過從太密。你不能捋虎須,別去踩他的底線,要始終讓他心中的惜才多過于猜忌,才能繼續(xù)往上走?!?/br> 沈柒道:“往上走,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你、扶持你。倘若會失去你,往哪里走都是絕路。 “皇帝對你的心思早已逾越了君臣,這一點我看得清楚,你也無需瞞我。我只要你一句真話——你對他動沒動心?” 嘖,這該怎么回答,感覺像道送命題。蘇晏很是為難,最后決定實話實說:“皇爺的確向我表白過愛慕之意……松點松點,咳,我喘不過氣了……” 沈柒松了松手勁,眼眶透著赤紅色,“接著說。” “皇爺于我有知遇之恩,賦予我前所未有的信任與支持,為了我的意愿與前途極盡全力地克制自己——你可知道,一個皇帝克制自己的欲望,要比普通百姓難上千倍萬倍,因為他的欲望太容易實現,這就得像克制呼吸一樣,時時刻刻都不能放松。要說我半點不為所動……未免太過虛假。” 蘇晏撫摸著沈柒凹凸不平的緊繃的后背,試圖讓對方冷靜下來,繼續(xù)說道:“但我再怎么被打動,也不可能自愿爬上龍床。因為我與他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 “這種不對等,不僅僅來自身份、地位和權勢,更來自尊嚴、意識與心境。在皇爺面前,我會不由自主地緊張,總擔心說錯哪句話,做錯哪件事,就會讓另一些人腦袋落地。 “哪怕我一時忘情,在他的膝上尋求溫暖與庇佑,下一刻也會立刻清醒過來——我不是佞臣,不是以色侍君之輩,不能忍受其他朝臣戳我的脊梁骨,說我靠媚上邀寵,才得以在朝堂上立足。 “我曾經想做個紈绔子弟,逍遙一生;后來想為國家黎民做點實事,盡我所能地去減少見到的苦難。但無論哪種人生、哪個愿望,都不是靠爬上誰的床來實現?!?/br> 沈柒猶豫了一下,“那么你和我……” 蘇晏笑了笑,輕巧地答:“咱們是兄弟,互相扶持。” 沈柒第一次覺得,“兄弟”二字從蘇晏嘴里說出來,沒那么戳人心肺了。 “那么日后呢,他是皇帝,美色當前不可能忍一輩子。他若下定決心要得到你,又當如何?” 蘇晏道:“皇爺如今把自己陷入了一場拔河賽。哦,應該說是‘牽鉤之戲’。他想得到我心甘情愿的愛,無關任何身份與權力,僅僅是對他這個人;而我則秉持自己精神對等的原則,無論是直是彎??凑l拔得過誰吧?!?/br> 沈柒不甘地咬牙:“這場牽鉤,兩頭力量懸殊。若你力竭而敗,我不怪你?!蔽夜炙?/br> 蘇晏道:“七郎,你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狠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若你狠過頭,把自己折進去了,我怪你一輩子。 “答應我,該養(yǎng)晦時養(yǎng)晦時,別發(fā)瘋。你要留著你的命,才能與我終生交好。” 沈柒沉默片刻,說:“我答應你?!?/br> 蘇晏示意他放手,整理自己的衣袍,扯平所有的褶子,問他:“我頭發(fā)亂沒亂?幫我弄弄?!?/br> 沈柒舔濕指尖,把他頭上兩三縷掙脫的亂發(fā)糊平整,重新塞回冠帽里。 蘇晏有點不樂意,“我頭發(fā)上有你的口水味了?!?/br> 沈柒“嗤”了一聲:“你身上哪里沒有過?這會兒才覺嫌棄,遲了。” 蘇晏老臉微紅,正要罵他兩句,外面有人從通道走過,叫著:“大人!同知大人!” 沈柒聽出是理刑千戶韋纓的聲音,答道:“什么事?” 對方在門外停住腳步,“有人來報案,說在鴻臚寺附近發(fā)現了賊人的線索。” 蘇晏朝沈柒挑了挑眉:“看,我說的迎刃而解的機會。” “你是如何知道的?”沈柒問他。 因為浮音答應了阿追,要安排一個替罪羊。準備個兩三天時間,也就差不多了。蘇晏做高深莫測狀:“當然是因為我身懷異術,未卜先知,七郎以為呢?” 沈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蘇晏說:“你快去吧。這會兒出去,前后不過一刻鐘,若是皇爺問起來,我就一口咬定,你親自把我?guī)У阶罾锩娴睦畏?,就回轉去辦案了。另外,我也想單獨和嚴城雪、霍惇說些話?!?/br> 沈柒舀了瓢水,給彼此都洗過手,隨手用自己的衣擺幫蘇晏揩干,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蘇晏等他離開一小會兒后,方才走出房間,招了個獄卒過來帶路,走向詔獄深處。 沈柒走出詔獄的甬.道,與四名按刀挺立的御前侍衛(wèi)擦肩而過時,刻意對韋纓說了句:“蘇大人執(zhí)意要單獨審問犯人。他自恃安全,我們卻不能掉以輕心,去調派幾名身手好的校尉下去?!?/br> 韋纓抱拳道:“卑職這就去辦?!?/br> “報案之人呢?” “在大堂上,是個更夫……” 兩人說著話,走遠了。 御前侍衛(wèi)們互相對視了一眼,趁門口沒人阻攔,魚貫進入詔獄,去尋奉命保護的蘇大人。 而蘇大人此刻,已經站在了關押嚴城雪的牢房門外。 為防串供,霍惇關押在較遠的另一處牢房。 蘇晏吩咐獄卒:“把牢門打開。再把霍惇帶過來?!?/br> 第167章 大人口下饒人 牢門打開,一陣寒風撲了進來,卷起地面上散落的紙頁,拍打在嚴城雪的頭臉和囚衣。 嚴城雪將手中燒得只剩一角的紙頁丟進炭盆,抬頭望向牢門口,蒼白發(fā)青的臉上,露出一點兒意外的神色。 “蘇御史?” 蘇晏走進來,打量囚室和犯人。 嚴霍二人被押解進京,下入詔獄時,他曾寫信交代過沈柒,這兩人或許還能派上用場,不要磋磨得太狠。 如今看來,獄卒對他們還算優(yōu)待。數九寒天,牢房里有火盆、木板床、被褥,矮桌上還放著一副成色不怎么樣的筆墨紙硯。 蘇晏走近,蹲下.身,撿起地上滿是墨跡的紙頁,“寫什么呢?” 一名獄卒在他背后搭腔:“誰知道喔,整日里寫了燒、燒了寫的,好像紙墨不要錢似的……” 旁邊有個同伴用肘尖捅了捅他,示意他閉嘴,自己說道:“蘇大人小心,待小的們給他上了手銬腳鐐,再靠近問話?!?/br> 嚴城雪嘲弄地一笑。 蘇晏擺擺手,“用不著。他一個瘦巴巴的文官,就算對我不利,我也干得過他?!?/br> 獄卒只好搬來一張?zhí)珟熞?,請?zhí)K晏坐下,又把地上亂七八糟的紙張都撿起來。 蘇晏翻來翻去,仔細地看,逐漸看出了點門道。 “……你在寫兵書?”他嘖了一聲,“你說你這人吧,本職工作不好好干,在行太仆寺尸位素餐,非跑去清水營插手軍務,把霍惇的兵拿來自己練,結果練得兵們連自家主將都打。這叫什么,僭職越權,狗拿耗子!” 嚴城雪道:“我本就對管理馬政毫無興趣,是得罪了人,被遷貶去陜西行太仆寺的?!?/br> 蘇晏哂笑:“那你怎么不自請辭官,把職位騰出來給想干的人?哦,舍不得官身和俸祿。于是一邊毫無作為,把陜西馬政荒廢得一塌糊涂;一邊自詡懷才不遇,為了過帶兵的癮,不惜把好友也拉下水,一同觸犯國法軍紀。是吧?” 嚴城雪青白瘦削的臉頰上,泛出了難堪的紅暈,咬牙道:“鑲錯了地方,再珍稀的明珠也如同魚目,卻不是明珠的錯!” 蘇晏大笑,“你倒是自負得很。至今仍覺得明珠暗投,是朝廷辜負了你?!?/br> 嚴城雪緊抿薄唇,又揉皺了一團紙頁,扔進炭火盆?;鹈畿f起,眨眼間將紙吞個精光。 蘇晏道:“我不擅兵法,但也知道用兵講究的是奇正相輔相成,以正合,以奇勝。你的練兵之法,只有奇,沒有正。只講究單兵能力與小團隊的配合,而忽視全局策略與作戰(zhàn)規(guī)劃。只強調陰謀詭計的重要性,而沒有高瞻遠矚的戰(zhàn)略眼光。 “你的兵法,就像你這個人一樣,偏激、刻薄,目光狹隘!” 嚴城雪滿肚子不服,忿忿道:“兵者詭道也,豎子不足與論!” 他心里越是惱恨,就越發(fā)掉書袋,氣到抓狂就“之乎者也”全出來,霍惇深知他的脾性,到這時便不敢再逆他。 蘇晏卻不知且不在乎,故意輕蔑地抖了抖手中紙張,“照你這個德性,真把幾萬大軍交給你,用不了多久就得全軍覆沒。你啊,當個隊正,帶五十個人頂天,朝廷任你為行太仆寺卿,都是抬舉你了!” 嚴城雪用拳頭抵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蘇大人!”背后傳來急切的聲音。 蘇晏回頭一看,霍惇一身囚衣,戴著手銬腳鐐,被獄卒從另一處牢房押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