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權臣 第174節(jié)
鴇母急忙去解龜公身上綁的繩索,被豫王阻止了:“他涉及一樁要案,得去公堂?!?/br> 鴇母大驚,對豫王說:“嬌客!莫要捉弄我家里這個蠢頭村腦的烏龜。若是因為紅姑娘不肯伺候,我親手扒光了她,綁也要綁去床上,隨你怎么耍弄?!?/br> 被扒光綁在床上的荊紅追……畫面太驚悚,簡直不敢想象,豫王一陣惡寒,喝道:“閉嘴!” 蘇晏挪開視線,有些不忍看豫王的表情。 沈柒哂笑:“老鴇,你去把館子清場了,等北鎮(zhèn)撫司來接手此處。” 鴇母一聽“北鎮(zhèn)撫司”四個字,肝膽俱裂,連滾帶爬地起來,跑了幾步,又艱難地折回來,哭道:“官爺,他就是個爛泥王八,沒膽子犯案的,還望官爺明察?!?/br> 沈柒不耐煩地揮手,打發(fā)她走。 鴇母又看了一眼龜公,拿帕子抹著眼淚走了。 結果不過片刻,又折回來。 沈柒正在廢墟上彎腰抬一根主梁,見狀厲聲問:“還有何事?!” 鴇母腿軟坐地,顫聲道:“外面、外面被官差包圍了,說要……要抓嫖?!?/br> 蘇晏失聲道:“抓嫖?” “是啊,之前兵馬司的差爺們隔三差五來,說要搜查犯律嫖娼的官員,但每次塞點錢也就打發(fā)了。今夜不知怎的,烏泱泱來了好一群人馬,堵著大門不讓客人們走,說有人舉報官員嫖娼,要逮個現(xiàn)行。我好說歹說不管用,錢也不收,可怎么辦……” 鴇母越想越怕,“有幾個熟客都是官身,有知縣老爺、主事老爺,哦,最大的是個翰林老爺……被抓出來,我這館子是要掏一大筆罰金的,這可如何是好!” 她忽然看向沈柒:“官爺剛才說是北鎮(zhèn)撫司的?不會也算一個吧?” 沈柒沉下臉:“胡扯什么,我可沒嫖?!?/br> 蘇晏越想越覺得,掃黃打非大隊來得太及時,這情況不對勁。該不會是上頭哪位大佬心里不爽,打著律法的幌子,要給他點顏色瞧? ……是皇爺還是小爺?shù)囊馑迹?/br> 要真是這兩位,拿去通報批評應該不至于,畢竟他身兼御史,清名要緊,六十杖大約也能免掉。 但以后拿捏著這個莫須有的把柄磋磨我,我冤不冤? 說是逛青樓,結果連小jiejie們的手都沒摸過,我冤死了! 豫王氣定神閑朝蘇晏笑了笑:“放心。”再怎樣,也管不到宗室頭上。大不了他仗著身份將蘇晏帶走,誰也不敢攔著。 蘇晏卻另辟蹊徑,一拍大腿,說:“來得好!正愁沒有人手,叫他們進來幫忙挖?!?/br> - 結果,抓嫖大隊真的被蘇大人當做壯勞力來使用了。 理由是“北鎮(zhèn)撫司和大理寺聯(lián)手查案,兩位孤膽官員便衣潛入暗訪,發(fā)現(xiàn)該妓館暗藏蹊蹺。疑犯遁入密道,現(xiàn)下需要兵馬司配合,清理入口”。 西城兵馬司指揮使汪辭被唬得一愣一愣,又見豫親王也在場,于是乖乖聽命,叫手下立刻清理。 不多時,密道入口暴露出來。 幾名兵丁拿著火把探路,蘇晏要進去查看究竟,沈柒和豫王也隨之進去了,接應的兵丁們殿后。 剩下汪指揮使帶著人馬,守在外面等消息。 - 密道四壁粗糙,像是只作為通路使用,并未花心思裝飾。一行人曲曲折折走了大約兩三里地,火把光亮中,依稀見前方豁然開朗,出現(xiàn)一個極寬闊的大廳。 廳內布局像寺廟大殿,中央有塑像、供桌,四壁有神龕,地面排放著一排排蒲團,最深處的墻壁上,似乎還有個影影綽綽的巨型圖案。蘇晏瞇著眼遙看,圖案似乎十分眼熟…… “那就是龜公所謂的‘明堂’?”豫王說道。 探路的兵丁舉著火把走進去,還沒來得及站穩(wěn)腳跟,大廳突然就爆炸了。 爆炸聲在近乎封閉的空間響起,震耳欲聾,四壁搖撼不止,土塊石屑到處濺射,煙塵漫空。 蘇晏被沖擊波擊飛出去,半空中不知撞到什么,眼一黑就暈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嗆咳著蘇醒過來,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只感覺身上趴著一人,身下似乎還墊著一人。 火折的微光亮起,沈柒從他上方翻身坐起,邊咳,邊低聲喚道:“清河……清河!” “我沒事?!碧K晏喘著氣說,“多虧你幫我擋著,沒被砸到吧?” “沒事?!鄙蚱庹f著,不動聲色地按了按胸口作痛的肋骨。 蘇晏又去摸身下那人,把火折子移過來一照,發(fā)現(xiàn)是豫王,還昏迷著,額角磕在石塊上,流著不少血。 他知道爆炸發(fā)生時,定然是兩人以身相護,自己才安然無恙,內心十分感激,連忙從干凈的中單上撕下布條,去給豫王包扎傷口。 豫王呻吟一聲,逐漸清醒,摸了摸額頭上的綁帶,啞聲道:“看來那大廳里預埋了火藥。對方早已做好一旦曝光,就摧毀此處的準備。” 沈柒說:“我方才從火把光亮中窺見,大廳四壁上似乎還有門戶可通。說不定密道不止一條,這個大廳是匯合處,可惜炸塌了,不知那些密道又通往什么地方,是不是七殺營的其他據(jù)點。” 蘇晏回憶:“我看見深處的白墻上,有個巨大的圖案,像是……一朵八瓣血蓮?” 豫王說:“無論怎樣,大廳已經(jīng)塌了,我們只能回頭。倘若運氣好,來時的通道沒有跟著塌方,還能原路返回,不然就只能困在此處?!?/br> 蘇晏想想,也只能回頭試試了,嘆息道:“可憐那些兵丁,被炸得粉身碎骨,連收尸都沒法收?!?/br> 兩人攙著他站起來,蘇晏頭暈耳鳴,因為沖擊波導致的后遺癥一陣陣干嘔。 沈柒和豫王同時道:“我背你。” 蘇晏擺擺手,緩過這口氣,用袖子擦了擦臉,說:“我能走,扶我一下就行。” 他剛邁出步子,幾張紙頁從衣擺飄落,用火折照了照,像是什么經(jīng)卷的殘頁,爆炸后被吹到他身上。蘇晏隨手把紙頁塞進衣襟內,左右手各扶著一個,慢慢往來時路走去。 所幸來時的密道沒有完全塌掉,幾處地方還留有縫隙,可供單人側身擠過。 一行人終于走出密道,仍從廢墟的入口出來,回到臨花閣的院子里。 僥幸生還的兵丁們也逐一出了密道,比進去時少了大半。 汪指揮使見他們灰頭土臉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兩位大人都無恙罷……啊呀,王爺受傷了!” 豫王擺擺手,“一點皮rou傷,不必大驚小怪?!?/br> 蘇晏憂心忡忡:“阿追不會有事吧……” 他懷疑自家侍衛(wèi)追著浮音進入密道,在大廳遇上了什么關鍵人物,導致對方產(chǎn)生危機感,為防止身份暴露,于是引燃預埋的火藥,把大廳與內中事物一炸了事。 這個做法狠辣果決,既堵住了其他密道,又能讓后方追蹤之人葬身地底。至于辛苦打造的暗堡,說毀去就毀去,棄卒保車,不外如是。 估計他們進入密道時,那人剛走不久。 只是不知,阿追如今身在何處,是否安全。 蘇晏左思右想,覺得暫時也沒法子聯(lián)系上阿追,只能等他脫身后回來找自己。另外,讓兵馬司留意城內各處,尤其以臨花閣為中心,方圓兩三里處,看是否對地面造成影響。 他剛交代完,外面氣喘吁吁跑進來一個兵卒,向兵馬司指揮使稟報道:“大、大人……塌了……” “什么塌了,說清楚!”指揮使急問。 “白紙坊……地面塌了個大坑,許多民房倒陷,死傷無數(shù)……” 那正是西城兵馬司管轄范圍,汪指揮使驚道:“怎么會突然地陷?!” 蘇晏皺眉:“怕正是地下那場爆炸導致的連鎖反應?!?/br> 話音未落,只見西偏南方向,天際明光亮如白晝,像一個大火球從地面升騰而起,與此同時,巨響之聲如萬雷齊鳴。 一時仿佛天崩地陷,腳下整塊大地都劇烈震顫起來。 兵卒們站立不穩(wěn)摔成一片,蘇晏被沈柒和豫王牢牢護住,才沒撞到旁邊的假山上去。 汪指揮使手扶假山,帶著哭腔叫:“白紙坊是兵部火藥局所在!完了完了,庫存火藥炸了!” 第184章 下得好一手棋 白紙坊位于內城西南邊角,遍布著大大小小十幾家民間造紙作坊,因此得名。兵部的火藥局也設于此處,制作并儲存火藥,用于軍隊火器彈藥的配發(fā)。 蘇晏見爆炸聲勢驚人,緊接著又幾聲霹靂,應該是其余火藥被點燃后的二次爆炸,但不知白紙坊破壞情況有多嚴重,范圍波及多廣,只能焦心地眺望西南方向。 好容易等到串響與震感消失,他問沈柒:“怎么辦?” 沈柒道:“爆炸巨響,幾里外可聞,定然驚動天聽。朝廷會調撥軍隊滅火救人,派專員調查情況,后續(xù)還要清理現(xiàn)場與安置災民。涉及兵、工、戶三部,這事兒可大了?!?/br> 蘇晏見應災機制與后世大致相同,效率如何尚且不說,至少不會沒人管,也冷靜下來,陷入沉思。 汪指揮使急忙向他們告辭:“事發(fā)下官管轄地,職責在身這便要去查看究竟,豫王殿下與諸位大人請恕我失陪?!?/br> 豫王揮手示意他趕緊去。 蘇晏越想越頭暈,忍不住扶著假山惡心作嘔。 沈柒之前悄悄自查傷勢,每一下吸氣時胸廓外撐,便刺痛不已,摸著感覺胸肋沒有斷,估計是骨裂。骨裂可以自愈,但一段時間內會疼痛使不上力,他不想蘇晏擔心,故而沒有吭聲。 而豫王看著傷勢明顯,其實只傷在皮rou,流血止住之后,狀態(tài)反比兩人要好些。他對蘇晏說:“你家馬車還停在大門外,走,我送你去毓翁處診治?!?/br> 蘇晏暈過吐過一陣,擦拭著不由自主溢出的淚水,低聲道:“我沒事,輕度腦震蕩,躺幾天就好了……王爺趕緊去治療傷口,以免發(fā)炎感染。” 沈柒忍痛扶住蘇晏,對豫王道:“下官自會送蘇大人回府,不牢殿下費心?!?/br> 豫王看出他受了傷卻不說破,哂笑:“泥菩薩還想渡人過江?” 兩個人誰也不肯先走,于是夾著蘇晏一同上了馬車。 蘇小北正守在車旁,焦急等待自家大人出來,見三人別別扭扭地擠進車廂,一臉懵逼。 換做是蘇小京,肯定要嘰嘰喳喳叫起來。蘇小北有一點勝過蘇小京,很會看眼色與形勢,知道不是多嘴的時候,只問了句:“大人是要回府,還是去哪里?” 沈柒:“回府?!?/br> 豫王:“去醫(yī)廬?!?/br> 蘇晏:“……去午門?!?/br> 沈柒豫王:“去午門做什么?” 蘇晏:“四更天了,過去剛好趕上開宮門,我要進宮面圣?!?/br> “你可歇著罷!”沈柒和豫王一人扶肩,一人抬腳,把他按在了長座椅上。 蘇晏躺是躺下了,但車輪滾動,震得他腦袋又暈起來,呻吟道:“我還想吐……” 他剛才連黃水都吐光了,哪里還能吐出東西來,豫王忙坐過去,把他的后腦勺枕在自己大腿上。沈柒因為胸肋疼,動作慢了一步,看得眼泛寒光,到底顧著蘇晏的身體,沒立刻發(f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