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權(quán)臣 第173節(jié)
豫王:“交給我。” 蘇晏不滿:“憑什么把我這個當事人排除在外?” 沈柒豫王:“你不會武功?!?/br> 蘇晏瞪他們:“你們才是同靴……呸!呸呸!才是一丘之貉吧?反正我不走,你們?nèi)齻€都在這里,我沒法置身事外。” 沈柒想了想,說:“也罷,又不是護不住你。跟緊我?!?/br> 豫王伸手攔住,“論武功,沈柒比我差得遠,清河跟著我比較安全?!?/br> 沈柒冷笑:“你讓他自己選?” 蘇晏當即站到了沈柒身邊,帶點歉意地看了豫王一眼。 豫王倒是頗有風度,收手道:“那就兵分兩路,哪邊先找到,怎么通知對方?” 沈柒從懷中摸出一個錦衣衛(wèi)專用的、帶特殊聲響的煙花,丟給他。 豫王見沈柒和蘇晏往東半邊去了,自己準備往西半邊。他把煙花收進衣襟,手指摸到個硬物,掏出來一看,是剛才撿到的珠花。 這人人搶的玩意兒,莫不就是那什么紅姑娘的信物? 鴇母給敗興而歸的客人們賠完不是,轉(zhuǎn)回廳中,見豫王手拿珠花,便上下仔細打量。鴇母眼毒,看出這黑衣男子非富即貴,當即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哎喲,原來今夜嬌客在此,嘖嘖,看著通身的氣派,與我們家紅姑娘真是天作之合!” “綃姐兒——挽紅綃——”她朝二樓扯著嗓子喊,不見小紅的身影,氣惱起來,“這丫頭死哪兒去了?該不會跑了吧?不行,老娘得趕緊去逮她!” 轉(zhuǎn)頭吩咐兩名姐兒:“你倆好好招呼嬌客,待mama去把紅姑娘找來。”說著急匆匆走了。 兩名妓 女笑著左右夾了過來。豫王皺眉,把珠花往她們手里一丟,“我不好女色?!毖粤T抽身走了。 鴇母招呼幾個健漢跟著,四處找尋小紅。 走到后院一處偏房,忽然見龜公開了房門,正鬼鬼祟祟地示意一名年輕清秀的仆役進來。 鴇母登時大怒,沖上前去,一把擰住龜公的耳朵:“老烏龜!和老娘這里下雨有一滴沒一滴,卻原來偷偷養(yǎng)起了賊漢子!就你這條軟蟲, 入得動誰,這般觍著臉把人往屋子里拉,知不知羞?” 那名仆役低著頭,眼里閃過殺意。 龜公一邊歪著脖子唉唉求饒,一邊用哀求的眼神看那仆役,見對方無動于衷,眼神里又帶上了威脅之意。 那仆役慢慢收了殺機,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鴇母劈頭蓋臉罵完,擰痛快了,把龜公轟進屋子,又對那名仆役喝道:“傻站著做什么?他招你進來,就得聽老娘的吩咐。去,把紅姑娘找出來,給今夜的恩客送過去!” 仆役低頭回道:“小的剛來,不知哪位是紅姑娘,也不知她恩客是誰?!?/br> 鴇母正要形容一番,忽然瞥見小紅轉(zhuǎn)過廊角現(xiàn)了身,忙喚道:“女兒,原來你在這里,叫mama好找!” 小紅裙裾飄飛地走過來,面紗上方的雙眼凜然有神,盯著那仆役:“找到了。” 那仆役打量她,目露疑慮之色。 “找到了找到了,”鴇母樂滋滋道,“快去接客。女兒啊,你真是好眼光,珠花一投就投中了個大金主。mama跟你說,那客人又英俊又有錢,光是頭上那根墨玉簪子——” 小紅指尖一彈,鴇母戛然失聲,暈倒在地。 龜公驚得大叫,跑過去抱起鴇母的頭枕在自己膝上,試圖喚醒她。 鴇母身后幾名打手見狀,連忙朝小紅撲去,還沒近身,就被真氣震得向后跌出去,摔成一片。 那仆役直起腰身,露出一張帶著靨渦的娃娃臉,目光凌厲,如臨大敵:“是你……師哥?!?/br> “小紅”扯下面紗,用冷而亮的男子聲音道:“這個日日懶臥在床不出門的龜公,就是你的聯(lián)絡人?他房間里,藏著什么秘密?或者說,通向什么地方?” 鶴骨笛從袖中滑出。浮音自知劍法上不是師哥的對手,急速撤身向后飄開的同時,吹響了笛音。 第183章 一波未平一波 尖銳詭異的笛音驀然響起,與夢境中聽見的幾無分別,豫王下意識地捂住雙耳。 很快他發(fā)現(xiàn),這次的音律雖然聽著刺耳難受,但沒有紊亂體內(nèi)氣血、使人煩躁眩暈的效果,也許因為笛音針對的并不是他。 豫王放下手,仔細辨認笛音傳來的方向,繼續(xù)向西邊院子追去。 勁風激蕩,院中橫七豎八躺著昏死的妓館打手,燈籠滾了一地。豫王趕到時,正看見站在假山頂上的女子將長裙一撩,露出底下穿白綢褲的腿,不禁微怔。 只見她扯斷系帶,取下綁在大腿外側(cè)的長劍,旋即霜刃出鞘,仿佛挑起一條倒懸的星河,向屋檐上的布衣男子卷去。 這就是清河說的“紅姑娘”?劍法著實凌厲,也頗為眼熟……豫王忽然想起,在靈光寺中砍斷衛(wèi)浚胳膊的女刺客,似乎正是這般體貌? “他是我家小妾?!?/br> “他是個苦命人,又與我有些機緣與瓜葛,視我為恩公,我又怎能見死不救?!?/br> 言猶在耳,這下豫王可以肯定:女刺客、夜探王府與他交過手的黑衣蒙面人,以及面前的青樓女子“紅姑娘”,都是蘇晏的貼身侍衛(wèi)——荊紅追。 話說回來,女裝似乎倒比男裝更適合他,干脆自宮算了,小妾也當?shù)妹皂?,豫王暗嘲?/br> 那廂,浮音為了避開這一劍,向后疾退,鞋底在屋脊上剮出兩道深痕,碎瓦片四濺。他邊退,邊將全身真氣都灌注在指間一根鶴骨上。 這鶴骨笛用秘藥炮制過,堅逾金石,更兼能加強音波震動,是浮音的成名兵器。此刻全力施展之下,反而聽不見任何聲響,但周圍飄飛的落葉、濺射的瓦片,都在這無聲無形的威力中驟然碎做了齏粉—— 荊紅追劍鋒回撤,往面前一擋,但仍被震得倒飛數(shù)丈,血絲從耳道內(nèi)流出。 豫王不去援手,故意揚聲問:“你行不行?不行換我上?!?/br> 荊紅追髻散簪落,裙裾翻飛,一頭長發(fā)如風中烏浪,冷冷道:“用不著。你去抓那個龜公,他是聯(lián)絡人。” 龜公在荊紅追和浮音開戰(zhàn)時,就背著鴇母回到屋內(nèi),企圖從密道溜走。 但被昏迷不醒的鴇母拖了后腿,剛開啟機關(guān),就被豫王踹門而入。龜公情急之下,從床底抽出鑌鐵棍,朝豫王揮來。 論功力,他也算江湖二流,一手騰蛇棍法如疾風驟雨,密而不疏,打翦而上。 可惜豫王精通槊法,棍較之恰如小巫見大巫,三兩下就破了罩門,反奪過棍子,棍尖抵在對方咽喉上:“還不束手就擒!問什么,就老老實實答什么,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龜公見逃脫無望,只得求饒:“大人,我真的不知內(nèi)情,就是個看門的。” 豫王哪里肯信,把人捆了扔在墻角,說:“我沒耐煩審你,回頭讓你嘗嘗北鎮(zhèn)撫司的酷刑,保管祖宗十八代都吐露干凈?!?/br> 龜公嚇得面如土色,拿腦袋往墻上撞。 豫王道:“逃命還要捎帶個昏迷的,看來情深義重,你要是自戕,就拿這老鴇去刑堂。” 龜公無計可施,只得一一回答了,說臨花閣是隱劍門在京城的地下?lián)c,他在此控守多年,和一個年齒漸長、賣不動身的鴇兒搭伙過日子,后又任她招攬煙花女子,在此做起皮rou生意,更加掩人耳目。他一直隱瞞身份,因此鴇母并不知情,只當他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懶漢,嘴里又罵又嫌,但依然愿意養(yǎng)他,故而大難臨頭時,他也舍不得丟下她。 “這里面是什么?”豫王指著他床后墻壁上的黝黑洞口。 “是一道機關(guān)暗門,連著密道?!?/br> “密道通往何處?” “通往……明堂。” 豫王一愣。 明堂乃是天子之廟,是歷代帝王所建的重要禮儀建筑,用于朝會諸侯、發(fā)布政令、大享祭天等,所謂“天子造明堂,所以通神靈,感天地,正四時,出教化”。敢隨便拿這個名字自稱,簡直狗膽包天。 他不由嗤笑出聲:“什么見不得光的鬼地方,也配叫明堂!” 又問:“外面那個吹笛子的,是要通過密道去做什么,還是見什么人?” “這個就不清楚了,小的就是個守門人,負責接應身懷七殺令牌的人進入密道。門規(guī)嚴苛,其他的事情小人就算想知道,也沒那膽子去打探?。∏蟠笕嗣鞑?,放了我和我婆娘罷,我們這就離開京城,從此再也不與隱劍門或七殺營有任何瓜葛?!?/br> 豫王聽說過隱劍門。據(jù)說企圖暗殺太子的刺客就是隱劍門人,皇帝因此震怒,下令圍剿誅盡,導致這個數(shù)百年傳承的江湖門派一夜覆滅。 卻從未聽說過七殺營、七殺令牌。 或許外面那個出身江湖的荊紅追知道些什么。 豫王正想出去看戰(zhàn)況如何,忽然房梁震動,“轟隆嘩啦”的響聲中,連屋頂帶墻壁坍塌了下來。 原來荊紅追和浮音打得激烈,把整棟廂房都轟塌了一大半。 外面隱隱傳來“地龍翻身啦”“快跑啊”之類的喧嘩聲,想是妓館中人見房屋無故轟然倒塌,以為地震了。 動靜這么大,看來無需再放煙花通知另一邊,豫王見剩下的半間屋子也要塌,把龜公和鴇母一手拎了一個,大步走出房門。 他這頭剛踏進院子,那頭浮音被打得無力招架,砸穿屋頂?shù)袅讼聛怼?/br> 浮音雙臂抱頭,在滿是磚石瓦片的地面滾了幾圈,剛巧滾到了開啟的暗門附近,趁機鉆了進去。 緊接著,荊紅追攜一道閃電般的劍光,也突入了那道暗門。 剩下半間屋子難堪重負,終于徹底倒塌,成為廢墟,將密道入口埋在了瓦礫木頭中。 沈柒攬著蘇晏,施展輕功飛掠過來。蘇晏喘氣問:“人呢?” 豫王指了指身后坍塌的廢墟,“底下。” 蘇晏大驚,叫了聲“阿追”就要沖過去。沈柒牢牢握住他的胳膊,勸阻道:“你扒不動的,搞不好還要塌。荊紅追武功不錯,不會被輕易壓在下面,自己會出來?!?/br> 豫王說:“屋里有個連著密道的暗門,他要是追著殷福進去,怕短時間出不來。” 蘇晏皺眉:“敵暗我明,密道內(nèi)又不知什么情況,不能讓阿追一個人冒險。得趕緊把入口挖開,派人下去?!?/br> 沈柒見他語氣急切,顯然很是緊張那江湖草寇的安危,心下不禁又酸又恨,嘲道:“他不是自恃劍術(shù)了得,劈棵合抱大樹如同劈豆腐,有什么可擔心的?!?/br> 蘇晏一聽,知道沈柒猶在記恨梅仙湯那次,阿追在關(guān)鍵時刻偷襲他,還把他刺傷一事,無奈地拍了拍沈柒的手背:“七郎,你要和他清算舊賬,那也得他先活著回來不是?” 豫王很想繼續(xù)裝大度,可惜被這聲“七郎”叫破了功,酸溜溜道:“本王行四,怎不聽有人叫我一聲‘四郎’。” 蘇晏瞪視他:“王爺就別說風涼話了!要不你下去探探情況,給阿追搭把手?” 豫王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蘇晏一怒之下擼起袖子,就要沖進廢墟,尋找被磚石木料壓住的密道暗門。沈柒想點暈他,又怕他醒后大鬧,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說:“你好好在旁邊待著,我去找。” 豫王朝沈柒露出譏笑的眼神:軟骨頭,沒出息。 蘇晏見豫王不幫忙還陰陽怪氣,忍怒道:“王爺既然無事,還請回吧,不必在此吃灰。我們自己的事,自己能搞定?!?/br> 豫王一聽話風不妙——之前蘇晏對他的態(tài)度好容易松動了點,眼下又把他排斥在外,看來這荊紅追不管是不行了。于是妥協(xié)道:“殷福是本王府上的,本王自然要清理門戶,這便去召集侍衛(wèi)清理廢墟,尋找入口?!?/br> 蘇晏臉色才好看了些。 沈柒朝豫王回以譏笑的眼神:沒出息,軟骨頭。 身后地面上,鴇母猛地驚醒,茫然坐起身,看清廢墟后,尖叫起來:“老娘的房子怎么塌了?哪個狗骨禿兒干的好事!被老娘拿住,管叫他拆了狗骨頭當房梁也要給老娘重蓋回來!” 轉(zhuǎn)頭見龜公被捆成粽子,又叫:“哎呀老殺才,你這是被仙人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