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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權臣 第320節(jié)

    蘇晏打了個哆嗦,懷疑這位爺要是真被激怒了,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連忙打圓場:“那就今后再說。而且眼下內憂外患,的確不宜進行選秀,是我失言了。”

    朱賀霖的怒火這才稍有平息,氣哼哼地說:“你把肚皮給我摸摸,我才消氣。”

    蘇晏簡直要被他逗樂了:“摸肚皮?這是個什么癖好……”

    “你動不動就把臉埋在梨花肚皮上,怎么輪到自己就不愿意了?快點!”

    蘇晏不肯當貓,于是被鏟屎官皇帝硬是扒開交領衣襟,敞出一片白皙緊實的胸腹肌rou,連埋帶蹭地把人氣吸了個遍。

    蘇晏怕癢,尤其腰腹,一邊笑出眼淚蜷身成團,一邊與試圖得尺進丈的年輕天子作殊死搏斗。

    結果因為戰(zhàn)力懸殊一敗涂地,不僅上衣被扒得七零八落,連長褲也險些沒保住。

    朱賀霖蹭得興起,突然僵住不動,渾身顫抖幾下后,露出了極為震驚的臉色,似乎把自己都嚇到了。

    在這股震驚轉為更大的難堪與惱羞成怒之前,他飛快起身,姿勢有點狼狽地沖出了寢殿。

    被甩在原地的蘇晏一臉懵,沒料到胡攪蠻纏的小朱這次會輕易放過他,慶幸之余又有點擔心對方該不會生病了吧?

    他連忙整理好身上的衣物與冠帽,抱起梨花,說:“走,我們去瞧瞧你爹,看是否需要請?zhí)t(yī)?!?/br>
    結果兜了一圈沒找到朱賀霖。后面來了個傳話的內侍,告訴他皇帝另有要事處理,遣人先送蘇閣老出宮。

    蘇晏覺得這“要事”古怪得很,怕不是朝政國事,但朱賀霖既然這么說了,就是沒打算告訴他詳情,他也不愛去逼問,便遵旨告退了。

    臨走前,他隨口問了那名傳話內侍:“圣駕眼下何在?”

    內侍不敢隱瞞閣老,答:“在東偏殿的溫泉池里?!?/br>
    ……洗一個心血來潮的澡?好吧,小朱高興就好。

    蘇晏在梨花腦門上親了一口,不舍地把它交給一旁的養(yǎng)貓內侍,然后離開了奉先殿。

    走到宮門口他才意識到,自己為了脫身,把沈柒送的波斯貓,就這么輕易地許配給了梨花?它倆都還沒見過面呢!萬一合不來,見面就打架可怎么辦……

    更重要的是,萬一沈柒知道了生氣,妖性要發(fā)作起來,又該怎么辦?

    蘇晏陷入了新的煩惱,坐著馬車回到家后,抱起性格溫順的波斯貓左看右看,覺得它以后怕是會被梨花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于是蘇大人心懷愧疚地吩咐小廝:“這段時間給貓盡可著吃,吃胖點……對了,得給起個名字了,就叫……叫海棠吧?!?/br>
    蘇小北默默吐槽:一只白色公貓,叫海棠?且不論雌雄,顏色也對不上號呀!

    蘇小北微笑:“大人真真取得好名字,與這只貓?zhí)淞??!?/br>
    第325章 不要瞞我騙我

    深夜時分,蘇府后門悄然無聲地打開一條縫。

    身著青綃直裰、頭戴瓜皮小帽的蘇小京溜出了門,走入僻靜的后巷,與敲著梆子的打更人擦肩而過。他一身普普通通的仆役打扮,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很快就消失在京城的夜色中。

    打更人沿著蘇府后門的巷子走到底,推門進入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摘下斗笠,對坐在樹下石凳上擦刀的一名藍衣男子說道:“那廝剛離府了?!?/br>
    藍衣男子抬起頭,正是現(xiàn)任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沈柒。

    “盯住了?”

    裝扮成打更人的高朔答:“大人放心,一路都有暗探盯著。他哪怕只是出門抓個蛐蛐,兄弟們也能查出那蛐蛐什么色兒、怎么叫喚。”

    沈柒微微頷首:“朝廷剛派出信使去傳召戚敬塘,登州那邊就有人搶先一步要暗殺他,未免太過巧合。即便戚敬塘在登州樹敵眾多,那種能潛入戒備森嚴的衛(wèi)所、訓練有素且全都用劍的黑衣刺客也不多見。我早就懷疑有人泄密,思來想去,除了朝中可能有對方的眼線通風報信之外,還有一個可能性——當時清河對我說打算起用戚敬塘時,在場的不止我們二人?!?/br>
    “蘇家小廝也在場?可那兩個小廝都是打小買來、受蘇大人調教的,在陜西時也曾共過患難生死,我看他們主仆情深,不像是……”高朔遲疑道。

    沈柒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人心復雜善變得很,昨日的心境未必就同于明日的心境。再說,‘情深’之前不是還有‘主仆’二字?倘若想反仆為主,這情恐怕再深也敵不過欲望。”

    高朔道:“這次蘇小京深夜私下出去,若是還去到外城東的那一戶,就說明那戶人家真有問題,并非明面上的豪紳身份那么簡單?!?/br>
    沈柒吩咐:“繼續(xù)查。不僅要查那戶的主家,連同其所有仆婢,乃至受雇的佃戶、短工等都要查個底朝天?!?/br>
    高朔應承完,又問:“那蘇小京呢?”

    沈柒道:“先不要打草驚蛇,命人十二個時辰輪流盯著。我倒要看看,這小廝是被人收買,還是對方早就埋下的一步棋?!?/br>
    “聽大人的口氣,像是對對方的身份已有所預料?”

    沈柒沒有回答,只是在擦得雪亮的刀鋒上吹了口氣,側耳聽輕微的震動蜂鳴聲。

    高朔抱拳道:“大人心中有數(shù),不愿外泄的話,卑職就不多問了。有何差使,但請吩咐?!?/br>
    沈柒看了看他眼下熬夜的青影,忽然問了句:“你還沒睡到那個女人?”

    高朔面露一絲苦笑:“阮姑娘早已搬出租房,另起爐灶。這個月她的新店也開了張,據說賣一種叫‘味素’的稀罕物,生意極好。她如今是老板娘,整日忙得團團轉,更沒有空與我多說上幾句話?!?/br>
    一個年輕女子在外拋頭露面,又是青樓出身,哪怕消了賤籍,也有不少市井混混打她的主意,都被高朔暗中幫忙擺平了。這些他卻沒告訴阮紅蕉,唯恐對方覺得他挾恩求報。

    但阮紅蕉再忙,只要他拎著魚上門拜訪,當夜必定會放下手中事務,親自下廚為他做一桌全魚宴。一同用完膳,再將他毫不留戀地打發(fā)走。

    從阮紅蕉離開青樓,到現(xiàn)在整整兩年,高朔仍不能肯定,對方究竟對他有沒有男女之情,更別提什么睡或是娶了。

    沈柒用一副無可救藥的表情看高朔,懷疑自己這個老部下大概是個太監(jiān)。

    高朔被上官看得雞皮疙瘩直冒,強笑道:“若是入不了她的心,就算強行睡了也沒什么意思,是吧?”

    沈柒道:“若是不睡,別說入心,你連門檻都摸不到?!?/br>
    高朔很想吐槽說,蘇大人你是睡服了、心你也入了,可里面挺擠的……這么看你也沒比我好多少。但這話打死不敢說,怕被沈柒剝了皮子。

    他只好嘆口氣:“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希望阮姑娘總有一日會被我打動?!?/br>
    沈柒道:“好好磨你的鐵杵,這事我不會再過問了。”他起身將刀收入鞘中,走出院門前,又交代了一句,“天工院那個搞火器的趙世臻,也叫人多留意著點。我看清河頗為看重此人,若是被波及,估計他會很遺憾。”

    “大人是要回北鎮(zhèn)撫司?卑職同往?!备咚吩谒砗蟮?。

    沈柒搖搖頭,出門走小巷,從墻頭翻進了蘇府的院子。

    高朔很想問他,知不知道蘇大人入夜后才從宮中回來?他與蘇大人這么半明半暗地處下去,會不會被今上視如眼中釘、rou中刺?

    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沈柒不僅知道蘇晏入夜后才從宮中回來,還知道奉先殿的殿門緊閉了一個時辰,以及蘇晏出宮時換了身新衣。但他能如何呢?景隆帝在時,他是被壓制與使用的臣子;如今換作清和帝,他的官職更高了,但依然還是臣子。

    “……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的命。除非你能徹底把龍椅翻個個兒,否則那對父子誰上臺,對你而言都一樣?!焙诎抵?,馮去惡的低語聲陰惻惻地響起。

    沈柒已對時不時冒出的“陰魂”感到麻木,連驅散都懶得驅,沉著臉穿過回廊。來到蘇晏房門口后,他閉眼深吸口氣,陰冷面色霎時淡去,伸手敲了敲門。

    須臾,蘇晏披著外衣過來開門。沈柒注視他,微微一笑。

    蘇晏驚喜之余有些意外:“七郎何時來的,怎么沒人通報我一聲。”

    沈柒邊走進屋,邊道:“你那草寇侍衛(wèi)不在,府上還有誰能發(fā)現(xiàn)我。”

    蘇晏關上門,轉身問:“阿追幫忙追查用毒蛇咬死錦衣衛(wèi)的兇手,怎么還沒回來,應該沒事吧?”

    沈柒把刀與大帽放在桌面,腰帶也解了,答:“就他的武功境界而言,莫說江湖,整個大銘都找不出幾個對手。不過,你在我面前關心別個男人,是想激我今夜更賣力些?”

    蘇晏老臉一紅:“沒這回事。今日又是朝會,又是宮內宮外地跑,眼下我只想休息?!?/br>
    沈柒想了想,說:“也行,今夜你好好睡一覺,明早再說。我去叫人給你燒熱水沐???”

    “不用,出宮之前我已經沐——”蘇晏陡然收聲,帶點尷尬地笑了笑,接著道,“因為我身上帶著別只貓的氣味,梨花嗅到后生氣得很,為了不被撓,我就在宮中沐浴更衣過了?!?/br>
    只是因為貓?沈柒背對著他,眼神幽深而冷銳。他往床沿一坐,向蘇晏伸出一只手:“過來。”

    蘇晏走過去,被他一把拽入懷中,跌坐在大腿上,不由輕抽了口氣。

    沈柒雙臂圈著他的腰身,目不轉睛地直視他的臉,問道:“你對朱賀霖,究竟是何想法?”

    蘇晏一怔:“想法?我……希望他做個盛世明君,能使國力強盛、百姓安居,也使我實現(xiàn)心中抱負?!?/br>
    “沒了?”

    “呃,我也希望他這輩子過得健康快樂,早日父子團聚?!?/br>
    “還有呢?”

    “……沒了?!?/br>
    沈柒沉默片刻,說道:“有些非一己之力能抗衡之事,你要告訴我,再難我們一同解決,但絕不能瞞我、騙我?!?/br>
    這話是否意有所指?蘇晏驀然想起奉先殿內透過紅羅被套的燭光;想起那個激切的渴求的強吻;想起敞開的衣襟上方,年輕天子飽含愛欲的眼神……要告訴沈柒,朱賀霖那年輕熱烈的沖動與望他接納的請求,再一次被他拒絕嗎?

    蘇晏突然生出了強烈的不忍心——他已經愧對朱賀霖的感情,又怎么忍心把對方的痛處剝出來,再展示給另一個人看?

    垂下眼皮,蘇晏道:“真沒什么。還有,你若是遇到非一己之力能抗衡之事,也要告訴我,不要瞞我、騙我?!?/br>
    隨口重復的一句話,卻意外起到了反將一軍的效果。沈柒肩背肌rou僵硬了一下,而后緩緩放松,低聲道:“我曉得?!?/br>
    “七郎,你還記得我二去陜西之前的那個晚上么?你問我,若是有什么事瞞了我,會怎樣。我的回答是,只要這件事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權衡過利害關系,最終能承擔起后果,那么這就是你心中認定,必須去做的事。對此無論我知不知情,都不會去阻礙你去做真正想做的事?!?/br>
    蘇晏習慣性地撫摸他的后背,隔著布料摩挲深深淺淺的傷疤,“七郎,我是真的想與你廝守終生,所以如果有些情感成了我們在一起的阻礙,我會盡力去消弭。同樣的,如果有些決定會造成我們信念上的分歧,也請你三思而后行?!?/br>
    沈柒再度陷入沉默。

    隨即,他緊緊抱住蘇晏,用力咬牙,深長而粗重地呼吸著。

    “七郎?”

    “……”相愛之人永遠保持坦誠相待,有多難?或許比廝守終生更難。沈柒第一次意識到了這點。

    “七郎?”蘇晏話音中透出了擔憂,也用力抱緊了他。

    沈柒長出一口氣,道:“沒什么,是我魔怔了,不該在這時候提掃興的話。你也累了整天,休息罷?!?/br>
    這似乎是確定心意后的唯一一次,他與沈柒同床而睡,沒有發(fā)生任何實質性的關系,甚至連個深吻都沒有,只是這么緊挨著,胳膊貼著胳膊,手指勾著手指。

    兩人沒有說話,似乎都在享受這種此刻無聲勝有聲的親密。

    蘇晏在涌動的困意中睡著了,在即將入睡的朦朧中,似乎聽見沈柒對他說了句什么——

    -

    這一夜,朱賀霖在溫泉池里泡了半個時辰。期間動用了一次五姑娘,發(fā)現(xiàn)自己很正常。

    雄風猶存,那么之前的狼狽又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歸結為難得能親近清河,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急切,反倒影響了發(fā)揮。

    既然沒毛病,他松了一大口氣,起身打算穿衣。

    好幾名宮女手捧新衣物、浴巾,站在池邊等候。朱賀霖是被人服侍長大的,自然不覺得如何,就這么泰然自若地展示身體,心中不甘地想:這次不過是意外,我得找機會同清河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