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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權(quán)臣 第393節(jié)

    豫王沉吟片刻,嘆道:“看來阿勒坦也未必是我們真正的情敵——或許這片天下江山才是。”

    “誰跟你‘我們’?”荊紅追斜他一眼,手里的酒壇卻微抬了一下。

    豫王傾過去與他碰了碰壇身:“喝完這口,你也別再強拉著我不放,我要回去支援華翎?!?/br>
    荊紅追道:“沒這必要。谷口外的北漠騎兵已經(jīng)退走,華翎并未窮追,我聽見靖北軍折返的馬蹄聲了?!?/br>
    “我也猜到,那是阿勒坦派來聲東擊西的隊伍,所以只是糾纏,并未死戰(zhàn)。而他好趁機從另一邊谷口潛入,帶走清河,對不對?”

    “對?!?/br>
    “我把清河交給你守護,你倒大方,給那北蠻子開了方便之門。”豫王不甘地皺著眉,“你剛才說,要么跟我打一夜,要么拉著我喝一夜,這個‘一夜’……是時限?”

    “這是我給大人的時限。大人既然答應了我,就會遵守約定?!鼻G紅追輕撫長劍“誓約”,面上是一片光華內(nèi)斂的平靜,“天亮后如若還不回來,就意味著他馴服不了阿勒坦,反被強行扣押。那么我會親手殺了阿勒坦,以絕后患?!?/br>
    豫王沉默片刻,舉壇再次與他一碰:“記得你我第一次碰面時,我想招攬你。”

    荊紅追想了想:“我記得你當時說,‘明珠蒙塵,可惜了。不如棄暗投明,本王既往不咎,還會重用你’?!?/br>
    “如今看來,我的眼光一直都不錯?!痹ネ跹鲱^倒酒,來不及吞咽的酒液順著下頜與脖頸蜿蜒流淌,打濕了他的衣襟,“只可惜啊,我千杯不醉。這一夜,只能坐等天明了?!?/br>
    荊紅追道:“我體內(nèi)真氣日夜自生、流轉(zhuǎn)不息,酒力亦不能侵。這一夜,我與你坐等天明?!?/br>
    華翎率軍回營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幅令他吃驚的景象——他們家縱橫恣肆的靖北將軍,與蘇大人身邊那個冷面寡言的宗師劍客侍衛(wèi),并肩坐在湖邊的盤結(jié)拱起的胡楊樹根上,望著月下微光粼粼的水面,拎著酒壇共飲,時不時聊上一兩句。

    氣氛如此和諧,仿佛之前那些個爭風吃醋……華翎甩了甩腦袋,那些個針鋒相對,都變成了錯覺一樣。

    -

    蘇彥被阿勒坦摟在馬背上,在月夜的寒冬曠野上奔馳。金黃枯美的胡楊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殘雪未消的叢叢白草……都從身邊呼嘯的風中向后飛掠。

    阿勒坦用脫下來的銀狐裘裹著他的全身,只露出一雙光華湛然的鳳眼,在朔風勁吹中微微瞇起。

    “你要帶我去哪兒?”蘇彥向后仰頭,望著上方戴著黃金頸圈的脖頸,問阿勒坦。

    阿勒坦俯身,用下頜蹭了蹭他頭頂?shù)你y狐毛:“跟我走就是??斓搅恕!?/br>
    就這么疾馳了小半個時辰,蘇彥估摸著離靖北軍營地得有幾十里了,忍不住問:“你該不會想帶我回旗樂和林吧?太遠了,你會趕不及解毒的。”

    阿勒坦笑了起來:“烏尼格原來一直都在擔心我毒發(fā)身亡,十日期限也是精心算過的吧?!?/br>
    蘇彥老臉一紅,嘴硬道:“我說了不想你死,是因為獻策不能白獻,我做事就沒有半途而廢的。”

    “巧了,我也沒有?!卑⒗仗剐χ怕R速,在一處霜草覆蓋的矮坡上停了下來,“我們到了,烏尼格?!?/br>
    蘇彥把擋著口鼻的狐裘拉下來,環(huán)視一圈周圍,夜色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阿勒坦取下掛在梢繩上的弓箭,將箭頭的火油包在火折子上點燃,隨后挽弓如滿月,朝著黑暗中一箭射出——

    火箭如流星拖曳著焰尾,落在地面的柴堆上,瞬間騰起了烈火。柴堆上澆了松脂,引燃得很快,眼看著兩條平行火線向黑夜中蔓延,形成了一條三丈寬的、明光躍金的通道。

    火焰通道越燒越遠,足足有百丈之長,到了盡頭又沿著挖好的地溝,由內(nèi)到外燃起一圈又一圈半圓形的篝火,層層環(huán)繞著中央一頂潔白寬敞的穹帳。

    蘇彥驚嘆地“嚯”了一聲,心想若是從夜空中往下看,就像在黑暗的大地上逐步亮起火焰勾勒成的巨型圖案,那情景一定很壯觀。

    阿勒坦抱著蘇彥下馬后,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是邀請的姿勢:“我們北漠人迎親時,新人要雙雙過火門,接受火神的洗禮,使婚后感情更加堅貞不渝。你不愿意公開舉辦婚禮,那么能否在這無人的原野上,陪我穿過火門,走完這一條圣火之道?”

    蘇彥無從拒絕,且懷著因逃婚而損了圣汗臉面的一點愧疚之情,把手放在他掌心。

    阿勒坦牽著蘇彥的手,在兩側(cè)火光的映照下走過長長的步道,來到中央空地上的穹帳前。

    外圍一圈圈的篝火,將寒冬曠野上的這片空地烘成了暖融融的光焰的殿堂。阿勒坦語帶遺憾:“比起之前搭建的黃金宮帳,實在是簡陋太多,委屈了我的可敦?!?/br>
    蘇彥搖頭:“我當不了圣汗的可敦,所以沒什么委屈的。這地兒很好啊,又安靜又暖和,而且剛才那一下火箭引燃,視覺效果真不是蓋的?!?/br>
    阿勒坦笑道:“本來婚禮還有個下跪問名的儀式,稱為‘討封’。新郎要向新娘下跪,想方設法求問新娘的乳名,新娘若是不肯回答,新郎就得長跪不起。‘烏尼格’這個名字是我取的,問名就算我白撿了便宜,但我的一片真心與誠意,少不得要請你檢驗一番。”

    說著,阿勒坦鄭重地半跪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扁長的黃金匣子,雙手捧到蘇彥面前。

    蘇彥被這突來的跪地嚇一跳,下意識地側(cè)身讓開。阿勒坦很自然地轉(zhuǎn)了個朝向,蘇彥只好半尷不尬地蹲下身來:“我可受不得圣汗這一跪,又不是真的舉行婚禮?!?/br>
    蹲下身后才發(fā)現(xiàn),好容易拉近的體型差又拉遠了,高山仰止似的,仰得他脖子疼,似乎還是站著更合適些。

    他接過匣子打開,見是一卷彩帛,展開后就著火光仔細閱讀,眉梢眼角染上驚喜贊許之色:“阿勒坦,我那篇策論你接納了?!這份給大銘的國書也寫得好,尺度把握很到位啊,既釋放出了談判意向,又不失國體與君王尊嚴?!?/br>
    阿勒坦拉著他一同起身,問道:“烏尼格對我這份真心誠意是否滿意?”

    蘇彥點頭,琢磨道:“國書還請寄存在我這里,我會找個合適時機去覲見大銘皇帝,議呈此事?!?/br>
    他本想說會拜托豫王引薦,轉(zhuǎn)念一想:豫王之前不是剛與阿勒坦打過仗?還是別扯他,免得阿勒坦生氣。再說,原主的身份也夠牛逼了,內(nèi)閣次輔,帝師——哪怕只是名義上的老師,還不夠他在少年皇帝面前開口談一談政事的么?

    阿勒坦問:“我知道你想去銘國獻策,卻不希望你這么快走……打算幾時出發(fā)?”

    蘇彥道:“明日一早就出發(fā)?!?/br>
    阿勒坦臉色微沉,二話不說就把他打橫抱了起來。蘇彥驚呼一聲,險些把國書丟到地上,連忙給卷起來裝回黃金匣里,扣上蓋子。

    他只顧著收好國書,而阿勒坦已經(jīng)掀開簾門抱著他進了穹帳,在玄關(guān)的火爐處把兩人的靴子都扒掉了,抬步邁上地板。

    地板離地一尺,是架設在穹帳底部的木板,木板之上鋪以防水的油布與厚實的毛氈,其上再鋪以紋樣精美的羊毛地毯。布置之人猶嫌地毯不夠柔軟似的,在穹帳最靠內(nèi)的位置又加了一層寸皮寸金的紫貂皮毛,這貂皮縫就的床褥足有一丈見方,還堆放著好幾個鵝毛軟枕。

    除了門口附近放食水的矮柜子,整個圓形穹帳內(nèi)再沒有第二樣家具,如同一張就地而設的皮毛大床,原始又華貴。

    阿勒坦把蘇彥放在這片柔軟皮毛的中央,自己面對面地盤腿坐下。

    從拱頂垂下來的幾盞長明吊燈,將整個穹帳照亮,蘇彥看著阿勒坦發(fā)辮間的金珠,額間碎鑲綠玉的皮革眉勒,細而大圈的金耳環(huán),三寸多寬、形如神鷹展翅的黃金頸圈……覺得有點眩暈。

    并非因黃金寶石的光芒而眩暈——這么多首飾,放在尋常人身上叫喧賓奪主,可穿戴在面前這個深色皮膚、白色卷發(fā)的北漠圣汗身上,卻與其身形氣質(zhì)十分契合,從奢華中透出一股勃然野性與異域風情。

    而是因為意識到了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情形。

    蘇彥干巴巴道:“阿勒坦,關(guān)于解毒一事,我還有些其他想法……你先把匕首給我?!?/br>
    阿勒坦挑了挑弓眉,似乎在調(diào)侃他徒然的努力,但仍從腰間抽出那支匕首遞過去:“本就是你的,物歸原主?!?/br>
    “沒事,送你了,我就借用一下?!碧K彥拿回小蝎弩與火鐮就已心滿意足,這把匕首雖然吹毛斷發(fā),但太鋒利了他用著也提心,干脆送給阿勒坦。

    鋒刃在指腹輕輕一按,血珠便冒出來,蘇彥想了想覺得可能不夠,又往手腕上劃。阿勒坦一把握住他持匕的手,目露緊張與不悅:“你不樂意,就拿來刺我好了!割自己做什么?”

    蘇彥把那根流血的手指伸入他雙唇間,一臉認真地道:“試著把我的血喂給你,看能不能解毒。這毒不就是因為我的血污染了你的刺青引起的么?俗話說得好,毒蛇出沒之處,百步內(nèi)必有解藥。我想試試總沒損失,說不定你喝了就能解毒?!?/br>
    阿勒坦劈手奪過匕首,歸鞘后遠遠丟開,嘴里卻叼著他的手指不放,用牙齒輕磨指節(jié),又拿舌尖舔舐指腹傷口。

    蘇彥不由得想起之前那個被獸舌舔得濕漉漉的夢境,面紅耳赤地抽回手指,在衣擺上揩口水。

    阿勒坦舔了舔唇間血跡。蘇彥觀察他的面色,問:“有感覺么?”

    “有?!?/br>
    蘇彥驚喜:“解毒了?”

    “毒解沒解我不知道。但這里,”阿勒坦拉著他沒割破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腰下隆起的衣袍處,“很有感覺。”

    蘇彥一僵,渾身的毛都炸了。

    他磕磕巴巴道:“阿、阿勒坦,我覺得也許還、還有其他辦法,我們再想想,想想……”

    “烏尼格,你這是打算食言?”

    “也不是……可是我……”

    “烏尼格,你是不是從沒做過,心里害怕?不用怕,我也沒有?!?/br>
    “你沒有我才怕好嗎?!就看你這塊頭,萬一搞成什么血流滿地的兇案現(xiàn)場——”

    “烏尼格,我說過不會傷害你,你不相信我?”

    蘇彥被逼到?jīng)]轍,牙一咬、心一橫:“有沒有烈酒?給我來一壇!”

    阿勒坦怔了片刻,起身走到門口的矮桌上取了個牛皮酒囊過來,拔開塞子遞給他。

    蘇彥猛灌了半皮囊,感覺酒勁辛辣如刀,從喉嚨里一路直沖顱頂。他咳嗽幾聲,把酒囊塞回阿勒坦手上:“你也喝,喝光!”

    阿勒坦把剩下的酒喝完了,臉不紅,心亂跳。

    蘇彥紅了臉頰,斜乜他:“這么烈的酒,你怎么一點不上頭?再去喝一袋?!?/br>
    再喝三袋我也醉不了,倒是烏尼格,灌醉我真想搶著做丈夫嗎。阿勒坦似笑非笑地想著,過去又換了一袋滿的,繼續(xù)喝光。

    喝得太急,酒力上涌,蘇彥身體有點飄。腦子還是清醒的,但又與平日的自己不盡相同,仿佛有些被束縛的、格外在意的、為顏面而死守的東西,都被這股酒氣麻醉了一樣。

    他盯著阿勒坦看了許久,慢慢露出個滿意的淺笑:“長得真帶勁……算了,老子不虧!”

    阿勒坦被他這一笑,渾身的血都要沸了,伸手去解他腰側(cè)系帶。蘇彥抓住他的兩根手指:“憑什么我要跟羊羔一樣等著被你剝光,換我來剝光你不行嗎?”

    “行?!卑⒗仗购敛唤橐獾財傞_雙臂,“我的烏尼格,來剝光我?!?/br>
    酒不僅壯慫人膽,也壯色心,蘇彥手腳并用地爬過去,使勁扒拉圣汗的腰帶與衣襟,很快就把內(nèi)外兩層皮袍剝光了,只剩一條犢鼻短褲。

    燈光灑在緞子一樣光滑的深色皮膚上,黃金ru環(huán)反射出se氣十足的微光,讓蘇彥口干舌燥。他把臉貼近了,嗅見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氣,但又說不出是什么花草,只覺得甘冽好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骸啊苛擞停亢孟??!?/br>
    阿勒坦呼吸粗重,聲音有些暗?。骸笆怯蒙駱錁渲釤挸鼍?,泡入曬干后的扎蒙蒙花制成的圣油。來見你之前,我在冰河里沐浴過,用圣油涂遍全身,還多帶了些過來?!?/br>
    蘇彥暈乎乎地想:多懂事的患者,連潤滑都給自己備好。那他這個解毒救人的大夫就不好意思地上陣了。

    下一刻,他扯下了阿勒坦的短褲,然后愣住,難以置信似的眨了眨眼,臉頰上酒意的酡紅瞬間褪去一半?!澳闼麐屵@是……要殺人?。 碧K彥打了個激靈,所有自我麻醉全部失效。

    他猛地后退,朝穹帳門口連滾帶爬地逃走。

    阿勒坦一把捉住蘇彥的腳踝,輕輕松松拎回來,像獵人逮住一只逃竄的狐貍。他用自己的軀體與四肢撐起個牢籠,圈住了瑟瑟發(fā)抖的獵物。

    蘇彥快哭了:“我食言了,我反悔了,你找別人去!我死也不干,干了必死!”

    阿勒坦第一次體會到因為天生大器而被嫌棄的滋味,默默嘆口氣,什么也沒說,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第402章 送給我的愛人

    蘇彥透不過氣似的深呼吸著,甘冽的花木香充斥鼻端,其中包裹著一股無形而又濃郁的雄性氣息,像穹帳外的熊熊篝火,要將他搖搖欲墜的抵抗吞沒。

    阿勒坦輕咬他的嘴唇,試探地把舌尖探進去沿著齒列來回舔,又含住他的舌吮吸,吻技生疏得很。但蘇彥依然被吻得神魂顛倒。他意識到,這與技巧無關(guān),純粹是一種身體上的、激素上的吸引,毫無理由,毫無理智,來自最原始的本能。

    借著酒意,借著解毒的契機,他向這股海潮般淹沒他的本能臣服。

    蘇彥急促地喘著氣,伸手摟住阿勒坦的脖頸,去拽那些硌到了自己的首飾。

    見他終于情動,阿勒坦心頭激蕩不已,率先一步解下自己的頸圈與眉勒丟在一旁,又用手指挑開他扎在額間的墨綠色發(fā)帶,下令道:“叫‘額日’,叫!”

    蘇彥知道這是北漠語中妻子對丈夫的稱呼,死也不叫,陣陣發(fā)燙的身軀卻在衣袍內(nèi)難耐地扭動。

    阿勒坦撕開他的衣襟,低頭咬住潔白的脖頸,像狼吻咬住了一只小羊。蘇彥感到些許疼痛,同時因為這個略顯粗暴的舉動,體內(nèi)的情欲之潮更加洶涌。

    別怕,我會溫柔行事,不會弄疼你。曾經(jīng)的許諾猶在耳畔,蘇彥暗罵:放他娘的狗屁,沒動真格前一派人模人樣,上了床就是頭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