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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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刀劍付喪神了。 可是,這樣就夠了嗎? 無機質(zhì)的眸光,倒映著新的時間線。 太宰治依然端坐在那張漆黑王座上。他身上既有王的威嚴(yán),亦有惡魔的冷酷。他派遣出了部下、秘書、武裝下屬,來來往往的眾人都在他的股掌之中,卻只身一人前去赴一個明知結(jié)局的約。太宰赴約時便褪下了完美無缺的外殼,坦露出無武裝的內(nèi)里。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得到一句不再留戀的再見。 這樣就夠了嗎。 這樣就夠了嗎,太宰? 咔嚓。 代替流不出的淚水,鮮血順著額角滾落,濡濕了眼睛。 真是,對不起啊、大將。 藥研安靜地說。 我們是八百萬神明的、末流。 五虎退近乎無聲地,接上了兄弟未說完的另一句話。 而且,只知道斬殺短刀靜靜說道。 如果能夠,祈福的話。 如果能夠,祈福的話 一定會為你降下福祉的啊,太宰。 太不公平了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說什么已經(jīng)幸福了之類的胡話,這不是彌天大謊嗎?!?。?/br> 真正的幸福,才不是讓別人幸福就好了?。。?! 短刀們默契地松開了緊握刀柄的手。他們珍愛地最后摸了摸自己的本體刀劍,順著一寸寸碎裂的刀刃撫摸到韉身,最后歸刀入鞘。 已經(jīng)重傷的兩把短刀,站立在時空的間隙里。 他們放棄了尋找降落世界的錨點,只安靜而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神明是真實存在的。 那么 稍微聽一聽,神明的愿望吧! 求求了。拜托了。任何一位、能夠祈福的神明都好! 就讓那條從未真正存在過的緣線。 讓那條幾乎快要完全消失的緣線。 重新系緊吧!??! 就在這時,短刀們聽見了: 藥研藤四郎、五虎退。來我身邊。 呼喚他們名字的、聲音。 第211章 39 Lupin酒吧。 耐穿的皮鞋、淺色的長褲、沙色的風(fēng)衣。 站在樓梯上的人,那個姜紅色頭發(fā)而下頜上微帶胡茬的男人 果然是織田作之助。 他行動時動作輕便矯健,并不比貓爪按在地面上所發(fā)出的聲音更大;他環(huán)顧酒吧時神色間帶著細(xì)微的、常人無法判斷出來的機敏,那是唯獨只有曾身處于黑暗世界、哪怕沐浴在陽光之下也深入骨髓的某種習(xí)慣。這習(xí)慣令織田作之助有所準(zhǔn)備地前往一場與黑手黨之間的會面,也令他 隱藏在沙色風(fēng)衣之下,原本并不起眼的腋下槍套里。 現(xiàn)在,正空空如也。 但是不知為何,織田作之助微微愣了一下。 可以說這個表情細(xì)微極了,如同白紙上飄落一片細(xì)碎的紙屑,換做別人、就算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們也很難辨別,估計國木田獨步又要頭痛起來,說些什么你倒是生氣啊、快去給我拒絕那些抓著你聊天的老頭老太太啊之類的話而織田作之助又要茫茫然地回以我已經(jīng)生氣了等等既天然又莫名槽多無口的臺詞。 可這個微小的表情變化被人一眼捕捉到了。獨自坐在吧臺最里側(cè)、黑衣紅圍巾的年輕男人顫了顫眼睫,原先低垂著的視線向上移,不再盯著織田作之助的雙手看。他臉上的微笑動搖了一瞬,像石子擊落水面濺起的那圈漣漪,織田作之助莫名聯(lián)想到碎裂成塊狀的滑稽面具不久前咲樂曾打碎了一個,哭得傷心;可這個男人早已不會哭泣了。陌生的黑衣男人只是說: 不坐下嗎,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便把手里的雙槍收起來。 他沒有全部解除武裝,終究還是留了一把,放在吧臺上。 隨著冰冷機械與木質(zhì)柜臺的碰撞聲,織田作之助也落座了。 他沒有坐在與黑衣男人相鄰的位置。他隔了兩三個座位,坐在靠近樓梯的地方。 適合隨時撤離的地方。 輕柔的、綿長的、縈繞在空中的爵士樂女聲。 輕柔的、綿長的、縈繞在空中的某種看不見的苦痛。 歌唱著離別的低啞歌聲中,男人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只鳶瞳、那只曾被什么人解開繃帶的右眼,像是要確認(rèn)什么一樣向右側(cè)看去。 他以為自己看見身側(cè)有人一同舉起杯來,打磨圓潤的冰球在杯中上下浮動,琥珀色的酒液映在燈光下微微泛著光干杯;一眨眼之后他又看見一張三人的合照,再一眨眼他便又看到合照邊放著一只蘋果,一把雕花小刀狠狠插在蘋果深處,黏糊糊的汁液順著刀鋒往下流淌;又一眨眼所有斑駁的幻象盡數(shù)消失不見,黑衣紅圍巾的男人只看見右側(cè)空蕩蕩的桌面與一把對準(zhǔn)了自己的手槍。 他停頓了片刻之后才像是吞著刀片一樣呼吸起來。這個男人又堅強地黏起他的假面,假裝什么都沒有看到,假惺惺地笑著: 這幅面容堪稱完美無缺,唯獨說話時男人啞了嗓子,有一瞬竟然張口無言。 那還能做什么呢? 那還能做什么呢? 那、不如,喝杯酒吧。 黑衣紅圍巾的男人站起了身。不知為何他站起來的同時稍微有些踉蹌,左手下意識在吧臺上一按,差點打翻了酒杯。不過男人并不關(guān)心他自己的情況,熟練地忽略了左肩上毫無道理而突如其來的激痛,臉上掛著勉強算是有的淺笑: 想喝點什么?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開口說,螺絲起子,不要苦酒。 男人就像是對自己笑了一下般,回答說,我知道的。 說完這句話之后男人走去了吧臺后面。他這一次調(diào)酒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多生疏的動作,沒有多做猶豫就在酒架上選好了伏特加和琴酒,放冰塊,倒檸檬汁,伸入攪拌棒。他微微垂頭攪拌酒液的時候神情專注極了,好像整個世界都濃縮在這樣一杯酒里。這杯酒很快調(diào)好了。金橙色的酒液,甘醇酒香伴隨著酸甜的果味,溢散在空氣里,與這間名為Lupin的酒吧輕而易舉融合為一體。男人最后把一片新鮮的香橙插在杯口,端給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沒有去接。放在這里就好,他想了一下:謝謝。 男人沒有對織田作之助的警惕保持以什么負(fù)面情緒,只依然維持著他那副若有若無的笑臉,依言把酒杯放在織田作之助手邊,轉(zhuǎn)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這個動作里詭異的透出些乖順的意味,又像是拼命遮住眼睛捂住耳朵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愚笨小孩??椞镒髦聊貍?cè)頭看了陌生男人一眼,終究還是沒去品嘗美酒,更沒有伸手去觸摸酒杯。 爵士樂。女聲。ごきげんよう。什么,下次見、祝你身體健康?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思緒漂浮在空中如一團(tuán)棉絮,又似醒不過來的混沌。他奇妙地感到大腦像是浸泡在酒液里,他突然之間既不恐懼,也不膽怯了,唯獨感到一陣終于到來的輕松。換一個詞吧。他聽著音樂,發(fā)著呆,終于聽到一聲Addio。這個才差不多。Addio。他在心底重復(fù)著歌聲中的意大利語詞匯。Addio,Addio、Addio。永別了。 年輕的男人好像下定了決心,又好像終于放棄了什么,有一瞬間仿佛有什么如同膨脹怪物般的重?fù)?dān)從他肩上移走了。自片刻前織田作之助到達(dá)Lupin以來,他第一次不帶任何勉強意味的笑了笑。 這個神情帶上一絲稚氣,點亮了這張雋秀好看卻過于蒼白的面龐。男人連眼睛都笑得彎起來了。 織田作,我有件很有意思的事,要聽嗎? 男人語調(diào)輕快地問道。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出其不意地反問道,織田作,他問,這是在喊我嗎? 對。年輕男人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yīng)下來,沒有被那樣叫過嗎? 織田作之助側(cè)頭望著他,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男人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樣,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最后不知道為什么,低聲喃喃著說了一句謝謝。 接著他又以不合常理的亢奮情緒,說:織田作,聽我說前段時間我處理了一個啞彈哦! 情緒帶動血液流動,給男人面頰顴骨上染起一抹緋紅,令他看起來精神奕奕、宛如少年。 多年夙愿一朝實現(xiàn),我當(dāng)時下意識就抱著啞彈跳起來了哦!就覺得這件事無論如何也想和你分享。*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用雙手在空氣里比劃了一個圈,以示是一個型號很大的啞彈哦。 這個動作既率性又稚氣,令旁觀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找回第一眼所見時對其深不可測的初印象,唯獨早已埋葬在舊日時光中的某個少年重新浮上河面,睜眼看見日落。 是嗎??椞镒髦f。 年輕男人并不在意對方的寡言,反而從來客專注的視線里獲得了繼續(xù)說下去的勇氣,快樂得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還有一件事。想要給你嘗嘗的硬豆腐,那個已經(jīng)改良完成了。無論是味道還是硬度都提高了三成!讓部下試著嘗了嘗味道,都崩到牙齒了哦!你吃的時候也注意點比較好!* 這么硬嗎,織田作之助問,那樣的話,要怎么吃才好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么說著的年輕男人笑了。似乎發(fā)自內(nèi)心很高興。* 還有一件事,他滿面笑容地接著往下說,恭喜你哦,織田作。恭喜你獲得了 小說新人賞?織田作之助接住了這句話,平靜地說,比起那個,下次把硬豆腐帶來給我嘗嘗吧。 、。 毫不夸張地說,男人臉上的表情,像是整張臉被按進(jìn)石膏里一樣,凝固住了。 什么、那句話,他有點結(jié)巴地說,啊我明白了,哈哈、那個,開玩笑的話說這句話的時候男人下意識用左手攥緊了垂到膝上的紅圍巾,轉(zhuǎn)瞬間又如同被火焰燎到般將它丟開。 織田作之助沒有錯過這個細(xì)節(jié)。 但是,那雙屬于前任殺手、屬于父親、屬于武裝偵探社社員的眼睛,依然認(rèn)真地注視著黑衣紅圍巾的男人。 不是開玩笑。 織田作之助說。 說過的吧?我會記得。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眼睜睜看著已近冷卻的余灰里顫巍巍點亮一星螢火,它過于微小又這樣脆弱,讓他錯覺自己只需輕輕吹上一口氣就能夠熄滅它。 但是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站在Lupin門口的時候,突然多了一份完全不一樣的記憶。就好像神明的惡作劇一樣。 織田作之助說。 他迎著那道目光,深深凝視著未被繃帶遮掩的鳶瞳,望進(jìn)不自覺燃起希冀的鳶瞳的眼底。 我總得問清楚才行,你到底要安排芥川做什么?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問: 港口黑手黨首領(lǐng)、地下世界掌控者、臥底到武裝偵探社的特許社員太宰治,或者,津島修治? 隨著話音落下。 那點簌簌的星火,終于還是湮滅了。 第212章 40 這一刻太宰并不感到額外的苦痛。 他只是安靜十分安靜。他安靜地聽見血管中血液潺潺地流動,心臟在胸腔里孱弱卻平穩(wěn)地震顫著。他連心跳的頻率都沒有發(fā)生很大的變化,突然之間卻意識到:啊,原來我太宰治也是有心的。 為這個意外發(fā)現(xiàn),太宰淺淺地又笑了一下。 他今天的笑容,格外的多。 不會有事的。 太宰輕柔地說。 在兩個問題中,他對另一個避而不談,選擇去回答那個相對而言更簡單的。 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吧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連例行的追殺也不會有,太宰輕聲說,如果,芥川君能從那里活著出來的話。 顯然,那里指的是港口黑手黨本部大樓。 織田作之助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意外獲得另一份記憶時已經(jīng)站在了Lupin的門口,和亂步一起去異能特務(wù)科竊取了機密情報之后他來不及停歇,敏銳的前殺手本能告訴他必須要快點、不快點不行,他用最快的速度聯(lián)系上了曾經(jīng)在港口黑手黨意外接上線的后手、某個負(fù)責(zé)著金庫的線人,試圖通過策反這個人而抓住掌控著黑暗世界的這個龐然大物的把柄。這一切,都是為了不管不顧殺向港口黑手黨、如同不知畏懼的野獸般撕咬著一切的,芥川龍之介。 可是,上一次不是這樣的。 上一次,由于津島修治在武裝偵探社故意拖延了時間,由于太宰治派出武裝部隊前往長屋,織田作之助迫不得已兩邊奔波,對港口黑手黨的敵意也上升到最高峰。 但是此刻回顧一下,織田作之助竟不得不承認(rèn): 被這兩人有意改變過的世界,竟比現(xiàn)狀更加美滿,宛如一個符合了所有幻想的理想鄉(xiāng)。 最明顯的差別,就是芥川,被meimei的照片引向最終計劃、尚且沒有學(xué)會愛人之心的,無心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