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菜一湯，每個看起來都極有食欲。

    程說寧嘗了一口，對上周尋渡期待的目光笑了笑，好吃。

    那我就放心了。周尋渡松了一口氣，盛了一碗湯放在程說寧面前。

    這房子有三間臥室，程說寧在這里住過幾次，后來周尋渡直接按照他喜好布置了一間房，那間房就成了他的專屬房間，在周尋渡臥室對面。

    程說寧推開房門，里面和之前一樣，什么都沒變過，只有柜子里的衣服變多了些，周尋渡又幫他買了幾件衣服。

    他把自己的零花錢放在桌上，當做衣服錢，然后拿起衣服，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周尋渡一直在書房工作，程說寧也沒什么事做，吹完頭發(fā)后在房間里把這一星期落下的功課補了補。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餐，周尋渡開車送程說寧去了學校。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男人率先下車，打開副駕車門后柔聲問：晚上我來接你？

    程說寧搖搖頭，不用了，我晚上回家住。

    好。周尋渡沒有多說什么。

    程說寧準備離開時被拉住了手，五官俊美的男人突然湊近他，微微抬起手。

    程說寧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掙脫出他的手，往后走了兩步，臉上掛著溫和疏離的笑：怎么了周大哥？

    頭上有個葉子。周尋渡感慨一聲，寧寧，為什么覺得你現(xiàn)在很抵觸我？

    沒有，只是覺得太親密了不太好。程說寧摸了摸頭頂，把葉子拿下來后往學校走去，謝謝周大哥，我進學校了，周大哥快回去吧。

    好。周尋渡笑著揮揮手，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鏡片后本該長存溫柔的雙眸變得黑沉冰冷一片。

    周尋渡重新回到了車上，掉頭離開。

    *

    距離上課還有半個多小時，教室里人并不多，十分安靜。

    程說寧走進教室，一眼看見了坐在桌前，微微低頭寫試卷的徐望知。

    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坐下，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徐望知的手臂上。

    少年屬于冷白皮，所以手臂上的疤痕十分明顯，看著比他額頭上的傷疤嚴重一些。

    程說寧拿出課本，放在桌上，想到之前在醫(yī)院衛(wèi)生間的那次碰面，悄悄打量了面容冷冽的少年一眼，忍不住輕聲問他：你的傷沒事了吧？

    還疼嗎？

    這個疤會消失嗎？

    風吹動窗簾，清晨的第一抹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課桌上。模糊的蟬鳴聲傳入教室，空氣中似乎已經(jīng)帶著點夏日的躁熱。

    徐望知寫字的動作一頓，偏頭看著身邊眉眼帶笑，有些過度耀眼的人，握著筆的手不禁微微收緊。

    他沉默了會兒，薄唇微抿，給出十分違心的話：你好煩。.

    第6章 別回頭

    少年臉上沒多少表情，雙眸冷冽，看著并不像在開玩笑。

    程說寧想起他確實是這樣的性格，不想與人接觸，也不想和人交談，剛準備和他道歉時，聽見了他內(nèi)心的聲音。

    沒事了。不疼了。會消失。

    你是在擔心我嗎？

    程說寧怔住。

    看起來那么不好接觸，疏離清冷的人，原來內(nèi)心活動會這么多。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輕笑出聲，看著繼續(xù)寫試卷的徐望知，輕聲說：抱歉，打擾到你了。

    溫和聲音就像是春日里一道暖風拂過，雖然快，留存的感覺卻依舊能讓人的心融化。

    筆尖在試卷上一個用力，劃破了試卷，手指因為握著筆太用力，而泛白起來。

    徐望知看著那道痕跡，過了許久才繼續(xù)寫。

    沒多久，預備鈴響起時，大多數(shù)同學才進入教室，看見程說寧回來了，紛紛打招呼問好。

    程說寧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窗戶突然被人敲響，一下就聽見了。

    他偏頭看去，穿著校服的韓添站在窗外，笑著對他擺擺手，示意他打開窗戶。

    程說寧剛打開窗戶的那一刻，韓添把書包和校服放在他桌上，你的書包和校服。吃早餐了嗎？

    謝謝。吃了。

    謝什么，真是的，最近怎么動不動就說謝謝。韓添伸手去摸程說寧的腦袋，中午我過來找你，一起去食堂吃飯。

    不用了。程說寧把書包放好，察覺到韓添的動作，往后避開后很干脆地拒絕了，我中午想一個人吃。

    無人看見，這句話說完時，坐在旁邊的少年筆尖再次劃破試卷。

    他扭頭，看著程說寧漂亮的側臉，幾秒鐘后收回目光，垂眸遮去了眼底所有瘋狂涌動的情緒。

    韓添收回手，蹙起眉頭：可是我很想和寧寧一起吃飯。

    下次吧。程說寧說，原本是去關窗戶的，結果意外聽見了韓添心里在想什么。

    和周尋渡吃了一頓飯就不和我吃飯了，真是白眼狼，白在醫(yī)院照顧你那么多天了，浪費我時間。不吃就不吃，誰愛和你一起吃啊，不和我一起吃我正好能和程孟一起吃。

    那些話讓程說寧瞬間關上窗戶，任由韓添眼巴巴地看著他許久也沒理他。

    最后上課鈴響了，韓添才不舍地離開。

    學校里是允許帶手機的，但不允許在課堂上開機。

    程說寧準備把手機關機時，收到了一條消息。

    李晟斐：前幾天住院了怎么不和我說？

    一個星期前，李晟斐請假去外地參加了數(shù)學競賽。

    三人之中，程說寧和李晟斐認識最久，關系也是最好的。

    只是最近李晟斐忙于學習，很少像之前那樣能天天見到了。

    程說寧：比賽贏了嗎？

    李晟斐：贏了，第一名^_^，寧寧不夸夸我嗎？

    程說寧發(fā)了個點贊的表情包，我要上課了，恭喜你。

    他把手機關機，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抬頭看去。

    在對上徐望知那雙不摻雜任何情緒的眼睛時，也聽到了一句話：聊的很開心。

    還沒等程說寧思考出這句話的意思，徐望知已經(jīng)不再看他了。

    程說寧也沒多想。

    早讀是英語，他打開課本，發(fā)現(xiàn)上面多了一些重點標注，看字體是韓添。

    又從書包里拿出其他課本，發(fā)現(xiàn)上面都多了一些標注。

    有的字寫著寫著就歪了，到了后面又努力變端正，可以看得出來，韓添在幫他進行重點標注時煩躁了起來。

    程說寧心情有些復雜，把課本重新放回書包里。

    讀過幾遍單詞后就是自由背誦時間，程說寧閉眼準備默背時，后桌女生突然問了一句，可以在你這里背嗎？

    他以為問的是自己，回頭看見女生盯著徐望知，才反應過來問的是徐望知。

    身旁的少年坐姿筆直，像是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女生問的人是他一樣。

    張秀麗對程說寧笑了笑，伸手試探性地戳了戳徐望知的肩膀，我可以在你這里背書嗎？徐望知？我們一起互相背書，比一個人背好一些。

    徐望知側臉冷漠，沒回頭，也沒說話，算拒絕了。

    張秀麗有些失望，嘆了口氣，只能繼續(xù)和同桌背。

    耳邊太吵，都是背書聲，程說寧原本背的就有些磕磕絆絆地，再加上聲音吵鬧，一下子就亂了。

    他在周圍看了看，想找一個關系好的人一起背，忽然發(fā)現(xiàn)，班級里的人雖然會和他說話，但沒有一個是和他關系好的。

    平時上課就是聽講，下課放學就和韓添他們一起回去了，壓根沒有和同學們熟悉的時間。

    程說寧有些茫然，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己可以和哪個同學算得上熟悉，準備放棄時，耳邊響起一道聲音，背不出？

    他下意識道：一個人有點難

    修長的手伸過來，拿走程說寧桌上的書，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他的手。

    冰涼的感覺讓程說寧心臟一跳，目光追隨著那只好看的手而去，最后落在了手主人身上。

    是徐望知。

    少年打開書，面無表情地說，背吧。

    程說寧眼睛微微睜大，看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要幫他背書的意思嗎？

    后桌的張秀麗也愣住了，書也不背了，好奇地看著兩個人，還壓低了聲音偷偷問程說寧，不對啊，你和他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之前還不是一個南極一個北極互不干擾嗎，算是是班上最陌生的同桌了。

    程說寧搖搖頭，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徐望知會幫他背書。

    不背嗎？徐望知要合上書。

    程說寧立刻道：背。

    他開始背了起來，但很快發(fā)現(xiàn)，在徐望知面前背書，比自己一個人背還要難。

    因為他總是會莫名緊張起來，胸腔里的那顆心臟也變得很奇怪，一直在加速跳動。

    等背完最后一個單詞時，已經(jīng)下了早讀，程說寧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背的太慢了。

    徐望知把書合上還給他，并不打算交流的樣子。

    程說寧把課本收拾好，拿水杯起身準備去接水喝，聽見徐望知說：還好。

    他動作一頓，反應過來徐望知是說他背的還好，明亮發(fā)光的雙眸彎了彎，謝謝你。

    那聲道謝說的太過于軟，像是小貓發(fā)出了一聲軟乎乎的喵般。

    徐望知看著他拿著杯子離開的身影，深邃暗沉的雙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

    中午下課，程說寧還沒出教室，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等他的韓添。

    他起身從后門離開了，給韓添發(fā)了消息，不用等我，你自己去吃飯吧。

    韓添：tat，寧寧你怎么能這么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吃，嗚嗚嗚，我想和你一起吃。

    腦海里閃過早上課本里的標注，程說寧抿唇，最終還是返回了。

    韓添還在門口等著，程說寧張嘴剛要叫他，就看他轉身抬手，似乎捏了捏面前人的臉，語氣里是按捺不住的笑意，他走了，正好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吃飯。

    程說寧并不好奇那個人是誰，直接離開了。

    學校食堂里的人很多，一般排隊買完飯菜就沒位置了。

    程說寧知道去了也要排隊，索性直接出了校門，走了十幾分鐘，來到了一條偏僻的巷子里。

    巷子里大多數(shù)店都倒閉了，盡頭還有家開了十幾年的面館，因為位置很偏，再加上距離學校也有點遠，幾乎很少人知道。

    程說寧也是之前意外和韓添發(fā)現(xiàn)了這家店。

    看著已經(jīng)有些年頭的門上掛著正在營業(yè)的牌子，伴隨著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已經(jīng)五六十歲，頭發(fā)開始發(fā)白的老板聽見有人來了，招呼了一聲：看看吃點什么，點餐在這邊點。

    程說寧發(fā)現(xiàn)店里除了他還有個客人，是和他一個學校的，穿著校服，帶著鴨舌帽背對著他，正在付錢，看著有些眼熟。

    走過去點餐才發(fā)現(xiàn)是徐望知，有些詫異。

    老板問：吃什么？

    程說寧回過神，一份牛rou面。

    牛rou面就剩最后一份了，剛被他點了。老板指了指徐望知，咧嘴笑了笑，要不然你倆商量一下？

    那換成

    已經(jīng)坐在桌前的徐望知頭也不抬，我的換成雞湯面。

    好。老板應得爽快，對程說寧道，那這碗牛rou面就給你了。十塊錢。

    根本來不及拒絕的程說寧只好付了錢，低聲對老板說了句話。

    老板點點頭，比了個最新學到的ok手勢，進了后廚。

    面館里安靜了下來，只剩風扇呼呼的聲音。

    程說寧坐在徐望知身后，兩個人背對背，誰也看不見誰。

    沒多久，鈴鐺聲再次響起，有人走了進來。

    程說寧微微起身，想去前臺拿瓶牛奶時，忽然被人按住肩膀。

    緊接著，陰影襲來，帽子落在了他的頭上，因為戴的太低，還直接把他視線都擋光了。

    程說寧有些疑惑地抬頭，正想著徐望知為什么把帽子給自己戴時，耳邊響起少年清冷的聲音，別回頭。

    他一怔，非常聽話的沒有回頭。

    視線里很快出現(xiàn)兩個熟悉的身影，程說寧也知道了之前在教室門口，韓添面前的那個人是誰。

    程孟看了眼菜單，有些嫌棄道：怎么來這家，看著就沒多好吃，換家吃吧。

    韓添捏了捏他的耳朵，語氣寵溺道：我吃過，挺好吃的，嘗嘗。.

    第7章 你不喜歡草莓味嗎？

    程說寧帶你來的？程孟嗤笑一聲，打量了周圍一眼，目光落在店里坐著的兩人身上。

    一個是學校里有名的人程說寧的同桌，因為那張好看的臉，讓他記憶深刻。

    還有一個戴著帽子遮住了臉，低著頭，什么都看不到。

    韓添沒回答，算作默認，喊了一句：老板，來兩份牛rou面。

    正在后廚的老板大聲道：牛rou面沒有了。

    開店還能缺東西？程孟本來就不爽，這下徹底不想留在這里了，扭頭就走，那不吃了，換一家。

    他家平時人少，準備的食材很少，也正常。其他的也好吃，真的，來都來了，嘗嘗。韓添安撫地摸了摸程孟的腦袋，拉住他點了兩份番茄面，坐在一邊。

    那樣溫柔哄人的聲音程說寧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韓添和平時他那么討厭的程孟坐在一起吃飯，動作親密無間，像是兄弟，更似情侶。

    程說寧把帽子壓低了一些，完全遮住自己的臉，微微抿唇。

    牛rou面很快上來，香味在四周彌漫著。

    看著碗里的大塊牛rou，程說寧肚子已經(jīng)餓的絞痛，但沒什么食欲。

    他想起身離開，又覺得這牛rou面浪費，糾結間，眼前出現(xiàn)一雙被拆開的一次性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