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筷子那只手修長白皙，手背上青筋清楚可見，是一雙只要一出現(xiàn)就會立刻將人目光奪去的手。

    程說寧伸出雙手接過，謝謝你。

    徐望知并沒有回頭：牛rou，謝謝。

    程說寧笑笑：本來就該是你的，不用謝。

    徐望知沒有說話。

    這頓飯吃的異常沉默，隔壁桌卻聊的熱火朝天。

    他們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程說寧能輕易聽見他們說了什么。

    聊學(xué)校、還聊起了李晟斐，聽著程孟和李晟斐關(guān)系也不錯。

    程說寧吃了一口面，軟嫩q彈，味道很好。

    緊接著，他就聽見程孟提起了他。

    用一種鄙夷輕蔑的語氣喊他傻子，而韓添一點反應(yīng)都沒，似乎早就聽習(xí)慣了這個稱呼。

    程說寧目光落在對面的冰箱上。

    他想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拿出冰箱里的水，狠狠潑在韓添臉上，問他這樣有意思嗎。

    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為什么心里那么討厭，面上卻裝作那么喜歡。

    胸口壓抑的厲害，呼吸有幾分困難，程說寧第一次清楚的知道，原來對人的好是真的可以完美偽裝出的。

    他怕自己繼續(xù)留在這里真的會做出那種瘋狂的事，于是放下筷子，將帽子完全壓下后低頭走了出去。

    門上鈴鐺輕響，老板抬頭看了一眼，喊道：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少年并沒有給出回應(yīng)，頭也不回地離去。

    *

    程說寧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面館不遠(yuǎn)處踢著石子玩。

    他在等徐望知出來，把帽子還給他。

    沒幾秒，徐望知就從面館走了出來，像是能猜到程說寧沒走一樣，看見他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給你。程說寧摘下帽子，遞給徐望知，唇角上揚，今天謝謝你啦。

    他也沒有問徐望知怎么會知道自己不想被那兩個人看到。

    徐望知重新把帽子戴回頭上，看著程說寧，幽深毫無波瀾的眼底映出他頭發(fā)有些凌亂的模樣。

    那樣強(qiáng)烈的目光根本無法讓人忽視，程說寧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對上徐望知的眼睛，聽見一句：頭發(fā)亂了。

    同時他也成功在對方眼底里看到了自己卷翹的劉海，顯得整個人都有些呆呆的，連忙整理好，往前面走去。

    巷子里只剩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回蕩著。

    空氣燥熱，走了幾分鐘，程說寧就出了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徐望知，發(fā)現(xiàn)對方像是感覺不到熱一樣，呼吸平穩(wěn)，神色依舊。

    程說寧放慢了步伐，想到面館的事，輕聲問：你是怎么知道這家面館的？

    正中午，陽光從上方落下，整個巷子變得明亮起來，溫度也迅速高升。

    程說寧被曬得臉頰guntang，忍不住躲進(jìn)了陰影里，用手在臉頰旁揮了揮，試圖驅(qū)散一些熱意。

    徐望知沒再繼續(xù)前行，站在程說寧不遠(yuǎn)處，看著他。

    少年被熱紅了臉，呼吸也明顯亂了，汗水順著下巴滑落至纖細(xì)白皙的脖頸上，再到鎖骨，最終沒入衣服中。

    他像是注意到了徐望知的目光，偏頭看來，隨即笑了笑。

    那張漂亮精致的臉因為這一笑變得乖巧溫軟起來，讓人有種想要上前撫摸尋求真實感的沖動。

    心臟像是失去了控制的鎖鏈，加速跳動到瘋狂。

    徐望知收回目光，走過去再次將帽子扣在了程說寧的腦袋上，戴著。

    他聲音有些沙啞，雙眸黑沉的可怕，眼底是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復(fù)雜情緒。

    程說寧對上他的眼睛就下意識挪開了，把帽子扶正，覺得他有些怪怪的，猶豫道：帽子給我，你

    沒等他說完，徐望知已經(jīng)抬腳往前走去。

    程說寧一邊追上一邊道謝。

    但他沒徐望知高，走得再快也很輕易被徐望知甩開，等到后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望知走出巷子，身影消失不見。

    程說寧深吸一口氣，步伐再次加快，出巷子的那一刻，看見了背對著他的少年，微微一怔。

    他還以為徐望知已經(jīng)走了，但沒想到在等自己。

    欣喜像是破了罐的糖，滿心間，連程說寧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過度開心。

    聽見動靜，確定人追上來后，徐望知繼續(xù)往前走去，只是這次步伐慢了許多，程說寧能輕松跟上。

    兩人并排走著，徐望知忽然開口：這家面館我從小吃到大。

    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回答之前自己問的那個問題，程說寧笑道：你之前在這附近住嗎？

    嗯。

    真好。程說寧伸了個懶腰，抬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緩緩地問，徐望知，你為什么會討厭一個人又喜歡一個人？

    他實在不明白韓添這個人。

    之前或許還能看破韓添，但自從能聽見韓添的心聲后，他反而看不破了。

    我不會討厭我喜歡的人。徐望知步伐一頓，扭頭看著程說寧道。

    程說寧忍俊不禁：是啊，確實是這樣，是我比較糊涂。

    韓添對他是沒有喜歡的，從一開始就是討厭，所以才會偽裝出喜歡，就是想騙騙他而已。

    兩人之后沒有再交流，無形中卻像有著某種默契般，一前一后，距離不超過一米地回到了學(xué)校中。

    程說寧沒有回教室，拐去了學(xué)校小賣鋪買了兩瓶酸奶，付錢的時候一只手先他一步遞過去了錢，和我的一起。

    熟悉的聲音讓程說寧有些驚訝地抬頭，對上了一張充滿笑容的臉，寧寧，好巧啊。

    穿著運動裝的少年有著一張娃娃臉，笑得陽光開朗，捧起程說寧的臉一個勁地揉了起來，直到把程說寧的臉揉紅了才松開手，露出一副惡作劇得逞的笑，一個星期不見了，有沒有想我？

    什么時候回到學(xué)校的。程說寧有些無奈，看了收銀員一眼，把錢遞過去，還是分開吧。

    干嘛要分開，一起一起。李晟斐故作不高興，寧寧，你這就是不把我當(dāng)朋友。

    沒等他說完話，程說寧已經(jīng)給了錢，拿起酸奶往外面走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李晟斐買的東西有些多，見他跑那么快有些生氣，露出自己的肌rou，變相的告訴程說寧等會有你好看。

    程說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拆開一瓶酸奶，喝了起來，絲毫不怕李晟斐的警告。

    李晟斐結(jié)完賬就板著張臉走了過來，看到桌上另一瓶酸奶，冷哼道：另一瓶酸奶給韓添的？說起來怎么沒看見韓添和你在一起？他讓你一個人過來買東西？好呀，這個韓添。

    不是給他的。程說寧搖搖頭，又返回小賣鋪買了瓶酸奶遞給李晟斐，這次比賽怎么樣？

    比往常難一些。李晟斐接過酸奶，臉上總算出現(xiàn)笑容，突然想起什么，將口袋里準(zhǔn)備好的禮物遞給程說寧，給，那邊買的紀(jì)念品。

    那是一只棕色的小熊掛件，咧嘴笑著，看著極為可愛。

    李晟斐說：看著特別像你，就買下來了。說是幸運小熊，帶上能增加好運。

    程說寧接過道謝。

    李晟斐多少能感覺出程說寧聊天的興致不大，起身把零食塞進(jìn)程說寧的懷里，帶著零食回教室吧，我跟他們約了打球。

    以往他都會讓程說寧去看球，這次也沒讓了。

    程說寧把東西還給他，你拿去和你的同學(xué)一起吃吧，我不吃。

    本來就是買給你的，不許拒絕。李晟斐用手指輕輕地彈了下他的腦袋，算作拒絕的懲罰，然后轉(zhuǎn)身就溜了。

    程說寧揉了揉腦袋，只能提著零食離開。

    目送程說寧離開，不遠(yuǎn)處的李晟斐撥通了韓添的電話質(zhì)問，你怎么沒跟寧寧在一起？

    你回來碰到他了？最近他不知道怎么了，變得奇奇怪怪的，對我愛答不理起來了。韓添有些煩躁地吐槽。

    那你不會哄著？李晟斐皺眉。

    我可沒你李大少爺會哄人，簡直就是哄人一把手。韓添嘲諷道，我各種好話都說盡了，對我還是那個冷漠的態(tài)度。在醫(yī)院你們沒來，我一個人盡心盡力照顧他，出院了還疏離我了，你說有這樣的事嗎？我又不是他仆人他對我這樣子。

    別說那么多廢話，你現(xiàn)在在哪呢？

    *

    徐望知不在教室，程說寧把手中的酸奶放在他的桌上，趴在自己桌上睡了過去。

    直到迷迷糊糊聽見旁邊有動靜，微微睜開眼，有些茫然地看著身邊的人。

    徐望知動作一頓，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自己的人。

    白凈的臉上滿是剛睡醒的慵懶與迷糊，長睫輕輕眨動著，像一只剛睡醒不清楚情況，所以不敢亂動的兔子。

    程說寧逐漸清醒，目光落在徐望知手上拿著的酸奶上，你不喝嗎？

    徐望知冷淡道：不知道是誰的。

    程說寧打了個哈欠，眼角有些微紅，想到徐望知似乎一直不接受別人送的東西，含糊道：我給你買的，謝謝你之前的幫助。

    原本還想把酸奶放在講臺上，讓給酸奶的人自行領(lǐng)走，聞言，拿著酸奶的手微微收緊，徐望知看著程說寧，你買的？

    程說寧點點頭。

    徐望知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沒有喝，而是把酸奶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桌子里。

    程說寧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問出聲：你不喜歡草莓味嗎？.

    第8章 憑什么

    喜歡。徐望知一頓，重新拿出酸奶，打開嘗了一口。

    程說寧：好喝嗎？

    淡淡的草莓味在舌尖融化開，不膩，是剛剛好的甜。

    徐望知看著少年認(rèn)真詢問的模樣，點了點頭。

    那就好。程說寧彎眸笑了笑。

    同學(xué)們，同學(xué)們，前幾天的考試分?jǐn)?shù)已經(jīng)出來了，你們猜猜第一名是誰？將校服兩條袖子綁在脖子上的李瀟灑一邊拍著手一邊走進(jìn)教室，故作神秘地問大家。

    還用想嗎？肯定是徐望知。

    除了他還能是誰，每次都能甩第二幾十分。

    這還用猜嗎？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啊。李瀟灑你這啥造型啊。

    答對了！李瀟灑打了個響指，隨著他的動作，掛在背后的校服晃悠了起來，就是徐望知。我剛來的時候聽見老師在統(tǒng)計他的總分，猜猜這次多少？沒錯！又是七百三十多分。

    他看向徐望知，笑著說：學(xué)神，你這腦子是怎么長得，教教我們這些凡人行不行。

    又是一陣沉默。

    眾人習(xí)慣性扭頭，想看看徐望知是不是依舊在寫試卷，結(jié)果看見他神色淡淡地坐在那里，手上拿著一瓶粉色包裝的酸奶喝著。

    那粉色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在徐望知身上看到的。

    李瀟灑瞅了兩眼徐望知手上的酸奶：學(xué)神，這酸奶又是哪個暗戀你的人送的嗎？今天怎么接受了？

    班上不少女生給徐望知送過禮物和零食，無一例外的都被放在了講臺上，最終被領(lǐng)取回去。

    李瀟灑這句話再次將班上人的目光聚集在徐望知身上。

    徐望知沒理他們。

    程說寧卻有些緊張。

    解釋好像沒必要，不解釋又會被誤會。

    正當(dāng)他糾結(jié)時，教室門忽然被人敲了敲。

    眉眼看著有些鋒利暴躁的少年從門口探出腦袋，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在了程說寧身上，提起手上的零食晃了晃，臉上出現(xiàn)的笑容將那份暴躁沖刷的無影無蹤。

    寧寧，給你買的零食。

    韓添來送過很多次零食，每次程說寧收下后都會分給同學(xué)們一起吃，所以班上的人早就眼熟韓添了。

    只是這一次，程說寧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去拿，像是沒聽見韓添的話一樣。

    站在門口等待的韓添臉上笑意漸淡，盯著坐在位置上神色淡淡的少年片刻，怕他真是沒聽見，換到窗戶那里重新叫了一遍。

    我不吃，你拿回去自己吃。程說寧打開窗戶，沒什么情緒地說了句。

    沒有開心的語氣，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笑，甚至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冷淡疏離。

    特意過來哄人的韓添滿心熱火都被撲滅了，勉強(qiáng)擠出來一抹溫柔的笑，為什么啊寧寧。

    沒有為什么。程說寧要關(guān)上窗戶。

    韓添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興許是真的難過，又興許只是想讓程說寧心疼，他滿臉委屈與痛苦，嗓音沙?。簩帉帲阕罱趺蠢鲜沁@樣子，我是真不知道哪里惹你不開心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程說寧沒有看他，只問了一句話：你有什么事瞞著我嗎？

    韓添一愣，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連同放在窗戶上的手都下意識收了回去，仔細(xì)打量著表情冷漠的程說寧，實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難道真知道了什么？

    如果真知道了，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應(yīng)該早就鬧起來了，現(xiàn)在這樣肯定還是想讓人哄著。

    想到這里，韓添忍住不耐，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沒有，我怎么可能有事兒瞞著你。是不是誰說我壞話了？周尋渡是不是？

    寧寧，你別信周尋渡瞎說，他那種人才會瞞著你，藏許多事，我永遠(yuǎn)不會。

    真的。

    那認(rèn)真的語氣讓程說寧心里最后一點對他的期望也消失不見，扭頭對韓添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終于看見笑容的韓添還沒來得及高興，程說寧就迅速關(guān)上了窗戶，順帶把窗簾也拉上了，明顯是不想再看到他。

    草，耍自己玩呢。

    韓添臉色鐵青，眼神陰鷙，差點沒把手中的零食砸向窗戶。

    他憋了半天才憋住那股子怒火，提著零食離開前狠狠踹了一下墻，在白墻上留下來了一個十分明顯的腳印。

    *

    晚自習(xí)下課后，程說寧打電話通知家里的司機(jī)等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