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雪夜 第22節(jié)
知弟莫若姐,直覺他有重要事情要說。 他雖然是她的弟弟,但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小少年了,也在歲月中不知不覺變得成熟穩(wěn)重,比她高出一個頭,也撐起了周氏集團半壁江山。 那些年,若不是他進入娛樂圈,拍了不少戲,快速掙錢給她資金周轉,周氏集團也未必能撐下來。 他為了這個家,放棄了自己從小的夢想,也差點錯過喜歡的女孩子。 但好在兜兜轉轉,他把丟失的女孩找了回來,夢想雖然不能得以實現(xiàn),但那個女孩替他實現(xiàn)了,這樣,也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聽鐘叔說,你打算給書顏找個爸爸?!敝芑蹦隙ǘ粗Z氣平淡。 “嗯?!?/br> 周夢岑沒想到,鐘叔速度這么快,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為什么?”周槐南不解,“從前也沒見你這么著急,現(xiàn)在書顏大了,其實反而不太好……相處?!?/br> 他不忍心讓書顏面對一個陌生的,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親昵地叫那個人爸爸,那樣的話,他寧愿自己陪伴書顏一輩子。 周夢岑沉默半晌:“……我怕她錯過,長大了會有遺憾。” “可這種遺憾,是別的人彌補不了的?!?/br> 周夢岑捋了捋凌亂的發(fā),心思也跟著一團糟:“我不知道……” 只有面對書顏,她才會方寸大亂,想要給她最好的,卻又害怕不是她想要的。 “是他回來了嗎?” 周夢岑:“……” 不愧是親姐弟,周槐南總能輕而易舉察覺她的不安,比如此刻眼底的失控,答案不言而喻。 他又問:“他知道書顏的存在嗎?” 周夢岑依舊低頭不語,捏著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周槐南嘆了一口氣:“你不想告訴他?” 周夢岑輕輕點了點頭:“他有自己的生活,書顏的身份,只會給他帶來混亂?!?/br> 沒有人喜歡在結婚前,知道自己另一半有一個孩子。 就像當初她準備跟盛灝大婚,卻忽然發(fā)現(xiàn)懷有身孕。 周夢岑看著她,目光疼惜:“那你還愛他嗎?” 周夢岑靜了一瞬,心底卻隱隱有些刺痛。 這是今天第二個人這樣問她了。 還愛他嗎? 其實在與秦墨重逢之前,她也有無數次在夢里見過他。 只是她原本以為那可能是自己心懷愧疚所致。 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她意識到那種夢,也許是對一個人的思念。 或許是從紐約回來之后,又或許在更早之前,只是她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 如今即便發(fā)現(xiàn),也已太遲。 周夢岑笑了笑,有些無奈:“不重要了?!?/br> 周槐南卻覺得事情很嚴重。 “為什么不重要了?因為你還愛他,卻又不能跟他在一起,害怕書顏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想給她找個爸爸替代?” 周夢岑呆呆看著自家弟弟,埋藏心底的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這樣一字一句說出來,她才驚覺自己有多自私。 “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覺得呢?” 無論如何,在感情這方面,周槐南自認自己比jiejie要開竅許多。 周夢岑試圖解釋:“我只是想她和我一樣,有一個……有父親陪伴的童年?!?/br> 她的童年很有趣,包括三觀和思想的塑造,都是源自父親,她知道,有一個愛自己的父親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想到書顏自小就缺失這樣的父愛,就覺得以后她長大肯定會遺憾。 可越解釋,她越明白,自己的決定對書顏有多殘忍。 “我好像真的做錯了?!敝軌翎庾R到這一點,便又自顧埋怨起來,可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才能對書顏、對秦墨的傷害達到最小。 周槐南看著陷入慌亂的jiejie,若有所思。 她從來都是沉穩(wěn)自若,只有在書顏身上,才會露出悲傷無助的神態(tài),大概是心底真的愛那個男人才會這樣。 可沒有人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她從來不說。 “對書顏來說,有你的陪伴便是最好,”他上前握住周夢岑微微顫抖的手,“阿姐,你應該想清楚,你最想要的是什么?!?/br> 周夢岑怔怔看著周槐南,愣神許久。 她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周氏集團和父母的心愿,除了書顏健康快樂成長,她想要的,還有什么? —— 這一夜,再次多夢失眠。 周夢岑還記起了不少往事。 早上六點起來,天色沉沉,從電梯走出來,碰見符姨正在客廳擦拭著桌椅。 “符姨,怎么起來忙活這些了?”她驚訝地走過去,關心問道。 符姨笑著轉身:“這不是小夢要帶男朋友回來了嗎?我總得把家里收拾收拾?!?/br> 周夢岑眸色一頓,猶如晴天霹靂:“……您說什么?” “夫人你這兩天不也是興奮得睡不著覺,畢竟是小夢第一次帶男孩子回家,馬虎不得。” 像是沒有看見她站在那里,符姨說完,又笑瞇瞇地去給花瓶換上新鮮的花。 周夢岑猛然想起,和秦墨分手前沒多久,母親說要見見他。 恰好那時候正是兩人最濃情蜜意的曖昧階段,便跟秦墨說了這件事情,秦墨知道她母親身體不好,便答應約個時間見見。 但不久的后來,她從盛灝口中得知家里公司出了事,這份見家長計劃便被擱淺,后來秦墨再問起時,她也只說家里最近忙,父母已回海城,下次再聚。 當然,后來再也沒有下次。 雖然已經接受了符姨患了阿爾茨海默癥,但周夢岑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記憶會停留在這個階段。 難道是因為見到了秦墨的原因? 可當初她并沒有跟母親提過秦墨的名字,所以符姨應該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周夢岑扶著符姨往沙發(fā),狀似不經意問道:“符姨還記得,那個男孩子叫什么嗎?” “當然記得,”符姨卻笑意盈盈,擠著眉眼對她說,“秦晉之好的秦,惜墨如金的墨,您當時特意給我解釋聽了,還說是個好名字?!?/br> 周夢岑再次震驚在原地。 疑惑又好奇。 母親到底是從哪里打聽到他的名字的?還藏了那么久沒讓她發(fā)現(xiàn)! 直到坐上去公司的車,周夢岑還在想找個問題,當初兩人戀愛可以說極其隱秘,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母親又是如何知曉秦墨的名字? “夢岑姐,名爵大堂陳經理的電話。” 副駕駛,蘇琪把手機遞過來,輕聲說。 周夢岑回過神,接過手機,“陳經理?” “周總,是這樣的,您今早讓我們找的那枚胸針,通過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是昨日那位秦先生撿走了,您看這邊是我們直接聯(lián)系秦先生,還是……” 畢竟那秦墨是老板親自請來的客人,貿然去詢問有些唐突,思考再三,這位陳經理還是打算過問她的意思。 周夢岑沒忍住掀了掀眼皮,皺著眉看向窗外。 怎么就落到他手里了? “不用?!卑肷?,她將手機遞回給蘇琪,思考著該如何跟秦墨開口。 若是別的什么東西,她就當丟了,可那枚山茶花對她意義非凡,無論如何都要拿回來的。 糾結了兩天,秦墨那邊也沒有主動發(fā)來消息,也不知是不曉得那胸針是她的,還是故意晾著她。 可明明是他不經過別人同意,擅自拿走別人的東西。 周夢岑有些郁悶,但念及那胸針對自己的重要性,不得不主動破冰。 “聯(lián)系融夢資本那邊的鄭特助,約個時間,把辦公室衣帽間那件西裝外套送過去,順便把胸針取回來?!?/br> 她打了秘書專線給蘇琪,吩咐得波瀾不驚,實則心里亂得要命。 很快,蘇琪給了回復。 “鄭特助說,秦先生前天飛紐約了,要年后才回來……” 周夢岑:“……知道了?!?/br> 算了算日子,離過完春節(jié),還有近十天。 而她要惦記這件事情,近十天。 —— 紐約,曼哈頓86街。 一家古董珠寶店,清瘦的華人老師傅正拿著放大鏡,仔細察看捧在手里的貝雕胸針,連連贊嘆:“是個精細寶貝?!?/br> 甄寶祥甄師傅在曼哈頓做珠寶修復二十年,工作室門面雖然不大,但“甄寶祥”三字在奢侈品珠寶圈也是赫赫有名的,他與許多世界頂級珠寶店都有合作,只因他有一家傳獨門修復技藝,縱使是那些高傲的設計師見了他,都要顯出三分敬意。 他這一生見過的奇珍異寶,更是數不勝數,像這樣大的一朵完整貝雕,先不說周圍那一圈鏤空鑲鉆的價值,就這足足108枚的重瓣花型,雕刻得栩栩如生,必定是出自大師之手,這足以在他這里排上名號了。 “可惜了,別針腳壞得徹底,枝葉鍍的黑金也有輕微的褪色痕跡,看來它的主人平常很喜歡佩戴它?!?/br> 胸針不比戒指項鏈,只有時常佩戴摩擦,才會導致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