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雪夜 第23節(jié)
秦墨也戴著一副黑色眼鏡,一身休閑沖鋒衣裝,坐在工作臺前,手里捯飭著臺面的雜物:“鍍的什么金屬?我想毫無痕跡還原?!?/br> 這些天,他從往日媒體的只言片語中得知,這枚胸針對周夢岑的意義非凡,他能想象那三年,她佩戴它時的心情該有多難過,她會不會在無數(shù)個深夜撫摸著每一片山茶花瓣,黯然傷神? 怔然間,甄師傅已回他:“銠金,就是那個比黃金還要貴上十幾倍的黑金?!?/br> 秦墨接過胸針仔細一看,那幾片枝葉顏色深沉偏黑,立體感很強,十分漂亮,倒是很符合她清冷高貴的氣質(zhì)。 “別針腳重新焊接不成問題,就是鍍金過程,甄叔您得教教我?!彼闷鹨r衫衣袖至手肘,便準備開工。 甄叔與秦墨老家在青城,一個以珠寶行業(yè)聞名的城市,甄、秦兩家也都是干的珠寶設計工作,,后來甄師傅一人來紐約闖蕩,秦墨也沒有遵循父親意愿繼承家族手藝,而是學了金融專業(yè),進入投資行業(yè)。 這些年在紐約,秦墨發(fā)達后時常會照拂甄師傅的生意,利用獨門手藝的特點,助他成為珠寶圈的活招牌,一來二往,兩人也成了忘年之交,他閑時無事會過來練練手,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手藝,可以讓他沉浸心態(tài)。 修復的工程比較漫長,鍍銠也是個技術活,先要用膜厚儀測出原本電鍍鍍層厚度,確定顏色和光度一致,再計算出鍍金時間,一步都不能出錯,否則難以達到一模一樣的要求。 甄叔雖說要他拿其他物件練練手,但秦墨天生也是吃這碗飯的人,當天就已經(jīng)掌握了精髓,可以直接上手了。 “我以為你今年會在國內(nèi)過年,怎么又回紐約了?”甄叔看他如此認真,狀似無意間了一句。 “他們都說了,眼不見心不煩,我回去豈不是給他們添堵?” 秦墨把從胸針上拆下來的枝葉湊到眼前,仔細勘察了一番,而后又放回鍍液中,沉浸片刻。 甄叔的目光饒有興致落在桌上那朵白色山茶花上:“把這姑娘帶回家,不就什么都解決了?” 秦墨愣了兩秒,隨即一笑:“甄叔說笑了?!?/br> “這話騙騙你母親就得了,”甄叔哼了一聲,笑:“我還不曉得你,都已經(jīng)回國了,還跑回來,又不是為了工作,我看你就躲在我這兒給姑娘修東西吧!說吧,是不是要好事將近了?” 秦墨笑笑不說話。 或許,能再見,也算美事一樁。 等修復工作完成,枝葉重新被嵌了上去,秦墨盯著那枚在燈光照耀下閃閃發(fā)光的胸針,驀然想起那日臺上,她璀璨耀眼如日月光芒。 “你小子手藝是當真不錯,不過如今也只能拿來哄小姑娘了?!?/br> 甄叔左腿天生不便,步子緩慢從臥室出來,懷里抱著秦墨存放在這里的一箱子手工寶貝,笑著打趣。 秦墨只僵了極短的一瞬,隨即唇角勾了勾,哪來的小姑娘。 她也不是什么冷艷玫瑰! 她是獨到而優(yōu)雅的山茶花,生來高貴,從不拘于一方天地,哪怕是在懸崖邊上,也能肆意生長。 不過說起小姑娘,他至今還記得那日無意聽到的那句甜糯的“媽咪”,雖然令他痛苦失落到不敢繼續(xù)聽下去,可難過嫉妒過后,又有一瞬間的釋然。 釋然她有一個這樣的可愛的女兒陪在身邊,終歸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不知是個怎樣可愛的小姑娘,應該不似她那般冰冷刺人,但五官肯定會遺傳她幾分,會是個討人喜愛的孩子。 “現(xiàn)在小姑娘,都喜歡什么?”秦墨把玩著自己這些年親手做的小物件,喉間微堵,“我是說,五六歲的小姑娘?!?/br> 甄師傅一臉不可置信,白他一眼:“五六歲?” 秦墨苦笑一聲,低頭挑挑揀揀。 戒指、耳釘?小姑娘這個年紀戴不合適。 項鏈和手鐲倒是合適,只是他沒見過那小姑娘的面,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適合她。 “你沒有做過皇冠吧?”甄叔忽然開口,“現(xiàn)在小姑娘都喜歡公主皇冠,我隔壁鄰居,一個白人小姑娘,每天上學都戴著一頂皇冠出門,可神氣可精貴了?!?/br> “皇冠?”秦墨放下手里的項鏈,語速勻緩得仿佛要做的不過是一個小配件,“這對我來說,是個挑戰(zhàn)?!?/br> “你不就專挑有挑戰(zhàn)的事情做?當年你要是接手你父母的事業(yè),如今珠寶圈哪里還有我甄寶祥的位置。” 秦墨:“甄叔這話,可別在我爸面前說?!?/br> 不然,又得催他回去繼承他們那五十平家業(yè)了。 甄叔笑呵呵:“知道了知道了,你如今混得不賴,還怕他們威脅你不成?” 秦墨一臉無奈搖了搖頭,腦中開始構思小姑娘的皇冠,目光瞥到甄叔正小心翼翼要收起來的銠金,忽然有什么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 “甄叔手里還有多少銠金?” 銠金世間稀有,價格更是比黃金貴上十倍,最高峰也達到近三千每克,前些年最低價的時候,秦墨旁敲側擊讓他買一些囤著,這兩年銠金價格翻倍,也算是賺了不少,最近價格雖然下跌,但相比入手時的價格,依舊翻倍不少,是以甄叔也沒有全拋。 “還有三塊,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市面上好像沒有純銠金的戒指……” “那自然,即便有也都是私人定制的,光是一枚戒指,就得價值千萬……” “甄叔覺得,這顆藍鉆,與銠金是否相配?” 秦墨忽然從手機里調(diào)出一張照片,問甄師傅。 “這不是……你前年在佳士得拍賣會上,花費千萬美金拍下的那顆南非藍鉆?” “嗯?!?/br> 甄叔驚詫:“你不會是要開始,打造你的夢之藍吧?” 夢之藍? 秦墨怔然,驀然想起七年前,他把設計圖給甄叔看過,只是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記得這個名字。 曾經(jīng),他以愛為名設計的鉆戒。 第15章 頂峰 這一年春節(jié)過得很漫長, 正月初一那天,海城氣溫雖然下跌,卻下了一場厚厚的雪, 銀裝素裹, 美不勝收。 周夢岑難得休假一天,放下工作, 與周槐南帶著書顏去了一趟迪士尼。 一同去的還有蘇安和周槐南。 整整一天,小姑娘跟她舅媽蘇安玩得不亦樂乎, 回來時累得躺在周夢岑腿上,呼呼大睡,周夢岑則一手抱著她小肩膀,一手捏著手機接電話。 是蘇琪打來的匯報,這些日子她們?yōu)榱颂m亭醫(yī)院的復工儀式, 即便是在春節(jié)假期,也沒敢松懈。 “出席的嘉賓和媒體記者最終名單你再發(fā)我一份, 這次儀式務必隆重……” 儀式定在年初八, 時間雖然有點倉促, 但周夢岑為了這一日, 已經(jīng)準備多年,過兩個月是清明節(jié),她迫不及待要給父親送去這個好消息。 大概是女兒在懷, 周夢岑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語氣雖然依舊有不容忽視的上位者威嚴, 卻依舊讓蘇琪察覺到了幾分溫柔。 電話即將結束,她說了句:“夢岑姐, 春節(jié)快樂,祝您闔家幸福?!?/br> 周夢岑勾唇:“春節(jié)快樂?!?/br> 蘇琪確實快樂, 雖然這個節(jié)假日還要上班,24小時待命,但三倍工資外加十二個月的年終獎,就是社畜快樂的源泉,更何況她能明顯感覺到近些日子,自從紐約回來后,她這位老板心情似乎悄悄發(fā)生了些變化。 掛斷電話,周夢岑又看了下蘇琪發(fā)過來的名單,懷里書顏大概是一個姿勢睡久了,翻了個身往她身上蹭了蹭,就像嬰兒時期一樣,小鼻子緊巴巴嗅著,抱著她的腰又睡了去。 周夢岑不禁低頭看了一眼,笑意溫柔。 車內(nèi)開了暖氣,小家伙的臉蛋熱得通紅,睫毛纖長顫抖,小嘴巴嫣紅,十分可愛。 周夢岑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女兒熱乎乎的臉蛋兒,軟軟糯糯的,即便是六歲了,身上還帶著軟乎乎的奶香味。 周槐南坐在駕駛位,從后視鏡里看到這一幕,與副駕駛位的蘇安對視一眼,欣然一笑。 “馬上到家了,小書顏今天估計玩累了?!?/br> 周夢岑淺笑,又想起什么,抬頭問他:“你什么時候進組?” “儀式結束就走。” 周槐南即將拍的一部科幻大電影,取景比較繁瑣,全國各地跑,原本過了年初五就要進劇組,為了這個儀式,他請了幾天假。 周夢岑沉思了兩秒,點頭:“也好,多陪書顏兩天?!?/br> 周槐南挑眉:“是啊,我好像也幫不了你什么忙,只能多陪陪她跟符姨了,你放心去忙吧,我跟蘇安這些天都安排好了,帶她們?nèi)ズD贤鎺滋??!?/br> 公司的事情,除了電影投資那塊,其他的他插不上手,只能替她多陪陪家人。 周夢岑:“辛苦你們兩個了?!?/br> “還好,”蘇安回頭看她,目光溫柔:“夢岑姐,你自己也要注意多休息?!?/br> 蘇安感覺,自第一次見面起,就沒見她松懈過,每天行程安排得滿滿的,別說是人了,哪怕是機器人這樣工作也會有磨損。 “好?!?/br> 周夢岑想說,最近睡眠其實還不錯,只是心中記掛著什么事情,偶爾會醒來,但抱著女兒又很快能入眠。 醒來看著窗外,雪花飄絮,又是一年新春的感覺,很好。 —— 眨眼到了年初八,東浦區(qū)尤為熱鬧,停工七年的蘭亭醫(yī)院,終于重新動工。 這一日,不僅有市政府相關部門負責人和當?shù)刂髁髅襟w記者等眾人,周夢岑還邀請了華信集團董事長、盛世集團董事長等父親生前的好友,一同見證這歷史性一幕。 周夢岑當天盛裝出席,一身黑色西裝套裙,蓬松的烏發(fā)被精致打理過,依舊是鉆石耳墜,明艷大氣的妝容,只是胸前空蕩蕩的,像是缺少了什么裝飾。 她與周槐南剛從陵園看望完父母回來,算是先給他們送去好消息。 距離儀式開始還有半小時,周夢岑的車子卻沒有開進去,只停在偏僻的一處入口。 蘇琪率先下車,在車子外面四處張望,時不時盯著手里的手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昨天下午接到融夢資本特助的電話,說是那位秦先生昨日航班回國,今早七點下飛機,會讓人把那枚山茶花胸針送過來。 而此時距離八點半儀式正式開始,僅有二十分鐘。 “別著急,蘇秘書,你看老板都沒說什么,實在來不及的話,就用備用胸針吧?!币慌缘牧_奕看她走來走去,不禁安慰。 蘇琪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男人又怎會理解女人的心思。 那朵山茶花對老板來說,不僅僅是老父親送給女兒的十八歲成人禮,也是老董事長給予老板的厚望,見證了她這些年的成長和肩負起的責任。 此時,現(xiàn)場嘉賓如約而至,一片氣派熱鬧,周夢岑還在車上處理工作。 蘇琪正要打電話時,手機響了,正是融夢資本的鄭特助。 “蘇秘書,我們到了,在您身后?!?/br> 蘇琪回頭,便見不遠處有個男人舉著電話向她微微點頭,他身后停著一輛奢華的黑色庫里南,全黑車身氣派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