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淋浴的水聲刷刷地響著,霍聞澤仰起臉沖水的時候,猛然間被劇烈的頭痛侵襲,他睜開眼竭力穩(wěn)定住心神,走到洗手臺邊,雙手撐著臺沿看向鏡子里。 鏡中的男人肌rou線條緊繃著,像在壓抑著什么,一雙偏淺的瞳仁死死盯著鏡中自己的眼睛。 忽然,他瞳孔微微地收縮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漠然而冷戾。 他嘴角勾起來,眼里卻沒有笑意,感嘆道:好感人的重逢,我喜歡這種情節(jié),真可惜沒有機會自己演一次。 男人撐在大理石臺面上的手捏緊了,緊閉上眼,胸膛起伏著,再睜開時眼神又恢復了冷靜。 他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狠狠地說:你不要想靠近他,除非你想徹底消失。 鏡子里的男人輕笑一聲:你以為我害怕么?我只是想做完你不敢做的事,再告訴我的寶貝我有多愛他,他永遠也不可能忘記我,在你們zuoai的時候,他會想我。 霍聞澤咬緊牙關(guān),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剜出來:不管是什么,我絕不會讓你做到。 鏡子里男人的神情突然認真起來,直直地盯著他:明明是我先認識他的。 接著他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閃過一抹亮色,語氣輕快:如果我現(xiàn)在走出去,你說他會認得出來么? 第41章 你是誰? 寬敞的浴室里, 花灑的水聲還在持續(xù)著,撐在洗手臺前的男人低著頭,肩背線條緊繃著微微顫抖, 發(fā)梢上的水珠滴落, 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一般。 半晌, 他抬起頭, 臉上是如往常相同的沉穩(wěn)冷峻,如果穿上西裝打上領(lǐng)帶, 隨時可以去出席會議。 男人看著鏡子里自己的倒影,緊抿的唇角忽然勾起一絲揶揄的笑意。 霍聞澤,我了解其他人格, 也同樣地了解你。 他語氣帶著愉悅:你拒絕我出場,那我只能自己當導演了, 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說完他斂去了眼角眉梢的張狂, 又是一副冷靜自持、不茍言笑的模樣。 奚遲聽著浴室里連綿不斷的水聲, 覺得霍聞澤今天洗澡的時間格外長,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朝浴室的方向喊了一聲:聞澤? 下一秒霍聞澤推門走了出來, 穿著和他相同款式的深藍色浴袍,看向他應道:嗯。 奚遲望著霍聞澤向自己走過來, 問道:你頭發(fā)怎么還是濕的? 我想你幫我吹, 霍聞澤的眼眸寶石一樣亮, 你都幫他吹過頭發(fā)。 奚遲耳根一熱,心說霍聞澤今天果然格外黏乎, 還跟一個六歲小朋友比。 好。 他去拿了吹風機,讓霍聞澤在床邊坐下,站在他身前幫他吹頭發(fā)。 溫熱的風穿過他的指間,掃在霍聞澤發(fā)絲上, 他低頭看著霍聞澤的臉,見他閉上了眼睛很享受的樣子,只有睫毛微微顫動。 奚遲伸手在他睫毛上碰了一下,霍聞澤忽然睜開了眼,眸光中燃著灼熱的火。 下一秒,他被摟住腰往前一拽,直接坐在了霍聞澤腿上。 他舉著吹風機,臉上頓時更燙了:你干什么。 這個角度,扣著他腰的男人視線正落在他脖子上,看見他說話時滑動的喉結(jié),以及旁邊無法忽視的一個紅痕。 在白皙的膚色上格外顯眼,像玫瑰花汁洇開,極盡曖昧之意。 男人眼神暗了下,忽然湊近了他脖頸的另一側(cè),吻了上去。 奚遲感覺到霍聞澤又在親他脖子,扶著他肩膀推了他一下:別 生活中穿高領(lǐng)衣服還能遮一下,到手術(shù)室穿洗手衣怎么遮。 說話時聲帶抖動,頸側(cè)貼著熾熱的觸感也跟著共振,酥癢的感覺讓他呼吸一滯。 男人并沒有聽他的撤離,貼著那片薄而柔軟的肌膚吮吸舐咬,直到上面覆上自己的痕跡。 奚遲微仰著頭,心跳越來越亂,在他解開自己浴袍帶子的同時,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是誰? 掙動間兩人一起倒向身后的床上,奚遲在對方身上撐穩(wěn)后,帶著一絲慍怒看去,結(jié)果對上了一雙同樣震驚的眼睛。 霍知切換過來后,毫無準備地看到了這幅場景。 奚遲撐在他身上,藍色浴袍帶子散開了,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燈光下露出的一大片皮膚白得晃眼,頸側(cè)的緋色也令人難以忽視。 他似乎生氣了,在瞪著自己,但此時臉上連著耳廓都透著一層紅,冷冷的眼神里被削去了不少氣勢,甚至有些兇得可愛。 霍知怔怔地看著,呼吸忍不住收緊了。 忽然,其他人格近來的記憶向他襲來,包括幾分鐘之前的,格外清晰,仿佛觸感還留在他嘴唇上。 轟地一下他臉上燒起來,喉結(jié)緩緩地滑動著,忍住不去看奚遲緊抿的唇。 奚遲此時也認出了他:霍知? 心里清楚剛才的事不會是霍知所做,估計是剛切換的人格,奚遲從他身上起來,收攏了浴袍的衣襟,系緊帶子。 懷中溫熱的身體抽離開后,霍知心里居然冒出了一絲失落,好像空了一塊。 他連忙揮除這種想法,坐起來,也整理著自己凌亂的浴袍。 他們各自轉(zhuǎn)身平復著心情,奚遲有種直覺,剛才出現(xiàn)的是那個人格,他竟然 下去的熱度又升上來,奚遲捏緊了手指,扭頭對上霍知的目光。 剛才的情況你也清楚了,希望你不要又說他頓了頓,我勾引你。 如果此時霍知再說幾句,他真會有種拿枕頭捂住對方臉的沖動。 霍知表情一滯,辯解道:我沒有要說。 這種局面,他們只能各自去換衣服,霍知從霍聞澤衣柜里找了套平常點的衣服先穿。 霍聞澤家有放著奚遲的衣物,他穿好出來后,又恢復了往常清冷淡然的模樣,脖子也被領(lǐng)口遮得密不透風。 你要和我一路回去么?他問霍知。 現(xiàn)在的時間,肯定沒有車可以坐了。 霍知愣了一下,點頭道:好。 他覺得奚遲看他的眼神,格外有疏離感,語氣也是淡淡的。 或許這本來就是常態(tài),只是跟剛才的樣子一對比,就顯得冷漠起來,而奚遲的那種神情,始終是屬于別人的。 心里那種空落落的感覺更明顯了,十分奇怪。 奚遲走之前給周秘書發(fā)了條消息,告訴他現(xiàn)在的情況,打算出門時,霍知在身后叫住了他。 你不是想了解那個人格的事么?霍知有些猶豫地說,霍聞澤記錄了一些跟他交流的影像,在他書房的電腦里。 可是我也不知道密碼。奚遲有點遺憾地說。 我知道。 奚遲意外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主動幫自己。 霍知被他盯得挪開了視線:進實驗室的時候我不是答應過么,而且,他的事情解決了,我也不用再莫名其妙地被拽出來。 他們有點像做賊似的,進到霍聞澤的書房打開電腦。 奚遲看著他輸密碼開機,里面有一個加密的文件夾,霍知把一串密碼輸進去,成功解鎖。 里面又是不同的文件夾,名稱里分別寫著:huoye、huoyanqing、huoyici 看來是每個人格都有記錄,奚遲視線落在一個叫huo的文件夾上。 這是唯一沒見過的,是那個危險人格的名字么。 他猛地想到自己腦海里出現(xiàn)的呼喚,那個稚嫩的童音喊的就是。 難道他和這個人格曾經(jīng)認識?甚至關(guān)系很密切? 他帶著好奇點開文件夾,里面有一排視頻,按照時間排序。 點開第一個,似乎是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根據(jù)模糊的畫質(zhì)辨認樣貌,能認出是霍聞澤。 少年悠閑地在房間里踱步,仿佛不是被關(guān)在這里,而是在度假。 就在走過桌邊時,他突然拿起桌上的瓷杯,在半空放開手讓它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少年撿起一片鋒利的瓷片,撩起眼皮朝攝像頭看過來,用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告知對方,我知道你在監(jiān)視我。 看得奚遲心里倏地一緊。 緊接著,他毫無預兆地猛然將碎片扎向自己的脖子。 房門立刻被撞開,沖進來的人把他摁住了。 但下一秒,少年忽然翻身反將來人鎖在地上,瓷片尖端湊近他的喉嚨,然后把人扯起來,逼迫著他和自己一起走出了房門。 這樣的視頻還有幾個,大概是少年從關(guān)押中脫身的記錄。 然而時間越靠近現(xiàn)在,這種記錄就越少,也許是少年變得更難以控制,或者學會了偽裝。 這時候一個視頻吸引了奚遲的注意,日期是他快要和霍聞澤在一起的時候。 畫面中央出現(xiàn)男人放大的臉,似乎是個自己錄的視頻。 調(diào)試好后,他向后退了一步,望向鏡頭的目光藏著壓不住的火光。 你問我想做什么?霍聞澤,我當然不會想殺你,你的車我本來就打算在懸崖邊上停住的,我們是一體的,你忘記了當年是我?guī)闾映鰜淼膯幔?/br> 但你違反了我們的約定,他眼神一轉(zhuǎn),狠戾道,我們不是說好誰都不許去見奚遲么? 第42章 遮蓋印記 奚遲將這個視頻又反復看了兩遍, 思索著其中顯露的信息。 他可以確定這個人格和霍聞澤所起的爭執(zhí),是在霍聞澤第一次要吻他那天發(fā)生的,霍知上次告訴過他, 霍聞澤慌忙撤離后, 將車一路開向郊外的山上, 最后在懸崖前才急剎車。 那時應該是這個人格奪取了身體控制權(quán), 在威脅霍聞澤,不惜以共同滅亡為條件, 目的是不讓霍聞澤跟他交往?但霍聞澤執(zhí)意要和他在一起,于是這個人格蟄伏在暗處,用幾年時間策劃了這場爆發(fā)。 至于他們的約定, 誰都不可以在他面前現(xiàn)身,是在什么情形下締結(jié)的? 還有這個人格說自己救過霍聞澤, 是在他們六歲時發(fā)生的綁架案中嗎?這就是霍聞澤父母選擇了霍以辭, 獲救的卻是霍聞澤的原因? 奚遲一邊想, 一邊盯著屏幕上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和這個人格間接接觸了這么多次,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樣子。 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樣。 眼前的男人那雙深琥珀色的眼睛也在凝視著他,他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現(xiàn)出剛才的情景, 男人摟著他的腰將他拽進懷里, 像俘獲獵物般舔吻著他的脖頸。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那人撕下偽裝的眼神會是什么樣? 奚遲猛然回神,放在鼠標上的指尖緊繃, 熱度剛下去的臉頰上又浮起一抹紅。 霍知在一旁看著他,看到奚遲眉心擰起又松懈下來,面色一下變得蒼白,下一秒又被染上了大片的緋色。 即使在其他人格的記憶里, 他也很少見到奚遲有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 當然對著他就更不會有這種反應了,這個想法冒出來后,霍知心中猛地一驚。 這時奚遲轉(zhuǎn)過來,問道:你知不知道那場綁架案的細節(jié)? 霍知還在為自己的念頭感到驚訝,被他忽然一看,有種暴露在空氣中的慌亂,眼神有些閃爍:我不知道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現(xiàn)。 奚遲想到剛才霍聞澤說的,霍知是在他十四歲才產(chǎn)生的,確實不會有相關(guān)記憶,又接著問:那他們的約定,你清楚嗎? 霍知搖頭:我也沒有印象。 奚遲收回目光,看來這個誓約發(fā)生得很早。 霍知兩個問題沒回答出來后,看到奚遲的視線從自己身上挪走,心底又泛起一種難以形容的空虛。 他覺得自己真是病了,這絕對不正常。 奚遲對他這邊糾結(jié)的心情一無所知,默默把所有人格的文件打包,發(fā)送到自己的郵箱里,準備回去有空的時候再研究。 從霍聞澤家出來,他先開車帶著霍知回學校附近。 半夜里路上的車不多,四下靜謐,只有一輪朗月當空。 霍知坐在副駕駛上,奚遲似乎并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他卻覺得有一絲緊張。 忽然奚遲清冷的聲線響起:霍知,你有什么愿望嗎? 霍知愣了一下,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你根本就不是在關(guān)心我的心愿,你只是覺得愿望完成后,霍聞澤就會回來。 但這話說出來,不就像在撒嬌引起注意一樣? 他捏緊手心,語氣生硬地說:你以為你是什么,許愿精靈么? 奚遲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告訴他:是因為我覺得,如果你們的執(zhí)念得到滿足,霍聞澤的狀態(tài)就會變得穩(wěn)定。 你就這么直接地說出來了?霍知微微睜大了眼睛。 反正你也不喜歡我,不如我們說話直白一點。奚遲直視著前方,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幫到你的,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 霍知差一點脫口喊出:我沒有不喜歡你! 在震驚中,他硬生生地把這句話憋了回去,心中的煩悶達到了頂點。他知道奚遲就是這樣的人,有了目標便心意堅決,極具行動力,行事絕不拖泥帶水。 尤其是對待外人 霍知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如果你成功了,你的計劃是讓霍聞澤像之前一樣,繼續(xù)壓制我們,不讓我們出現(xiàn)嗎? 奚遲抓著方向盤的手指略微收緊了些,如果這樣的話,對霍聞澤本人的事業(yè)和生活顯然更好。但是這段時間他和其他人格相處的過程中,他感受到每個人格都是鮮活的,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朋友、有寵物、有理想、有堅持著不能放下的東西。 他們固然是霍聞澤分裂出去的碎片,但在時光的雕刻中,早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形狀。 我會盡力勸他,接受你們的存在。他開口道,讓他和你們交流,共同商議出一個大家都能滿意的方案,在我看來,這樣的他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霍知抬起頭看著他的側(cè)臉。 奚遲接著補充:但最后的決定還要看霍聞澤自己,畢竟他是這具身體社會學意義上的主體。 霍知心跳劇烈地撞擊著胸膛,如同guntang的潮汐不斷拍打著堤壩,隨時會使它潰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