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縝應(yīng)：“是。”

    “這般...”施畫輕嘆，“大約是不愿睹物思及曾經(jīng)的過往。只是，若要極擅琵琶，便應(yīng)極愛琵琶，唯有投之以情，才能奏出真正動人之曲。就算過往傷懷，也不會再不碰琵琶，如此行事或許...是后來的境地，也并不令她安心吧。”

    一問一答間，二人已行到了書房外。

    輪椅停下來，沈縝將琵琶置于膝上，偏頭看走到她身邊的女子：“不安心？”

    施畫對上她的目光，小聲肯定：“嗯?！?/br>
    她雙頰飛紅，咬唇慢道：“妾在這里很安心，不必擔心那些臟污的事情，故而奏樂。可若是不像沈醫(yī)師這般的人，和、和沈夫人這般好的人，妾是不敢的......”

    這一次，雖然仍舊羞澀，女子卻牢牢接著沈縝的視線，沒再躲閃。

    良久，沈縝垂首，再撫過懷里的琵琶，然后將它拿起遞給女子：“施姑娘，物歸原主?！?/br>
    ......

    最初來九沂山尋寶的一批人已在此待了近兩月，距離算天機當眾說出“天譴”一事也半月有余。

    終于，里正和耆老決定“祭神”，而這“貢品”貌美女子則是通州牧之孫于左適帶來的、半年前于邊地秦樓起了聲名的簡城“花魁”秋姬。

    八籽鎮(zhèn)上數(shù)幾代幾乎都沾著親，不知道哪一位祖先號召，建了座祠堂，現(xiàn)下，祭臺地點就設(shè)在了這座祠堂里。

    祠堂外邊，烏壓壓的人擠在一起，但細看又可以看出這些人也有派別陣營，不過無一例外，沒人穿自家宗派的校服，所以這群人只乍一看的話十分難分辨開。

    人群之中，不知誰忽喊了一聲：“于公子，你讓女人去祭那勞什子神明，就不怕朝廷里有人參于州牧一本？”

    一瞬間，眾人紛紛豎起了耳朵。

    然被各處目光若有若無盯著的人懶懶搖扇，勾唇道：“不勞血公子擔心，在下自有分寸。比起這，您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在下聽聞，公子的身子已經(jīng)快油盡燈枯了？”

    “......”

    “血公子”死死攥緊了手。

    這一回合交鋒暫時下去，第二回合正要再起時，人群里自動讓出了條路，被護衛(wèi)護著的人走到于左適跟前，對他點了點頭。

    于左適笑著拍他肩：“我家阿珹辦事，就是靠譜啊?！?/br>
    名叫阿珹的男人沒答話，他視線在人群里掃了掃，很快落到角落里一個女子身上。

    冰冷的眸色剎那柔和下來。

    于左適順著他視線看過去，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你看上——”

    “閉嘴?！蹦腥耸栈啬抗猓淠驍嘤谧筮m的話。

    “......”于左適拍了拍自己嘴巴，“好的，好的。”

    兩人身邊圍了一圈高大的護衛(wèi)，故而二人的舉動未被他人察覺，除了方才忽覺有人在窺探她的姜蓁——

    不動聲色掃視了一圈周邊，她著重留意了下那群護衛(wèi)在的地方，姜蓁收斂心神。

    無論如何，今日最主要的是另一件事。

    在那群護衛(wèi)跟著那個世家公子過來時，姜蓁就注意到原本站在祠堂遠處的幾個鎮(zhèn)民不見了蹤影。想來，“花魁”秋姬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他們送進去了。

    可是為什么...姜蓁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

    紅絹和紅燈籠不停在她眼前閃現(xiàn)，那些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的片段一幕幕重復......為什么？為什么她會夢到她從城樓跳下來死亡，也會看見那個男人？

    是的，那日用膳時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向她伸出手的男人，就是和通州牧之孫一起來的這個男人...

    到底，她到底怎么了？

    一陣轟鬧驚醒姜蓁的心神——

    祠堂門猛地被推開，跑出來的鎮(zhèn)民慌張大喊：“貢品不見了！”

    第71章 婚姻之神

    ......

    日光傾瀉進窗灑上棋盤, 推門聲打破室內(nèi)寂靜。

    沈縝抬頭，淡淡笑開，揚眉道：“手談一局？”

    見謝容頷首, 她便撿起棋盤上的棋子放入木盒里：“上一次是白子，這次執(zhí)黑？”

    謝容整了整裙擺坐到案幾對面，不答話，但拿過了黑棋盒。

    兩人都不再出聲，靜謐里黑黑白白在不大的戰(zhàn)場上廝殺，你來我往步步緊逼, 最后熱氣騰騰的茶徹底涼下去時，沈縝小敗。

    將起始至如今再細細回味了一遍，沈縝丟下手中白子, 抬眸看對面一身淡然的人, 笑意漸濃，靠上輪椅背滿足道：“與夫人下棋就是痛快。”

    謝容眼里也盛上了兩分笑：“夫君沒有讓？”

    沈縝“唔”了一聲：“若說一次輸是讓，總不可能次次輸都是讓吧？夫人怕不是故意拿我逗樂開心。往日不這樣問, 偏偏今日問, 是因為往日我輸?shù)锰珣K，而今日還算有所長進？”

    謝容彎眸不應(yīng)。

    沈縝手指點在案幾上敲打，視線掃過棋盤上勝負已定的局勢，再落到女人面上：“我可能會讓別人棋，卻不會讓夫人棋?！?/br>
    在謝容微怔的神色中, 她繼續(xù)道：“夫人今日只是險勝我, 是因為心思不在這里。我想, 是姜姑娘去祭神儀式了？”

    ......須臾沉默后, 謝容淺淺點頭。

    她看著沈縝，輕言：“夫君總是很了解我。”

    沈縝微微蹙眉, 挺直了背：“可是讓夫人覺得不適？”

    “并未?！敝x容搖頭。

    她注視著沈縝，抿了抿唇，許久，卻還是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