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后，我想了很久。我是否可以承擔(dān)殺死傅諶的后果？殺掉一國之君，等同于干涉國運，且因父輩私仇、仙凡之別殺人，我亦不會被容于世?！?/br>
    魏清妙澀聲，“我承擔(dān)不了這樣的結(jié)果?！?/br>
    太阿門中十多年，對她重要的人何其多？而享受過天驕光芒，又怎會容易接受一朝滾落凡塵、甚至被喊打喊殺？

    魏清妙想，她真的是個自私而虛榮的人。

    “可不可以，”沈縝慢慢重復(fù)，“接受做下事情的后果?！?/br>
    一連串的咳嗽嗆出口，星星點點的血液噴灑在衣襟衣袖，在魏清妙驚訝惶急的關(guān)切聲中，她摸出懷里的白絹，勉強笑著想擦拭嘴，卻在目光觸及到白絹上的圖案時頓住了動作。

    遠(yuǎn)處，明月無暇。

    同時望著明月的，還有立在天地另一處的叢綣。

    女人紅唇緊抿、秀眉微蹙，美目中水光沉靜，不知在想著些什么。忽一聲關(guān)心響起——

    “師妹有心事？”

    叢綣從沉思中回神，看向走到她身邊的花期。

    她露出一個柔和而淡的笑：“沒什么大礙。”

    花期無奈：“你呀......”

    月華下，她望向天際圓月，語氣溫和：“無論怎樣，有需要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從前在山上時是，如今到了山下，亦是。”

    叢綣怔。

    她看向花期，花期沒有回頭，只瞧得見眉宇間似有疲憊。

    “好。”

    良久后，叢綣應(yīng)。

    女人眼中有笑意，再逐漸點上眉梢唇邊，她本就容顏清嫵，這一笑立即便如艷艷荷花盛開，妖而不媚。

    許久以前，這真切的笑也曾經(jīng)常出現(xiàn)。

    答應(yīng)了花期，再次寂靜下來，叢綣望著遠(yuǎn)遠(yuǎn)的明月，又想起了沈縝。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從記事以來、母親病逝、被父親推出去頂罪、沒入教坊司各地流離、秦樓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整夜不敢安眠......到那夜雨巷，抬起頭看見了清貴的女人。

    她救她出秦樓；

    她教她各家知識；

    她送她書替她安撫道心；

    她報復(fù)她父親的家族......

    她每每試探?jīng)霰s推著她前進(jìn)的字言。

    ......叢綣啊。

    為什么重逢后總或冷冷或陰陽怪氣地待她？為什么會因她的懷疑失態(tài)表露可怕的占有之欲？為什么現(xiàn)在...會怕？

    叢綣閉了閉眼，心底嘆息。

    第118章 她的執(zhí)念

    太阿門的尋找, 或者說追殺幾乎是在叢綣與師門會和后的同一天開始。

    他們做得隱蔽，但奈何有叢綣這個“內(nèi)應(yīng)”，兼沈縝賒了氣運值讓系統(tǒng)在地輿圖上紅色標(biāo)注, “魏清妙其人”總是貼著太阿門的搜尋撤開，像一條滑不溜手的魚。

    又是一日逃亡，兩人入了北國南方的一座小城，此處因靠南不在草原，城里人往來一如中原，居民雖個個膀大腰圓, 但能看得出并非真是神州士大夫們所罵的“不通教化、蠻夷之流”，倒還有些上古先民遺風(fēng)，樸實而熱情好客。

    一家食館二樓, 沈縝和魏清妙臨窗而坐。

    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但奔波許久早餓了的兩人都沒有急著動筷。沈縝捏著白絹捂著嘴弓身咳嗽，一串一串接連不斷，魏清妙盯著她發(fā)白的臉色和額上細(xì)密的汗珠, 攥緊了袖口。

    “...前輩, ”

    等到對面人劇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復(fù)，魏清妙澀聲開口：“是晚輩累了您，實在抱歉。”

    沈縝將沾血的絹布收到袖中，另拿一張擦了擦殷紅的唇，笑：“你情我愿, 何必愧疚？”

    魏清妙張口, 沒說出什么, 有些啞然, 但她很快也笑：“是晚輩著相了?！?/br>
    “但，”黑袍下少女的半邊面容肅色, 認(rèn)真道，“前輩愿助我，已是莫大的恩情?！?/br>
    沈縝抬眸，淺淺看了少女一眼。

    她默了瞬，伸出手去給自己舀了一碗湯，示意，“吃吧?！?/br>
    總要吃飽飯，才能干活。

    臨窗俯視，可以看到街上往來的走販。各式吆喝聲不絕，間或夾雜著一兩句喝彩，沈縝循聲望去，便見斜對面的一方小空地圍了圈人，那喝彩聲便是自那兒而來。

    琵琶音。

    應(yīng)是街頭賣藝的吧。

    早先她們二人來時乘的車，故沒有看見。沈縝對這也不算有興趣，粗粗掃了一眼就欲移開視線，不過恰此時，一駕慢悠悠蕩過來的馬車闖入她眼中，在那圈人旁停了下來。

    駕車的男人湊近車簾前聽了聽，點點頭轉(zhuǎn)身高喊：“這是在作何？”

    圍觀人群下意識讓了開來，露出的缺口讓車夫看見了里面是什么，也讓遙遙坐在對街食館二樓的沈縝將原本隱在人群中模糊的身影看了個清晰。

    是一對母女。

    母親佝僂著背花白了頭，女兒抱著琵琶模樣忐忑。

    沈縝瞇了瞇眼。

    這母女二人...雖有遮掩，但不難看出都是一副好顏色。

    她目光微移，落到馬車處。

    那車夫又湊到車簾旁聽了聽，然后轉(zhuǎn)頭對母女二人道：“我家女郎問，能不能借你們琵琶看一眼?！?/br>
    聽了這話的女兒又怯又緊張，攥緊了手中琵琶，母親卻在怔愣之后拿過琵琶恭敬地遞給了車夫，“貴人看...”

    車夫把琵琶遞進(jìn)馬車?yán)铩?/br>
    片刻，車簾被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