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緊了小白狼不放的團(tuán)子看了眼和往常好像有點(diǎn)不一樣的娘親，又看了眼漂亮的大人，皺著小臉想了一會(huì)兒，往沈縝懷里縮了縮。

    在場(chǎng)的兩個(gè)大人都讀懂了她的意思。

    沈縝笑：“好，我也一起。”

    “不知...”她看向謝容，“可以嗎？女君?！?/br>
    謝容心尖狠狠一顫。

    大片的草原和日光在她背后，沈縝的病氣和清雋融成了一派謙和的溫潤。

    “...自然。”謝容聽見她自己說。

    可明明這世外桃源的主人是眼前人。

    那頓飯，謝家由謝祖父代表，對(duì)沈縝報(bào)以了最真誠的謝意；兕子始終窩在沈縝懷里，吃飯也不肯放過白狼，于是沈縝自己吃一口給她喂一口；而謝容，她沒能拗過沈縝，只能瞧著自己的女兒“叛逆”。

    又是幾天春光肆意。

    很快，謝容再?zèng)]見到沈縝。聽谷中人說她離開劍閣山了，短時(shí)間不會(huì)再回來。

    除夕，沈縝沒回來。

    次年春，谷中人聽沈縝令傳信過來，言乾國新帝已登大位，欲召謝家父兄回朝。

    “明月奴——”

    謝母還待再勸，謝容卻是打斷了她，“母親，兒心意已決?！?/br>
    她要留在這里。

    在得知謝家準(zhǔn)備回去乾國的時(shí)候，謝容就通過谷中人給沈縝去了書信，提及她想帶著兕子留在劍閣山，沈縝很快回信說一切憑她自主決定。

    謝家人輪番上陣，最終還是沒勸動(dòng)謝容。后者在他們離開的那天牽著兕子的手去送別，亦有不舍，但始終未改決定。

    謝家離開的第一年除夕，沈縝依舊沒有回來，但她送來了一個(gè)和兕子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第二年，仍舊沒有。

    第三年，謝容從樹下挖出她初來這里埋的那壇酒時(shí)，心有所感抬頭，怔愣。

    樹葉簌簌，山谷終于迎來了它的歸人。

    第132章 番外.謝容

    “女君的酒, 在下有幸分一盅嗎？”

    來人淺笑晏晏，神色是閑適的溫和。

    她驅(qū)動(dòng)輪椅近前，遞來一張手絹。

    謝容怔愣后回神, 看到自己沾了塵土的手和衣擺，頰上飛過緋色。她抿唇接了手絹，聲音低低柔柔：“當(dāng)然?！?/br>
    沈縝笑。

    她略一招手，身后便圍來成群的白狼，那些白狼擠到埋酒的坑前用爪子填土，謝容看得驚奇, 還是沈縝出聲提醒：“走嗎？”

    謝容飛快瞥了眼這人，頷首：“嗯?！?/br>
    但酒并沒有喝成。

    中途，谷中人有事來尋沈縝, 謝容獨(dú)自一人回了她住的小院。而一天過去直到晚膳, 她也沒有再看見沈縝。

    照顧兕子和阿由睡下后，她出門望見天際圓月，靜立半晌, 回房洗漱。

    燭火明滅。

    裹著水汽出了浴池, 謝容在燈下用巾帕慢慢絞著濕發(fā)。她低垂著眉眼，睫毛猶沾了薄霧，沉靜中神思漸遠(yuǎn)——

    今日看見沈縝，除了心底不受控制地因久別重逢而躍然生出了歡喜，驀然地, 她還想起了另一件事。

    劍閣山中三年, 即便沈縝的那些屬下個(gè)個(gè)口風(fēng)嚴(yán)密不常與人交談, 也帶著其他因各種原因被收羅進(jìn)谷的人不多話, 但奈何總有些時(shí)機(jī)、總有些嘴快——

    謝容聽說，沈縝是有一位夫人的。

    尤其在她來到谷中的第一年, 一些年紀(jì)稍大的姨婆偶爾私下談天會(huì)說起那場(chǎng)盛大婚事上的奇景，百鳥來朝百獸來拜...但這兩年不知為何，那位夫人好似成了谷中的禁忌。

    偶一次她路過小廚房，聽見鐘姨嘆：“當(dāng)年新婚那天......”

    “娘，”年輕女子的聲音打斷了她，“賀大人說了，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br>
    “哎...”鐘姨長嘆，沉默了沒再說下去。

    謝容無聲地離開。

    她知曉鐘姨就是昔年柳堤案的受害人，雖罪魁非她，或者說整個(gè)柳堤案都不關(guān)她的事，但一直以來她見著對(duì)方還是有些愧疚。

    若非必要，她不愿往人眼前湊惹人想起昔年傷懷，更別說現(xiàn)下無意聽到了她本不該聽的話。可是...謝容立在長廊上，瞧著遠(yuǎn)處波光浮動(dòng)的湖泊，不自覺想到——

    沈縝和她的夫人...怎么了？

    片刻，她驟然回神，雙頰蘊(yùn)上一片火熱的緋紅，倉促垂下的眼眸里盡是nongnong的自我厭棄與不可置信。

    謝容，你在想什么？

    那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孩子的救命恩人你怎能??！

    ......怎能聽到她夫妻不睦居然為此...欣喜...？

    晚風(fēng)里，謝容面上的紅漸漸褪去。

    她煞白了臉色。

    ......頭發(fā)被絞干得差不多，謝容停了動(dòng)作，看了眼梳妝臺(tái)上的石鐘。

    這名為鐘的計(jì)時(shí)器物是沈縝造出來的，每座庭院都有，用以方便大家知曉時(shí)間。而現(xiàn)下，那針的走向宣告著此刻正是亥時(shí)。

    謝容站起身想去安歇，可在原地頓了頓后，莫名的，出了房門。

    披著單衣散著長發(fā)，漫無目的地走著，等到再回過神看清眼前景色，她心跳微錯(cuò)，抿緊了唇。

    木匾上書“不思”，是沈縝的居所。

    院門并沒有關(guān)，鬼使神差的，謝容踏入了其中。

    三年前初來谷中時(shí)，她隨沈縝來過這里一次，現(xiàn)下故地重游，原本淡忘的記憶漸漸清晰浮現(xiàn)，花草樹木、微小之處皆有匠心的玲瓏樓閣......不知不覺間，她竟走到了沈縝的臥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