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 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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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酈沒在意他的話,只是尋找他身上的傷口在哪里。 “若我死了,你怎么辦?”傅修遠(yuǎn)明知道郢酈說話刺耳,但還是問了句。 “傅修遠(yuǎn)?!比欢B的聲音卻叫他心中一顫,那是帶著哭腔的,不大明顯,但他對她的聲音如此熟悉,怎么可能聽不出來呢? 他伸手過去,觸手一片濕潤冰冷。 “哭什么?”傅修遠(yuǎn)說,“我鬧你的,你忘了以前你也拿這些話來刺我的時候了。” 郢酈閉了閉眼睛。 昏暗遮擋住了她眼底的情緒,那些她認(rèn)為見不得人的感情和那些齷齪的心思再也遮掩不住,在昏暗中肆意流露。 可她不愿。 既不愿克制,又不愿叫傅修遠(yuǎn)知道。 郢酈第一次主動去勾傅修遠(yuǎn)的脖子,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傅修遠(yuǎn)身子僵了下,隨即撐著她的腰吻了回去。 “我身上有傷,你大病初愈,”傅修遠(yuǎn)呼吸guntang,撐在她身側(cè)的手青筋畢露,“碰不得你?!?/br> 郢酈垂眼,“你的傷是怎么來的?” 有陳恩這樣的人跟在傅修遠(yuǎn)的身邊,沒人傷得了他。 傅修遠(yuǎn)混不在意地說,“那山禪寺的老禿驢說我殺孽太重,會報應(yīng)在身邊人的身上。我當(dāng)時就該殺了他,讓他知道什么叫做真的作孽?!?/br> “后來呢?”眉睫不自覺地顫抖。 “我殺了那么多人,有點怨氣也算是正常,賠給他們罷了,”傅修遠(yuǎn)感受到身下人的顫抖,輕撫了下說,“放心,我還不能死?!?/br> 她還在,他怎么能死呢? “瘋子?!臂B喃喃地說道。他從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命,直到郢酈出現(xiàn)了,便將這一身的命都系在她的身上。 這樣的人,不是瘋子是什么? 第25章 第二日,傅修遠(yuǎn)將傅瑄送來了,六七歲的男孩兒,錦衣華服,眉目清秀,被陳恩親自送過來。 “娘娘。這是先帝的兒子。” 前幾年傅修遠(yuǎn)將自己的侍女送給傅鈺,只是傅鈺并未將人帶回宮中,傅修遠(yuǎn)著她留在別苑,卻沒想到她懷了孕。 “那女子懇求陛下留下,陛下一時心軟,便隱瞞了下來。如今便接了回來?!?/br> 傅修遠(yuǎn)會心軟嗎? 郢驪轉(zhuǎn)頭一眼望見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平靜得不像是個孩子。 她不敢去想傅修遠(yuǎn)到底是為什么而留下他,又為何不告知傅鈺。 可他還是個孩子啊。 傅瑄沒叫她,身邊的陳恩提醒他叫娘娘,傅瑄嘴唇動了動,郢驪便開了口,“不用叫了?!?/br> 郢驪走過去,自他身前蹲下,微微仰著頭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兒抿了抿唇,“傅瑄?!?/br> 眼睫一顫,郢驪微微笑了,指尖在傅瑄眉間輕輕碰了下,傅瑄嚇了一跳,想要后退不知道為什么又硬生生地忍著,只是僵直在原地,愣愣地看著。 “你好像你父皇。” 郢驪一見他,便知道這是傅鈺的兒子,他們眉目間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郢驪收回手,寬袖遮住她的手指。這個時候她才驚覺幾乎快要忘了傅鈺這個人,也快要忘了他長什么樣子。 傅瑄愣了下,才顯示出一絲孩子般的委屈來,“我沒見過他,娘說我不能見他,只能他來見我??墒撬粊硪娢??!?/br> 現(xiàn)在他能見了,可人又不在了。 郢驪咬著下唇,摸摸他的頭,這一次傅瑄沒再躲開,他就這么淚眼汪汪地望著她,一下子撲進(jìn)她的懷中,肩膀聳動著,卻又不發(fā)出聲音來。 陳恩嘆了口氣,“小皇子被接回來以后,一直不怎么說話,即便是陛下,也很少能和他說上話,倒是娘娘……” 郢驪抬了眼簾看他,陳恩一噎,心知自己話多了,便立刻閉上了嘴不再提這些。 “陛下說,娘娘要是愿意的話,可以把小皇子養(yǎng)在身邊?!标惗鞯馈?/br> 養(yǎng)他? 郢驪手頓了下,撫了撫小孩兒的后背,卻搖了頭,“不?!?/br> 她沒辦法養(yǎng)他,沒辦法看著那張和傅鈺極其相似的臉,也沒辦法和他說起他的父親。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而郢驪這一輩子都愧對他。 傅瑄抬起頭來看她,臉上淚水縱橫。 他一言不發(fā),像是在等待什么,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眼中的那一點點希冀還是熄滅了。 他從郢驪懷里離開,規(guī)矩地后退,朝她行了禮。 郢驪還未開口,傅瑄便伸手拽了拽陳恩的衣角,小聲說,“我想回去了?!?/br> 陳恩先去看郢驪,后者微微點頭。 直到陳恩帶著傅瑄離開,一言不發(fā)的襲蕓才說道,“娘娘,真的不把他留在身邊嗎?” 為了能夠讓傅瑄干干凈凈的進(jìn)宮,他母親前半個月便服毒自盡了,現(xiàn)如今,他身邊沒了任何人。襲蕓看著他也覺得可憐,娘娘脾氣好人也好,若是能親自教養(yǎng)他,他也不會太寂寞。 郢驪沉默,而后才道,“能照顧他的人很多,但是我沒這個資格?!?/br> 第26章 傅修遠(yuǎn)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黑了天,宮內(nèi)靜悄悄的,一片黑暗沉寂,門口也沒有宮人伺候。 傅修遠(yuǎn)蹙眉,伸手推開殿門,一眼便望見了窗前坐著的郢驪眉間便松開了。 “為何不點燈?” “燈?”郢驪嗤笑,“身處污泥晦暗,他們都這樣,我憑什么點燈?” 傅修遠(yuǎn)的腳步一頓,在原地站定,過了半晌才開口,“你不喜歡他嗎?” 傅修遠(yuǎn)繼續(xù)說道,“陳恩說傅瑄雖然年紀(jì)小,但是很聰明也很懂事,我以為你會喜歡他。” 襲蕓曾說郢驪喜歡孩子。 “只可惜娘娘自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不然定會開朗一些?!?/br> 傅修遠(yuǎn)上了心,便想到了小別苑里的那個孩子,把他接了過來。 郢驪閉了閉眼睛,心中酸澀,“傅修遠(yuǎn),你有好好端詳過那個孩子嗎,你有好好和他說過話嗎?” 一片靜謐。 郢驪沒有等到傅修遠(yuǎn)的回答,但也心知他恐怕都沒有做到。 “他太小了,他什么都不敢要不敢說,只仰人鼻息的生活,可他本不該這樣的。”郢驪慢慢地說著,本以為已經(jīng)足夠麻木的心又逐漸變得令人難以抑制的疼痛。 哪怕是做個普普通通的人,也好比進(jìn)入這皇宮好得多。 她無法想象這么一個小孩子是如何面對他離開母親便要自縊的問題,也無法想象若有一日他知道他父親死因又會如何。 傅修遠(yuǎn)微微垂眼,聲音冷沉地近乎刻薄,“他是皇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教習(xí)的先生也是三朝元老,我不會苛待他。” “那又如何?”郢驪幾乎克制不住地說道,“你是他的殺父仇人,他今日不知,明日不知,以后也會不知嗎,屆時你又要如何待他?像殺了他父親一樣殺了他嗎?” 話音剛落,下一刻,郢驪被突然暴怒的傅修遠(yuǎn)抵在窗邊,他的手緊緊地掐著她的下頜。 二人離得極近,她看見那雙眼睛里的惱怒狂躁,以及不易察覺的悲哀。 “你還在念著他,對嗎?” 傅修遠(yuǎn)咬牙切齒地問她,“哪怕為了你我命都可以豁出去,你還是在念著他,還要為了他的兒子來質(zhì)問我?!?/br> 可是她明明愛他,在太后質(zhì)問她時便默認(rèn)了,為什么口中說的卻又偏偏是另外一個人。 嫉妒,憤恨。 就是這種令人顫抖的情緒要他當(dāng)初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殺了她枕邊的人。 于是隱忍十年他動了手。 她不愛,他便等著,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雖然他們不會有孩子,但至少可以過繼,可以撫養(yǎng)傅瑄,他連那個人的孩子都可以養(yǎng)。 如今她愛他了,卻比以前還要恨他。 “我后悔了,”傅修遠(yuǎn)突然說,“我不應(yīng)該讓傅瑄出現(xiàn)。他的每一次出現(xiàn),都在提醒我,提醒我你放不下傅鈺?!?/br> 他抽身便要離去,郢驪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你要做什么?” 傅修遠(yuǎn)垂眸看她,冷漠地說,“哪來的,讓他回哪里去?!?/br> 郢驪攥緊了手提醒他,“他母親已經(jīng)死了?!?/br> “關(guān)我什么事,叫他自生自滅,”傅修遠(yuǎn)惱了,“他活著是我給的恩賜,他死了那也是他該死。一夜承恩的女子本就不該有孩子,你以為想他死的人少嗎?” 郢驪怔了下,慢慢地松開了手。 這才是傅修遠(yuǎn)。漠視所有的命,包括他自己的。他不在乎什么綱常倫理,也不在乎什么是非黑白。他做的只是他要的。 “是我錯了?!彼降走€是妥協(xié)了。 興許是郢驪的靜默讓傅修遠(yuǎn)冷靜了下來,他伸手在郢驪的臉側(cè)摸了摸。 “阿驪,我做不了一輩子的皇帝,今日我所擁有的一切以后都會如數(shù)交給他,他會是最好的皇子、太子、皇帝。我很快會昭告他的身份……” 這是他能為了她做到的最大的寬容。 然而下一句話,如同驚雷在她耳邊炸開,“……在下月我們的大婚之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