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彌委屈巴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安蘭德忍不住笑了，聽他的語氣，他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會把你供出去的。鹿彌悶悶道。

    噗。安蘭德捂住嘴巴，這才阻止自己在這個沉悶的地方捧腹大笑。我不是來收買你的。

    你聽聽自己的話。鹿彌覺得他很不像樣。你甚至像是來殺人滅口的。

    我一點(diǎn)都不像。安蘭德氣得推了一下他的腦袋。我會救你出去的。

    鹿彌覺得他太牛逼哄哄了，我就沒有見過有人上了法庭還能出來的。

    安蘭德笑了笑，再推了推他。等世界毀滅以后，你應(yīng)該就會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你現(xiàn)在記住，到時候不要亂跑，我會過來找你的。

    聊天完畢，安蘭德不能待太久。

    鹿彌目送他離開，想到他會救自己的話。

    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世事情。

    就算是不可能，他還要做嗎？

    那安蘭德真的很喜歡他耶，他這該死的魅力。

    鹿彌得意地?fù)芘约旱膭⒑！?/br>
    隔壁人一直在觀摩著，此時忍不住吐槽：你都要死了，就不要在這種地方自鳴得意好嗎？

    第78章 你好，創(chuàng)世神

    墻壁不知道是哪一年建起來的。

    他只能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從前的故事。

    他出生的時候沒有父母，在這個國家，任何人都沒有父母。因?yàn)橐坏┯行律鷥撼錾?，大家都會被送到統(tǒng)一的福利院那里去，負(fù)責(zé)人給大家編號號碼，刻在你的手臂上，從此，你的代號就是那一串號碼。

    國家從來都是有規(guī)劃的，他們需要多少科研人員，需要多少勞動人員，他們一開始就劃分好了。分好了以后，接下來就是要決定那一些人來做這些事情了。在十歲之前，福利院的孩子們需要上一樣的課程，然后在十歲的時候接受一場考試。根據(jù)你的表現(xiàn)，負(fù)責(zé)人會分配你以后的工作。

    分到了腦力的工作者，就要開始學(xué)習(xí)知識，分到勞動力的工作者，就要開始鍛煉身體。

    但是不要擔(dān)心，在這里沒有優(yōu)劣之分。因?yàn)槟悴徽撌菑氖履X力工作還是勞動力工作，得到的報酬是一樣。

    學(xué)成了以后，你現(xiàn)在十六歲了，可以離開福利院上崗了。

    工作以后，等待你的也是一樣的生活。

    早上七點(diǎn)必須起床，八點(diǎn)鐘要到達(dá)工作的崗位，下午八點(diǎn)是下班時間。下班時間不等于是自由的時間。但就算給了你自由，你也沒有什么好做的。因?yàn)檫@里的電視節(jié)目播報的都是新聞，主持人只會持之以恒地給你灌輸努力的消息。

    你可以去公園走走，但是男人和女人不能靠太近。

    你知道的吧，這里不存在自由戀愛這回事。

    但是你也不必?fù)?dān)心，你遲早有一天會結(jié)婚的。因?yàn)閲沂切枰律鷥旱?，到了你三十歲的時候，國家會根據(jù)你的工作情況以及地址，給你找尋一個最適合的妻子。

    你們必須結(jié)婚，在結(jié)婚的三年內(nèi)必須有一個孩子出生。而孩子出生以后，你們也不會太過在意，因?yàn)樗麄冏⒍ǜ闶菦]有緣分的。出生后，他們立刻就會被接走。剩下的日子就是你跟你伴侶的了，但是你們也不會相愛，因?yàn)樵谶@里，沒有相愛的字詞。

    你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wù)所以才會在一起而已，孩子出生了以后，你們甚至不需要再有性生活了。你應(yīng)該也懂啊，這里的墻壁很薄，過大的聲響，你的鄰居會聽得一清二楚，你們不能打擾別人的生活。

    你的主要生活還是你的工作，你會一直工作，一直到你七十歲。

    隨后你會進(jìn)養(yǎng)老院，你很認(rèn)真工作了，國家也不是什么冷血機(jī)器，你的努力工作樣子，他們都有記錄，所以，你現(xiàn)在可以得到你年輕時候的努力工作的饋贈了。你可以在沒有人情味的養(yǎng)老院里一直待著，一直待著，一直到死。

    大家都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但是沒有人會反抗。

    反抗的人只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隨后進(jìn)法庭。

    法庭從來就沒有無罪釋放過一個人。

    輕的罪行，你會在牢里繼續(xù)工作。

    重罪則是死亡。

    什么是重罪，這么簡單的事情你還要問啊。

    不勞動就是重罪。

    不生孩子就是重罪。

    自由愛上一個人就是重罪。

    愛上同性就是重罪。

    碰觸墻壁就是重罪。

    挑戰(zhàn)權(quán)威就是重罪。

    很多的重罪，不是專業(yè)的法規(guī)研究人，不會都一清二楚。

    S657很小的時候就對這里的法規(guī)感興趣，對戰(zhàn)爭也感興趣。但是根據(jù)測試結(jié)果，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動力勞動者。

    他只能每天去搬東西。

    聽說他們搬的材料是制造重要的戰(zhàn)爭武器的材料。

    但是又要什么關(guān)系呢，下一步該做什么，跟他們這一行的人毫無關(guān)系。

    S657每天扛著一袋又一袋的原料，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

    他偶爾會經(jīng)過一片沒有遮攔的地方，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見墻壁。

    墻壁很高，每隔幾年它都會變得更高。

    S657有時候會想，如果墻壁之外，其實(shí)沒有戰(zhàn)爭，那么，他是否可以選擇自己想要過的生活。說不定，墻壁那邊的國家已經(jīng)不想打仗了呢？

    我們該走出去看一下。

    他嘗試著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領(lǐng)班人。

    領(lǐng)班人是一個很好的人。他看著S657，沉默了好久，最后，他說一句話。這一件事情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明白了嗎？

    可是他還是覺得他的想法很好。

    領(lǐng)班伸出手，大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不想要上法庭，就聽我的話。

    S657沉默。

    他就這樣將自己的想法吞到肚子里面去，不再提這一件事情。

    直到有一天，他在吃飯的時候，他的同事坐到了他的旁邊，跟他聊天。你不覺得，墻壁的那邊也許什么都沒有嗎？

    S657眼睛一亮，他看著同事，被壓抑許多的想法噴涌而出。他跟這個同事興高采烈聊著，把自己多年來的想法都說了。

    他是他的知己！

    墻壁的外邊是什么，我們該自己去看看。

    同事大為贊賞他的想法，隨后上班時間到，他走開了。

    S657跟他約定明天再見。

    同事只是笑了笑。

    下午的時候，S657被逮捕了。

    逮捕的人拿出他跟同事的聊天語音，作為證據(jù)。

    S657回頭，他的那一位同事正好受到了嘉獎，被分發(fā)了多一張食物券。

    S657就這樣來到了監(jiān)獄，等待他的是法庭。

    如果沒有墻壁，你可以隨心所欲，你要做什么？鹿彌問他。

    S657，也就是鹿彌的隔壁獄友望著暗黑無際的前路，語氣淡淡道：學(xué)法律吧，我對那個東西還挺感興趣的，或者直接去墻壁外面的世界看看，跟外面的人溝通吧，希望他們可以了解我們，我們可以了解他們。

    嗯。鹿彌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聽著他的夢想。

    我很喜歡讀書的，可惜我在十歲那年，考試的成績并不好。

    鹿彌指著自己，炫耀道：我考得很好。

    S657：呸。

    哈哈。

    那你呢？S657問，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鹿彌瞇起眼睛，想也不想，我想跟

    行了行了。S657想到他要說的話會是什么了。我看你說不定經(jīng)過明天的庭審就會把你喜歡的那個人給供出來了，那時候你們一起死，就會是永恒了。

    我不會的。鹿彌靠在墻壁上，閉上眼睛，感受潮濕的空氣。這一份濕潤，甚至滋潤了他的靈魂。很神奇，我覺得遇到他以后，我的人生似乎才剛開始。

    S657潑冷水，剛開始就要結(jié)束了，真是短暫的人生。

    應(yīng)該這么說。鹿彌形容，是像煙花一樣的人生，短暫，但是非常漂亮。

    S657盯著他。

    鹿彌比手劃腳，煙花，我們在國慶日那天不是會看到的嗎？嘭的一聲就會飛上天空，隨后綻放，五顏六色，在天空閃耀。很快就熄滅了，但是夠了。

    S657說實(shí)話，每一年的煙花慶演，我每一年只在期待那一天。

    鹿彌笑著。

    S657道歉，那時候嘲笑你真是不好意思，你說的對，我不應(yīng)該因?yàn)槲易非蟮氖钦胬?，你追求的是真愛，我就覺得我們高下不一樣。

    沒有關(guān)系。鹿彌很大度，因?yàn)槟憧雌饋砗鼙康臉幼?，一開始不明白是正常的。

    S657：

    鹿彌想要休息了。

    S657看著他躺下，說實(shí)話，因?yàn)閺那暗谋撑眩F(xiàn)在跟你坦誠，我還下意識以為你又誰派來跟我套話的。

    鹿彌不在意，你都要死了，還套什么話。

    言之有理。S657安心了。

    鹿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并沒有合上。

    我會把安蘭德給供出來嗎？

    他捫心自問。

    我不會。

    他肯定地回答自己。。

    我不會再辜負(fù)他。

    嗯？再？

    鹿彌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他為什么要加個再字？

    算了算了，睡覺吧。

    他的心很大，也不知道是因?yàn)榇_認(rèn)自己就要死亡了，還是他確定安蘭德會來救自己的。

    第二天的時候，監(jiān)獄里面沒有鬧鐘，但是鹿彌還是在往常起床的時間醒來了。

    他呆呆地坐著，望著遙遠(yuǎn)的窗戶，陽光滲進(jìn)了一束。

    S657醒來得比他晚，但是在他醒來后不久，他就和鹿彌一起，被送進(jìn)了法庭。

    鹿彌不止一次來到法庭，但他還是第一次進(jìn)去，并且坐在了犯人的位置上。

    市長，也就是審判長，穿著制服，拿著錘子，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們。審判，開始。

    S657坐直了，鹿彌坐不直，昨晚睡地板，睡得他腰酸背痛。

    你們承認(rèn)自己犯罪了嗎？法官問道。

    S657說：不。

    鹿彌覺得他太沒有創(chuàng)意了。

    法官今天晚點(diǎn)還有事，就不聽他的理由了，直接敲錘子，讓陪審團(tuán)投票。大家一致表決，他有罪。

    S657想著自己都要死了，于是有一個要求，我可以敘述一下自己的理由嗎？

    不可以。法官殘酷無情。下一個。

    鹿彌望著法官。

    法官看著他，問：你知道自己有罪嗎？

    鹿彌點(diǎn)頭，我知道。

    哦。法官工作那么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一個承認(rèn)自己犯罪的犯人。你犯了什么罪？他決定好心地聽聽他最后的話。

    鹿彌很誠實(shí)，我跟一個男人牽手，接吻，擁抱，日日夜夜做/愛。

    他的話一說話，法庭都發(fā)出了唏噓的聲音。

    鹿彌不在意。

    對象是誰？法官看他承認(rèn)了，繼續(xù)問道：他與你同罪，說出他的號碼。

    鹿彌咬緊牙關(guān)，死都不愿意開口了。

    如果你不說，死罪。法官敲了敲錘子。

    那我選擇死罪。鹿彌果斷道。

    法官聞言，欣賞地看他，最后一錘定音。A561，死罪。

    S657也看著鹿彌，佩服他的勇氣。

    法官也發(fā)現(xiàn)自己還沒有判決另一個人。S657，死罪。

    這樣的審判，是很普通的一次。

    退庭了。

    就在警察要過來押走他們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爆炸聲。

    嘭！

    這不是普通的爆炸聲，是震天動地的爆炸聲。

    大家尚未反應(yīng)過來，建筑物開始搖動。

    啪。天花板的一塊磚砸了下來。

    啪！更大的水泥掉了下來，直直砸死了一個人。

    啊啊啊啊??！大家終于明白自己的處境了，他們發(fā)出尖叫聲。

    一瞬間，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災(zāi)難襲擊這個地方。

    嘭！第二聲巨響響起。

    大家立刻忘記了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地方，他們互相推搡著，要從這個地方逃出去，建筑物要塌了。

    鹿彌和S657完全被人遺忘。

    S657跟鹿彌一起跑了出去。

    他們跑到了外面，瞠目結(jié)舌。

    爆炸了。

    墻壁那邊發(fā)生了爆炸！

    嘭！

    嘭！

    嘭！

    聲音響起，就像是國慶日那天會放的煙花一樣。

    鹿彌順著爆炸的順序看過去，看到了B16從半空中依照順序落下。這種他們建造的小型武器，落在墻壁的后面，然后將墻壁轟炸碎裂。

    他們的威力確實(shí)剛好將墻壁炸掉。

    只是墻壁跟太多的地方連接在一起，所以這里也開始倒塌了。

    爆炸聲使大家產(chǎn)生了耳鳴，煙霧擋住了視線，建筑物迎來了塌方，靠近墻壁的人們被活埋，死亡的人數(shù)在上升。

    鹿彌很幸運(yùn)，他在的地方是安全地帶。

    爆炸停止了以后，警察很快就出現(xiàn)，他們想要指揮秩序，但是他們也無從下手。

    煙霧，都是煙霧。

    哀鳴，哭泣聲響徹天空。

    他們未曾遭遇過這樣的災(zāi)難。

    難道這就是戰(zhàn)爭嗎？墻壁那邊的人在這個時候發(fā)動了戰(zhàn)爭嗎？

    在一片朦朧中，有人開始尖叫。

    啊啊??！尖叫的地方來自于墻壁那邊，他看清楚了發(fā)生的事情，隨后那件事情傳了過來。

    S657聽到了，拼命撥開人群，朝著墻壁的地方奔跑過去，鹿彌立馬跟了上去。他們利用自行車，騎行了很久，氣喘吁吁，不能呼吸。

    這時候，大風(fēng)起來，將煙霧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