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8)
仇忽然說了一句。 我們。 他的眼睛掃過每一只藏不住貪婪眼光的惡魔,最后又落到自己這邊人的身上。 它想要我們每個人都死在惡魔夜。 所以游戲是最不希望這個游戲結束的人,陣營首領即使?jié)M足獲勝條件,也不會真的迎來勝利,而是可笑地迎來一場平安夜。 于是每個人都恐懼地在自己的安全屋里排除異己,而惡魔則在一個個隨心所欲的惡魔夜里大快朵頤。 玩家最后死在自己人類的內(nèi)耗中,而吃完了所有人類的惡魔最后會變成什么樣? 它擁有了大腦、眼睛、嘴巴、皮膚、心臟、雙腿 藺懷生一錘定音。 每在惡魔夜吃掉玩家身份牌對應的部分,吃掉蘇柏的雙腿,撕掉趙銘傳的皮膚等吃完了我們,惡魔攢齊了所有部分,說不定就活過來了。 他提到了另外一點。 記得我們一開始登入這個惡魔夜游戲的登入機嗎。白色的,豎形的蛋,纏繞在底座的紅色珊瑚裝飾像不像這些還沒生出來的惡魔卵。 而更恐怖的一點。 他們進入形似惡魔卵的游戲艙以后登入的游戲,是等同于進入惡魔的身體,亦或等同于進入惡魔的靈魂,那么那些旁觀的觀眾呢?他們真的是觀眾嗎? 這些只在白天出現(xiàn)的家伙,冷嘲熱諷不懷好意的家伙,在夜晚的時候卻偏偏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這些觀眾去了哪里,是不是脫下偽裝人類的皮囊,準備在惡魔夜開始飽餐一頓? 他們從一進入《惡魔夜》這個游戲,就直嚷它的惡心、惡劣。 但這才是它最邪惡的地方。 藺懷生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可我沒打算輸。 終于,惡魔群忍不住了,第一只惡魔費力地鉆進來,第二只輕捷地探進來安全屋蕩然無存。 藺懷生抽出一把匕首。 它款式精致繁美,近乎藝術品,在白天那個富麗堂皇的城堡里也許是隨處可見的裝飾品。而現(xiàn)在它在藺懷生的手上,成了一把鋒銳的武器。而最鋒銳的,是藺懷生自己。 藺懷生說起神的教義。 宗教認為,自殺是自我墮落的行為,是一種罪,是不被允許的。 可這個游戲里,天使是惡魔,鏡子顛倒真假。 種種暗示,種種假設,再加上藺懷生這個人天生的瘋狂和大膽。 也許神明希望我以自刎來獲得新生。 如果每一輪游戲,都是惡魔湊足一副身體逃離這個游戲副本的一次機會。那么倘若有一次,惡魔無論如何也湊不齊完整的身體呢? 那惡魔就輸了。 藺懷生回頭,他身后是蜂擁而瘋狂的惡魔,而他重回了溫柔。 他對剩下的三個人類微笑,還有點俏皮。 我先走了。你們自便。 拜拜,有機會別的游戲世界見。 他捅穿了自己的心臟。 他便永遠不屬于惡魔。 那屬于誰? rou體在黑暗中泯滅,是下墜,也是上浮,但最后他都被溫暖而有力的雙臂擁抱。 神對他唯一的人類說道。 恭喜你,生生。 你又贏了我一次。 藺懷生還沒有睜開眼,好像仍然在享受這種勝利的殘存喜悅,亦或者只是純粹沉浸于被擁抱的溫柔。 謝謝。 這個游戲我玩得很開心。 作為回禮,你的名字我想好了。 祂的聲音不復從容,只剩緊張。 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我了么? 當然。 藺懷生睜開眼。他看到的是這個世界的初始,也是這個世界的終結,而締造這份初始與終結的神祇,現(xiàn)在為他改了一雙鎏金色的眼睛。 連同藺懷生耳畔聽到的心跳聲,成為祂愛情最大的證明。 繆斯。 音樂、繪畫、舞蹈,這世界上一切浪漫形式的主宰都歸于這位繆斯,如果有人能夠達到浪漫的終極,也許就是他見過這位神明,并得到過神的照拂。 但浪漫的終極不是愛情嗎。 其他的宇宙與世界里,繆斯千千萬萬男男女女,但你是我的繆斯。 我愛情的繆斯。 浪漫的終極。 第121章 合婚(一) 兩個人離開《惡魔夜》的游戲后沒有選擇再進入新的副本。他們回到藺懷生的空間,看到了繆斯在藺懷生不在的日子里悄悄對這個家一點一滴的裝飾。 金色的,亮色的,祂謹記生生不喜歡黑暗,同時也不那么喜歡純白,祂在這個空間的一切行為都是那么得小心翼翼,快樂又謹慎地行使祂作為一個愛人的權柄。 色調(diào)要費心思,添置的每一樣家具,大大小小也同樣花費心思。 以至于到最后,這里真的不能叫做黑暗空間了。 藺懷生看到祂平靜中渴求肯定的目光,恍然想到這個明明和自己時刻待在一起的神明愛人哪里有的時間裝飾這些七七八八呢。于是就有另外一個祂,那個作為訓導者751的祂,始終默默地守在這里,這里也成為另一個有著祂在等待的世界。 如果因為斑斕色彩而不能再稱為黑暗 這里該叫家了。 這句話,是藺懷生給祂的最高贊揚。 而在家里,兩個人之間做什么都可以。 那么多,那么多,非要說,就統(tǒng)稱為談戀愛。 繆斯真的很為藺懷生考慮,時時刻刻都那么周道。 他想要和愛人天長地久地膩在一起,但又怕藺懷生無聊,于是祂再次主動挑了一個副本世界,邀請?zhí)A懷生一起。 這一次對于生生來說也是一種全新的玩法。 藺懷生覺得祂太會釣胃口了,也太會吸引他了。 我拭目以待。 藺懷生把手搭在繆斯的掌心中,被祂牽引著,一同消失在盡頭的黑暗。 【人間有一座城,以宗族為治,城中皆為繆姓。族長擁有最高的權力,而城民的信仰則全屬于供奉的神明,每一任族長都是神明的代言者,宣布神的旨意。有一天,神說祂要娶親,于是年輕的族長娶了一位夫人,這座城從此有了另一位主人。有人說,這是神明的妻子,也有人說這是族長的妻子,直到族長離奇死亡殺死族長的兇手是誰?繼任者又將是誰?一切撲朔迷離。】 【玩家藺懷生,進入副本[頭七]】 【叮咚】 【任務1:扮演好npc?!?/br> 【親愛的,希望你玩得愉快?!?/br> 【提示:等會見?!?/br> 紙錢不斷地被火舌吞沒,guntang的熱蔓延到藺懷生左側的半邊身體。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疏落有致的長睫落著陰影,如輕蝶,一抬眼的功夫就不見。 人跪在墊子上,想必是跪的時間久了,只略有動作,半身都傳來鈍痛的麻意。藺懷生忍了忍,身體緩慢側向火堆,打算再撒一把紙錢進去。 藺懷生的動作不快,手里攥著的紙錢還沒落下,就被另一只手握住手腕。 夠了。 還有一個人在這,從剛才就一直陪著他,但他的聲息都輕,似乎不愿打擾藺懷生,也直到現(xiàn)在才和藺懷生有交流。 來人對藺懷生足夠守禮,哪怕這會握他的手,兩人的肌膚之間都還貼著一層輕薄的衣料。 男人看了一會手中近日愈發(fā)消瘦下去的手腕,不動聲色地從藺懷生的手中拿走那一疊紙錢,分兩三次放進火堆里,看它們一點一點地燒成灰。 嫂嫂,節(jié)哀。你與大哥年少夫妻,情意深重,大哥不愿見你這樣折磨自己,你去休息吧。 年少夫妻,竹馬之情為這份情誼更添真摯。 藺懷生不過一眨眼功夫,就從對方的話中得出了訊息。而這個副本他作為npc,唯一要做的就是遵守人設好好扮演。 紙錢讓人代勞了,藺懷生沉默地坐在那,仿佛沒有一點脾氣,但也只是仿佛。 男人知道,他這位嫂嫂平日嫻靜溫柔,從不和人爭執(zhí),但骨子里卻是極為堅韌的。 我再陪陪他。 聽到藺懷生這么說,男人扯了扯唇,卻無喜意,心中反倒說不盡的悲哀和憤怒。即便靈堂本就悲涼,兩人沉默不言后也不免更悲了。 但不久之后,門外傳來動靜。男男女女,粗數(shù)六七人,藺懷生隔得遠,還沒看清他們的臉,就先要分析他們旁若無人而滔滔不絕的大段對話。 就這么進來了? 不然呢。 聽起來一個膽小,一個不以為然。 名字??!這次的副本叫什么不好,叫頭七,我們估計要遇鬼的,就這樣你們還這么淡定?你們之前過的副本是有多夸張恐怖?。?/br> 管他是人是鬼,只有主動迎擊,才有可能通關。 更多的人參與到這場對話中,自然也有相對寡言的。 是玩家們來了。 大概因為這一次的副本只是解密本,玩家中并沒有真正的兇手,也沒有陣營,玩家們的利益目標是一致的,他們的關系聽起來還算融洽。而玩家們估計認為npc就算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也會自發(fā)忽略,倒給了藺懷生之后的機會與樂趣。 藺懷生身旁的男人站起來,問道:是誰。 他問的是最前頭引路而來的管事,沉穩(wěn)的管事回稟道:二爺,這六位是族長的朋友,特意前來悼念。 族長繆玄度去世后,目前由其弟繆嘉陽暫代族長一職,他也的確是目前最有希望成為下任族長的人。 管事答得滴水不漏,但回話之后,他卻迅速地向藺懷生這邊投來一道隱蔽的關切目光。 藺懷生看見了,微微別開了臉。 玩家們卻不僅看到了繆嘉陽,或者說,一旁默不出聲的藺懷生更吸引他們的目光。藺懷生與繆嘉陽一樣,一身白衣,但那張臉擺在那,讓有些心直口快的人不免感嘆:乖乖,是哪家的嬌嬌。無外乎以前有那么句不上臺面的俗話 想要俏,一身孝。 玩家在進入游戲之前自然對副本中npc之間的人物關系有最基本的了解,但他們這會的反應卻又像是一切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族長夫人是個男人? 這是他們有的人沒想到的。甚至,這還是個漂亮男人。 再看當下靈堂里的三個npc,如果算上棺槨里的,也許是四個,頓時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別扭。 玩家們言不由衷地和繆嘉陽說了幾句敷衍的話,大概認為無論如何他們都會被留下來,藺懷生便順了他們的意,說:既然是夫君的舊友,鐘燁,你給這幾位貴客安排一下屋子。 藺懷生看著他們:還有幾天就是亡夫的頭七,幾位若是不急,就小住幾日再走吧。 就像玩家們認為無論如何自己都會被留下來一樣,藺懷生也知道他們千方百計也會想要留下來的。所以他根本沒說別的。 管家鐘燁應得很快:夫人,我會安排好的。有了這句話作為開口,他剩下的話似乎就流露得自然而有借口,您今天還沒有用膳,我也叫廚房再備一份粥送到您院子里吧。 好了。 繆嘉陽打斷了他們。 藺懷生偏頭去看,發(fā)現(xiàn)這個聽聲音很年輕的男人,五官卻有一種散不開的陰鷙與強勢,若不是知道從前他的哥哥繆玄度才是權力的握有者,還以為繆嘉陽才是一族之長。就連玩家似乎也被繆嘉陽的語氣震懾了,聽不到他們的一點聲音。 管家你先去招呼大哥的客人吧。 繆嘉陽瞥了一眼鐘燁,淡漠的眼神中隱含警告。 藺懷生站起來。 我累了。 繆嘉陽頓了頓,他神情稍緩,對藺懷生說:嫂嫂回去吧,這里有我守著。 藺懷生淡淡地應了聲,隨后就有服侍他的小婢子扶著他回去。 從身體反饋的疲憊感讓藺懷生正好借著玩家們的到來順勢回去休息。扮演好一個npc可不是一件容易隨便的事,身體休息好了才有精力玩。 畢竟這也是他要玩的游戲。 一路上,藺懷生也從仆人那里得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就在這么三兩句的對話中,回到了他自己的院子。 盡管繆玄度與藺懷生感情很好,但他們還是各住各的院子。因而即便這會屋檐下挑上了白事的燈籠,打開房門,里頭卻沒有什么需要收斂起來的繆玄度的東西。 藺懷生是真想休息了,他這會身體的疲倦不僅是游戲模擬出來的,他昨天和祂也鬧得太激烈了一些。 可丫鬟卻提醒道:夫人,您有事還沒做。 藺懷生這才把目光看向屋子正前方巨大的神龕。 藺懷生的丈夫繆玄度尚且還沒有在藺懷生的屋子里留下什么他自己的東西,這個神龕就侵占成為藺懷生起居的一部分,永遠被他注視。 藺懷生在丫鬟無聲但又熱切的目光下走上前,拿了幾支香點燃了后插進香爐,投在他身后的那道目光仿佛才滿意地收了回去。 奴婢去給您拿吃的! 丫鬟為食欲不振的夫人也cao碎了心,自從剛才聽了管家的叮囑,就記掛著要往小廚房跑,如今藺懷生也上了香,丫鬟就高高興興地邁出門去,留藺懷生一個人在屋里。 藺懷生抬頭注視神龕里的神像。上等的玉整塊無損地雕刻出一尊神像來,一眉一眼都是尊貴,又那么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一個活人坐在上頭。藺懷生人間的丈夫現(xiàn)在死了,但他的另一個丈夫靜靜地神臺上俯視著他。 尊貴的族長夫人有兩個丈夫。 一個人間的丈夫。 一個作為神的丈夫。 人間的丈夫會死,會換,無論外面宗族因為誰當族長吵得多么不可開交,他們都默認族長夫人只有一個,永遠不會改變。 因為他還是神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