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白虎咬人，她們就在現(xiàn)場，親眼看到那只大白虎齜牙咧嘴地把山匪的胳膊一口咬斷，血淋淋的，可怕又驚悚。

    “有人做了手腳?！崩蠲黜y低聲說道。

    “誰？”春雨眼睛睜大。

    “不知?！崩蠲黜y把茶杯放下，起身離開，兩個人出了茶樓，都不約而同看了眼前方路口，剛才發(fā)生的事觸目驚心，以至于她們都能準(zhǔn)確地找到地上的那灘血跡。

    薛衍從一處走來，壓低了聲音說道：“是人為。”

    “那是誰呢？”春雨不似剛才那樣震驚，“你查到了嗎？”

    “白虎的主人交了錢就和同伴拖著車離開，他們往城外去了?！毖ρ苷f道。

    若說是巧合，白虎突然發(fā)了狂，倒也說得過去，但剛好就在囚車經(jīng)過之際咬了囚車?yán)锏姆溉?，這就不合時宜了。

    “說是人為的，但為何只是傷了手？那白虎明明可以把山匪給咬死的?！贝河瓴唤?。

    李明韞目光放在遠(yuǎn)處：“若是咬死了人，事情就不會這么容易解決了，以命抵命雖不適用于所有場合，但會給人造成很大的麻煩。那人似乎是知道這一點，才只是小小教訓(xùn)一下?！?/br>
    那人不要山匪的命，只要他的胳膊。這樣既不會給自己造成很大損失，又出了氣。

    “看來是那山匪得罪過白虎主人吧？”春雨說道。

    “這就不清楚了，但這其間肯定是有隱情的?！崩蠲黜y看到兩個人提著水桶清理路上的血跡，不想再看。

    “我才他們肯定做了很壞的事。”春雨見李明韞準(zhǔn)備走，便也跟著。

    方才熱鬧的街道此時不復(fù)喧囂，空空曠曠的，只有匆匆穿行的路人走著，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回了家，或者找一處能寬心的地方，告慰自己受到驚嚇的心靈。

    李明韞走在街上，莫名覺得有幾分蕭條。風(fēng)吹著她的面紗，吹來淡淡清香，是脂粉店的香味。

    又穿過一條街道，周圍才慢慢熱鬧起來，這兒路更加窄，馬車不容易過去，只有行人。

    他們走到一個拐角，對面走來一伙氣勢洶洶的人，為首的一個男子挺著胸膛，一臉傲慢，后面跟著的應(yīng)該是他的手下，表情恭敬。

    幾個人走進(jìn)一家店，二話不說直接一通亂砸，桌子椅子全部砸飛，那店家年紀(jì)較大，害怕得躲在角落里，連求饒也不敢。

    店里的人沒吭一聲，要么跑著離開，要么也躲起來，好像對此事已是司空見慣。

    砸了店，那男子舒坦地拍拍手，一臉笑意地帶著手下離開，只經(jīng)過店家的時候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吐在店家的臉上。那店家不敢啃聲，已經(jīng)面如死灰。

    人一走，店鋪的一個小伙計走上前來把店家扶起來，一臉羞愧和無奈。

    “貴叔，您沒事吧？”

    “沒事?！苯匈F叔的店家深深地嘆息。

    路人出于同情也駐足，李明韞三人跟著他們一起進(jìn)了店。

    這店里多是些字畫，砸了著實可惜。

    “方才若是那只白虎跑到這里來就好了，那董家少爺肯定逃不了！”有人突然來了這么一句，一時間周圍沉默。

    貴叔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嘴：“這是我的命，我得受著?！?/br>
    “可就任由董家少爺欺負(fù)人嗎？”小伙計掩著發(fā)紅的眼睛，“這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貴叔，我們可經(jīng)不起這折騰了。”

    “你們不能報官嗎？”春雨忍不住出了聲。

    “報官？”有人嗤聲，看春雨一眼，“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董家少爺背后就是官！”

    “董家少爺是鄭知府的小舅子，鄭知府可會抓自己人？”

    “怎么不會？為官之人當(dāng)大公無私。若是親人真有不當(dāng)之處，該抓！”春雨脆生生說道，一臉的正義。

    “說是這樣說”貴叔搖頭嘆息，“罷了罷了，都是我的不是?！?/br>
    “那件事根本怪不得貴叔！”小伙計說道，“見死不救才是錯，貴叔做了該做的事，是董家少爺小肚心腸！”

    貴叔臉色一白，立馬呵斥他：“莫要多說！”

    “快說快說！”春雨不耐煩了，皺眉道，“有事說事，我們大家伙也能幫幫你。”

    歪歪唧唧的，被打了都不反抗，春雨就不喜歡這樣的老實人。

    “不就是攪和了董家少爺?shù)暮檬?，有什么不敢說的?！庇袀€知情的男子說道，“董家少爺看上了一個姑娘，想得到她，結(jié)果那姑娘抵死不從，這被貴叔看到了，貴叔幫了那姑娘一把，把人放跑了?！?/br>
    “這是董家少爺?shù)牟皇?，與貴叔何干?！贝河陸崙嵅黄剑八€怪你多管閑事不成！”

    “都知道是他的不是，但沒人敢說。”貴叔一直嘆氣，了無聲息，“鄭知府是個護(hù)短的，只要他小舅子沒殺人放火，他就會護(hù)著他。說實在的，若是他真殺人放火，我們又能如何。民，斗不過官的?！?/br>
    第二百九十五章 店里

    眾人唏噓不已，但因為沒辦法，只能安慰貴叔幾句，各自散了。

    李明韞站在店里，看了眼四處，書畫有被扯壞的，有被潑了墨，桌子椅子缺胳膊少腿的，七零八落地散在不同的位置，一片狼藉。

    她看到有一幅山水畫，場面壯闊，水波柔柔猶如泛著光，上面還題了詩，字體蒼勁有力，一看就是大家所作?？蛇@樣的詩畫卻被毀了，要是她父親在此，估計要氣壞了吧。

    李明韞抿緊唇，躬身把畫給拾起來。

    “這畫可惜了。”她說道。

    貴叔一愣，走到她面前：“是可惜了。”

    面前的小姑娘聲音輕柔，說話輕聲細(xì)語，雖蒙著面紗遮擋了臉，但還是能感受到她周身的書香氣。

    貴叔垂眸：“這是友人所作，只可惜他人已不在人世。”

    這幅山水畫并不是拿來賣的，而是掛在店里，供別人欣賞。他遵從友人的心愿，讓更多的人看到他的畫作，這是對他的一種承諾。

    只可惜，畫毀了。

    “把畫收好吧?！崩蠲黜y遞畫給他，“缺了一角，依舊是美的?！?/br>
    她話里帶了幾分安慰，貴叔淡淡一笑，點頭說好。

    小伙計垂目低頭，蹲在地上把書畫拾起來抱在懷里，面露悲憤又因無力對抗而悵然。

    春雨出于同情幫他收拾了一地的狼藉，連帶著薛衍也撿了幾幅畫。

    “請坐吧。”等店里收拾好，貴叔端了茶水過來，向他們道了謝。

    “舉手之勞?！贝河暾f道，一臉糾結(jié)，“只不過，剛才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你?！?/br>
    剛才那種情況，她本該出手相救的，可她知道，救人有時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她們?nèi)缃裨陂}州，沒有陳大人的閩州，一分一毫都不能出錯。

    “小姑娘，這與你何干呢?！辟F叔搖頭失笑，“我與董家少爺有嫌隙，他對付我，是我的運數(shù)不好，與旁人沒有關(guān)系?！?/br>
    他在安慰別人，但李明韞和春雨都沒有被安慰到。李明韞甚至在想，要是這是光州，有她爹在，肯定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光州的官員很好，裴大人，齊大人，個個都是好官。

    “他們還會再來嗎？”李明韞問，擦了擦一本被染上灰塵的書的封面，“要是再來，豈不是又要破壞這些書畫?！?/br>
    “已經(jīng)來了三四次了。”小伙計捏著拳頭說道，“第一回 我們反抗，但結(jié)果卻遭受更加殘暴的對待，他們把店里的東西砸了個干凈，周圍很多人，卻沒有人能幫我們?！?/br>
    這是人之常情，很少有人愿意為了別人給自己惹麻煩。閩州的百姓自顧不暇，對此便選擇了漠視。偶爾會有人一番熱血想為人出頭，但被教訓(xùn)了一頓后，就不敢了。

    “他們肯定還會來的?！毙』镉嬒胫胫鸵蘖?，他眼眶濕潤，忍不住擦擦眼淚，“貴叔，不然我們離開吧，離那董家少爺越遠(yuǎn)越好。”

    “離開這里談何容易。”貴叔說道，“董家少爺，會放我們走嗎？若是走，我們又能去哪里呢？自小生在閩州，何來他鄉(xiāng)作故鄉(xiāng)？”

    這實在是一件悲慘的事，待不住，走又走不了。

    李明韞沉默，過了半晌，她說道：“這些日子，我們會常來這里的，莫要擔(dān)心。”

    春雨一喜。小姐這樣說，就是會幫忙了。她高興之余又有些擔(dān)心，那董家少爺看上去不是好惹的，萬一小姐出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春雨立馬甩掉腦子里的念頭，看向薛衍。有薛護(hù)衛(wèi)在，小姐一定不會有事的。

    在陌生的地方該安安分分，更何況她們需要留在這里查探消息，李明韞知道自己不該惹麻煩，但心中的想法越來越濃，化都化不開。

    她從來就是那樣的人，性子謙和卻生而倔強(qiáng)，不愿悲天憫人，但愿正義永存。

    她做不到，真的無動于衷。

    拋開目前的處境，在貴叔的店里其實是一件很令人愉悅的事。

    董家少爺雖砸了店，但店里的存貨可觀，貴叔又重新掛了一批新的字畫，只不過，珍貴的字畫他留在了家中，不敢?guī)怼?/br>
    這些字畫多是從外面進(jìn)貨過來，也有少數(shù)是別人作出來賣給董叔。其中，有一個書生寫的字李明韞很是喜歡，還買了兩幅自己留著臨摹。

    她不會每日都來店里，春雨倒是自告奮勇幫貴叔看店，還和店里的小伙計、幾個主顧打好了關(guān)系。

    這天，春雨像往常一樣在店里看店，突然聽見幾個客人在談?wù)摻朔艘皇?，想起小姐的囑托，她不禁?cè)耳細(xì)聽。

    是閩州城外有一群匪徒，把一個大戶人家的老爺給搶了，那老爺是從外地回來，帶了一身錢財，都被悉數(shù)搜刮干凈。

    “那尤家是交稅大戶，府衙的人對此可是在意的很呢，已經(jīng)派了兵去城外剿匪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春雨連連搖頭。

    “誒，你你別走！”旁邊的小伙計突然指著門外大喊。春雨以為有人偷東西，見對方是一個小女子立馬跑過去，把人抓住。

    小女子被嚇壞了，哆哆嗦嗦不敢回頭。

    “你”

    春雨正準(zhǔn)備開始質(zhì)問，小伙計忙過來制止她：“誤會，誤會，這姑娘是好人?！?/br>
    “好人？”春雨松了手。

    聽完小伙計的解釋，春雨才知道，這小女子就是貴叔從董家少爺手里救下的人，名喚綿兒。

    綿兒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就露出一雙水潤的眼睛，穿的衣服也是灰布，把自己打扮得很不顯眼。

    她和她祖父相依為命，為了報答恩人，常會送東西過來表示感謝，這幾日是她祖父病了，她才偷偷過來。

    “姑娘，以后不用來了?！辟F叔說道，“你好好在家待著，沒什么事莫要出門，那董家少爺說不定還會過來，萬一被他看見”

    正說著，外面又傳來亂哄哄的聲音，小伙計一驚，立馬去外面看，不一會兒便白著臉進(jìn)來：“董家少爺過來了！怎么辦？”

    “”說曹cao曹cao到，春雨扶額。

    綿兒眼睛唰的一下變得通紅，身體也開始發(fā)抖。

    “不要擔(dān)心，你裹成這樣，董家少爺認(rèn)不出你的?！贝河昱乃绨虬参俊?/br>